“哦不用不用,我行,小姑别忙了,又不是纸糊的,没啥大碍,我,我只是有些担心家里头负担重,这添丁怕是来的不是时候。”柳雪儿阻了沉香的话,忙不迭接口,勉力笑了。
“原来是这样,嫂子不必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好的。”沉香安慰道,柳雪儿的担忧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若是过几日罗小虎肯来娶她,家中自然少些负担,借着罗小虎家的帮衬,总能够改善条件,她倒并不担心这个,只是看柳雪儿眉头不展的样子,这思虑,怕是未必这般简单。
也许只是孕妇容易多想吧,只能够慢慢开解,多陪着说说话,大概便会无事。
因为柳雪儿有孕,她俩便没有多留,早早告辞了回去,李氏也不强留,将挑出来的五六个鸡蛋交给沉香,细细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养殖知识,便送她们出门。
回到家薛氏知道了自然也是高兴,忙着让人给城里头的曲磊送信,一边也张罗着要给未出生的小孙子准备一应物事。
曲磊得了信隔日便赶了回家,在家中陪了柳雪儿几日,因为学业紧,又不得不赶回了城。
再过了几日,罗小虎家父母真让村里头王媒婆上门来给自家儿子提亲来了。这倒让薛氏有些应接不暇,尽管明白罗小虎对自家女儿有些意思,可是终究自家家室太穷困,罗小虎家在村里算得上是中产之家,罗小虎本人又能干,里正女儿又成日跟着要好的很,也实在想不出这小虎娘倒能看得上她女儿。
王媒婆看薛氏在那里犯嘀咕,早知道她纳闷什么,拉起薛氏的手连声拍着道:“哎我说曲家的,你这是担心什么呢?这小虎是什么样的孩子还用得着我说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啊,怎么滴,还怕人家坑你不成?还不是得亏了你家有个能读书的,小虎家就指望着日后能够沾沾福气,这眼下你家媳妇就要生了,小虎娘知道你们困难,这嫁妆呢她都不计较,回头只盼着磊哥儿好,那便是大家伙都有福气不是?”
王媒婆这么噼里啪啦一通后,薛氏到底心思被说动点头许了,王媒婆看成了,一拍大腿便将头先小虎娘给托自己送来的半斤猪肉,一只烧鸭,一条腊肉送上,算是头一回礼,薛氏再三谢了送了十文茶钱,又将沉香八字写在红纸上托了王媒婆全权处理这事,王媒婆喜滋滋应下了。
过三日王媒婆来说是给双方合了八字,天作之合,两家满意,便准备在里正办事大堂前借个地方办个小酒宴请几位村里的长老见证一下,为日后几道工序做个先头准备。
村里只要有这样热闹的事,大家伙都愿意来帮忙,这一日都闹哄哄来杀鸡宰鹅准备菜肴,一上午闹闹哄哄的正不得闲,下午里正大人突然气喘吁吁从外头跑进了大堂,小虎娘正在忙碌,一见顾城脸色不善的跑过来不由道:“我说里正大人呢,这还等着你主持呢,一整日的您这是去忙什么了!”
顾城一边喘气一边急道:“快,快别干了,出,出大事了!”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啊!”旁几个女人嘻嘻哈哈问道。
“哎哟我的姑奶奶们,不好了,你家小虎被抓了,还有你们几个家里头一块出海去过的,都被官府衙门里头捉了去啦!”
第二十四回
噼里啪啦几下子,小虎娘手里头的碗碟一下子全砸在了地上,脚下一软,差点跪在那些碎渣子上,多亏了旁人一把扶住了她,可是脸已经全白了,连声问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村里头人出海去便是冒着大风险的,一面是海上的风浪一面是官府的严令,只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一代靠着海世世代代本来就就是打渔为业,十多年前的禁令一下,可断了多少人家的生计,这个小村落能偶做耕地的土地少得可怜,几代人又都没做过农活,干了些年农活实在不够过日子,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冒着断头的险又偷偷出去打渔,村子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是靠这个活的,自然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错。
只是这毕竟不上台面,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说,出去打渔便说是去上工,大家伙轮着出去上工,几个月后外头把货脱了手再回来,多少能够交够租税。
但是这到底也是提着脑袋做事,不过新皇登基以后对海禁有些松懈,这些年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似乎没有再像往常一般三令五申的发条令,村里头人便以为这事已经松口了,便没像以前那样警惕,罗小虎和村里十几个男壮丁今年都出去了半年这才刚回来不久,听说这回收获不少,转手了好大一笔,大家这些日子正说起也许日子会好过些也不定,没想到转眼便风云突变了。
顾城大早本来是进城去给家里头娘俩买些东西的,入了城就看到衙差压着几个人从香浮街大酒楼福瑞楼里头出来,一看把他吓一跳,居然是罗小虎父子以及同村的几个青壮年。
他不敢上去问,只好亟亟跑去找他认识的城里的坊正,又托他给去衙门打听,回来告知,今年朝廷似乎极其重视这东南几路的政事,派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做了两路巡按,说是勘察这一代上下百十号官差吏政以及地方政事,今儿个便是查到了蒙州一带,正好手下撞到了罗小虎几个在和商户做海货交易,当场被抓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东西也来不及买,便匆匆赶了回来报信,他这一说不要紧,可把村里这些娘们吓死了,这些年太平下来都忘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一听说家里男人儿子被抓,几个家属哭声一片,没被抓的有份的也都是一脸惶急,这本来挺喜气洋洋的喜宴突然便被一种恐慌替代。
沉香这时候还在家里头老老实实纳线绣花,一来为了贴补家用,二来则是要给自己嫁人后准备嫁衣,别的都可以算数,这新娘子总要有几样绣工带进婆家的,这也是这一带的规矩。
柳雪儿大早上赶去城里了,本来因为她有身子不让去的,无奈这一点她依然坚持,说是给娘抓药不能落下,绣工不卖出去也白做,今日薛氏要去村正那里给沉香定亲事也不能闲,沉香作为待嫁之身也不好在这几日再出去跑,无奈也只得由着她去。
过了中午沉香绣得手有些酸,便在床头盹了会,突然被屋外头的声响惊醒,靸着鞋子出去看,外头柳雪儿不知道正忙碌些什么,一会儿从灶头上取下个小釜下来,一股子药味在屋子里头弥漫开来。
“嫂嫂你在做什么?”冷不丁沉香出口问让正打算把药捧起喝的柳雪儿吓了一跳,猛一转身,一下子头晕了一下,沉香赶紧上去扶住,瞥了眼瓦罐里头浓浓的药又问道:“嫂子不舒服么?怎么要喝药,你肚子里有宝宝,可不能乱吃药。”
柳雪儿晕过了一会,这才稳住了身子,扯了个笑脸勉强道:“今日有些犯恶心,去城里的时候找大夫看了看,说是气血虚让我配了些药来喝,我正犹豫呢,也怕伤了肚子。”
“依我看还是别喝了,气血虚多吃些便好,是药三分毒,总归不是很好!”沉香扶着柳雪儿在一旁坐了,一边道。
柳雪儿想了想,点头:“小姑说的是,还是算了吧,也怪我,一时不舒服就怕孩子不好,便乱花了些钱,一会你别和婆婆说起吧,不然她要担心!”
沉香应了:“那我去把它倒了,别叫娘看见,你不舒服去趟一趟吧!”
柳雪儿自觉身子发软浑身不适,也不再硬撑,扶着沉香挪到里屋躺下,沉香服侍她睡安稳了,这才又返回灶房,拿了药罐去屋外门口倒干净药水,却留了药渣子看了看,找了张油纸取了一些包裹上,揣进怀里,又将余下的通共都倒在外头小河中。
正站起身,不远处就看到薛氏蹒跚着走过来,一边急着唤道:“沉香,沉香!”
沉香闻声迎了上去,扶住薛氏:“娘,你慢些,这是怎么了着急上火的样子?”
“沉香,出大事了,村子里头好些人都被官差抓去了,你小虎哥也被抓了!”薛氏喘着气,一边急不可耐的道,一边拍着沉香挽住她的手:“沉香,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咋就出这事了呢?”
沉香略一沉吟,问道:“娘,你问了是为了什么事么?”
“好像就是为了出海的事,这事你说会不会很严重,官府是一惯不许的,可是这些年不都没抓过人么,怎么这回那个大官来了便说抓就抓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有些政绩!”沉香想了想:“娘,你也别急,这事咱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先看看再说!”
薛氏叹口气:“我也知道,咱妇道人家能咋办,前头你小虎娘哭得泪人似得,我这又嘴笨,没法子安慰她,可怜见的,大虎兄弟也被抓了,你让她可怎么办喏,唉!”
“娘,官府抓了很多人么?”沉香问道,诚如薛氏说的,这几年对海禁没那么严格,如今这一下,可有些突然。
“可不是?十几个呢,今年跟着去的大半被抓了,还有几个今日没去市集的没被抓,里正让在家里头呆着哪儿也不许乱跑,这不喜宴是办不下去了,所以我赶回来,唉,沉香,你这婚事怕是要拖后了,也不知道小虎这孩子能不能安全回来!我真担心这婚事黄了。”若是黄了对姑娘家总是不好,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待嫁的没嫁成,再订亲事便会很难。
沉香反手拍了拍薛氏的手背安慰道:“娘,你别急,这种事情无非使些银子的,又不是大奸大恶的坏事,总不至于不放人才是。”
正说着间,自家门口柴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柳雪儿脸色煞白的站在门口,问道:“娘,出什么事了么?”
薛氏吓了一跳,沉香看了眼她,道:“嫂子不是不舒服么,快去躺着莫起来,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柳雪儿却一步跨出了门,走近薛氏,抓住了她的手,有些神经质的问道:“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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