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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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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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唇角弯起:“去吧。”
  绿芜轻轻咬唇,片刻,转身小步趋下。
  细碎的步履声似夜风般轻柔,片刻,在门外消失不见。
  “她要回家成婚。”顾昀看向面带不解的馥之,解释道。
  馥之看着他,微微一笑:“如此。”
  深夜,锦城的伎馆之中仍是歌声满耳,舞袖如云。
  白杰与几个好友在家中喝得半醉,乘车到最大的繁英馆中,继续作乐。
  “这几日如何不见王太子?”一人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问道。
  “他呀,”另一人用箸夹片鱼肉,放到口里,缓缓道:“去京城了。”
  “京城?”问话的人打个酒嗝:“去京城做甚?”
  “皇帝立后,去致贺哩。”那人答道,说着,冷笑起来,懒洋洋地往席上一躺:“你是没见到他那仪仗,旗幡的杆头都是金的。”
  “甘五。”白杰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瞥他一眼:“勿忘了你父亲送你来做甚。”
  “做甚?”叫甘五的人坐起来,满脸醺红:“就是做质子!我族人在山中开私盐,盐利十分,濮阳王占七分!前几日我父亲传来消息,说濮阳王的人又与他谈,出黄金万斤买下盐井!不长眼的!竟也有人说要卖!当我等土人不识字是怎的?现在朝廷颁了新令,盐井一年得利百万,可都是我们的……”
  话没说完,脑袋上却被猛拍一记,他懵住。
  “小声些!”白杰瞪着他,低斥道。
  甘五稍清醒,看看四周,神色有所收敛,却仍是不忿,“哼”一声,又在席上躺下。
  白杰瞅瞅他,端起一只酒盏,饮酒不语。
  未几,他忽然发现进馆时点的那名舞伎还未至,心中一恼,让侍从去叫馆主人来。
  伎馆主人满面笑容地走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白杰瞪他:“人呢?”
  馆主人小心赔笑,道:“青絮还在别处,公子若不弃,小人可去唤别的舞伎来。公子放心,此馆中……”
  “砰”地一声,酒盏在馆主人面前摔得粉碎。
  白杰冷笑,霍地起身:“我倒要看看,何等贵客,竟敢霸着不肯放人!”
  馆主人闻言变色,忙上前劝阻。白杰一把将他推开,大步走了出去。
  伎馆的廊道中,光影交错,歌声绕耳不绝。白杰问得青絮舞蹈的厢房,凭着一股酒气,上了楼阁。
  走到那厢房前,白杰猛地将门推开。
  灯火点点璀璨,却没有一点乐声。偌大的厢房空荡荡的,一人端坐案前,衣冠素洁,双目深若点墨,面容俊逸出尘。旁边,一身舞衣的青絮望着他,手捧茶盏,面带红晕。
  白杰看着那男子的面容,愣了愣,酒意瞬间清醒。
  “公子。”他正要转身离开,谢臻已经开口,含笑地看:“某等候多时矣。”
  白杰神色莫测,盯着他,片刻,走入室中。
  谢臻仍是面带微笑,朝青絮一颔首,青絮向他一礼,低下头,施施然走出厢房,将门阖上。
  “公子放心,某在此处,除了青絮,便只有公子知晓。”见白杰神色犹疑,谢臻从容道。
  白杰转过头来,冷笑:“使君此计甚妙。”
  谢臻望着他,亦是笑意淡淡:“若无此计,只怕见不得公子。”说着,将手向旁边的席上一请。
  白杰瞥着他,少顷,在席上坐下。
  “见我何事?”白杰开门见山地问。
  “自是为盐利之事。”谢臻亦不多废话,漆黑的双目注视着他,语声缓缓:“朝廷令巴郡盐政归民,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些许小事,交代家人便是,怎劳贤侄女亲自送来?”姚征府中,郑氏让侍婢接下馥之送来的贺礼,笑意盈盈地说道。
  馥之微笑:“叔父家中喜事,馥之本当亲至。
  郑氏笑起来,和蔼地拉过她的手,与她往堂后走去。
  姚嫣房中,李珠李琼姊妹和母亲吴氏也在,正围着姚嫣说笑。郑氏带着馥之进来,她们皆是一喜,上前见礼。
  “馥之姊近来又美丽许多哩!”李珠看着馥之,赞叹道。
  吴氏笑她:“偏是今日嘴甜。”
  众人皆笑。
  馥之望向姚嫣,她静静地立在榻前,见馥之走来,缓缓一礼:“阿姊。”
  心中知晓她对自己的芥蒂,馥之不以为忤,淡笑还礼:“妹妹。”
  李琼凑过来,看看馥之,又看看姚嫣,叹道:“阿嫣,你可记得年初时,你和馥之姊皆未定亲,我和阿姊那时还怨家中将我二人定得早。可如今,馥之姊已经成婚,你也要入宫了呢。”
  郑氏闻言,笑出声来:“照你这么说,岂非愿意迟迟无人来娶?”
  李琼赧然:“我也不是那意思……馥之和阿嫣迟迟未定,乃是注定要做贵人的。”
  这话稚气有趣,众人又是一番笑语。
  馥之看着她们说话,片刻,看向姚嫣。她望过来,唇含笑意,目中却一片平静。
  光和四年八月,皇帝册窦氏为后,纳郭氏女、姚氏女为美人,同入宫者另有十人,各封以八子、充依、七子。

  夜客

  蔡缨抱着琴到了祁子家中,还未上堂,忽然望见屋檐下放着好些东西,祁子的妻子扈氏并着两名家人,正在进进出出地从屋里搬出些物什来。
  发现蔡缨在看,扈氏停住动作,面色微讪。
  蔡缨走过去,向她一礼,笑笑,问:“夫人这是做甚?”
  扈氏看着她,似有犹豫,片刻,面上浮起苦笑:“不瞒女君,家中长子明日来锦城,接老妇与丈夫离开。”
  蔡缨闻言,一怔:“为何。”
  扈氏道:“我二人老了,儿子总不放心。”她干笑了两声,看看蔡缨,没有说下去。
  蔡缨了然,没有言语。
  自从朝廷颁布新盐政,各种猜测就纷纷起来,越传越重,甚至有了朝廷与濮阳王不日将战的说法。虽只是传言,巴郡百姓仍是开始不安起来,前不久,又闻郡西的土人抗税作乱,一时更是人心惶惶,锦城中每日都有百姓迁走。
  祁子夫妇的儿女都在外地,蔡缨料到他们兴许也要走,却不想竟是这么快。
  “可是蔡女君?”一个长长的声音从堂上传来。
  蔡缨答道:“是。”说罢,向扈氏一礼,抱琴上堂。
  祁子端坐,一张琴放在膝上,正慢慢地试着琴弦。抬眼瞥见蔡缨进来,没有说话,只信手拨弦。
  “子。”蔡缨向他一礼。
  祁子还礼,悠悠道:“都知道了?”
  蔡缨颔首,望着他:“今日可是缨最后一次受教?”
  祁子叹口气,没有答话,只慢慢调琴。
  一堂琴课上得平平淡淡。
  日中时,蔡缨拜别祁子,乘车返回丞相府。
  不料,还未到堂前,却见蔡畅正送一人出来,面容俊雅,正是谢臻。
  照面之下,蔡缨怔了怔,行礼:“谢使君。”
  谢臻看看她,温文还礼:“女君。”毕了,他又向蔡畅一礼,笑道:“今日得与丞相对弈,臻幸甚,期以后会。”
  蔡畅含笑还礼:“使君技艺高深,老朽亦是甚望。”
  谢臻谦逊再礼,向他告退而去。
  “父亲与谢使君弈了整朝?”望着谢臻离开的背影,蔡缨向蔡畅问道。
  蔡畅抚须颔首。
  蔡缨皱眉:“如今之境,父亲勿再与他来往才是。”
  蔡畅诧异,看向蔡缨。
  她双目直直地看着蔡畅,毫不避让。
  蔡畅苦笑,望向门前,低声道:“正是这时,才该多与他来往。”
  白杰在锦城外骑马归来,刚下马,背上忽然被人一拍,有人声音喝道:“好个白杰!”
  他猛然回头,见是甘五。
  白杰剜他一眼:“大白日里,咋呼甚!”
  甘五却满面嘻笑,看着白杰:“听说你们巴南九镇的盐井,全收回来了?”
  白杰目光稍怔,笑了笑,转回头去悠然地捋捋马鬃:“是又如何?”
  甘五见他淡定,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眼珠转了转,又笑起来:“那日你还斥我卤莽,不想你们竟是抢先的。”
  白杰让侍从将马匹拉走,看向甘五,慢条斯理地说:“朝廷都说了盐井归了土人,怕甚。”
  “就是这话!”甘五兴奋地搓搓手,片刻,却又觉得迟疑,看看周围,向白杰道:“可濮阳王失了肥肉怎能甘心?我等在锦城,他可会……”说着,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
  “他?”白杰挺胸负手,唇边露出轻蔑的笑意。
  “公子可知朝廷与濮阳王的纠葛?”那日在繁英馆的厢房中,盐务使谢臻饮一口茶,缓缓道。
  白杰瞥瞥他:“略有耳闻。”
  谢臻淡笑,不紧不慢地说:“濮阳王欲与巴郡为盾,私兵中又多有土勇,公子以为濮阳王敢动土人毫发?公子当下不索盐利,却待何时?”
  正是此理。
  那日回去,白杰整夜未睡,将谢臻的话反复思索。待拿定了主意,天刚亮,他就派人快马返巴南传讯。
  白杰望向远处,锦城如画的飞檐和楼阁伫立在天幕下,教人如痴如醉。
  “放心好了,”白杰笑了笑,道:“巴郡盐利,此后一分也不必让与濮阳王。”
  锦城外西山的翠苑中,清泉潺潺,鸟鸣声声。
  长史李复在王府家人的引领下,走入苑中,穿过依山而建的回廊,来到一处莲池前。只见菡萏初落,白鹤翩翩,池畔,一座精致的水榭临池伫立。
  濮阳王王钦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旁边,次子王瑾正在煮茶,动作优雅。
  “王公。”李复上前,恭声行礼。
  王钦睁眼,见是李复,“嗯”地应了一声。
  “何事?”王钦问。
  李复一揖,却抬起眼角。王钦身后,一名年轻男子正为王钦捶肩,秀美的脸上,白粉淡扫,朱脂点唇。
  王钦看看男子,略一抬手。
  男子得了王钦示意,一礼,转身离开,施施然走下了水榭。
  “说吧。”王钦将身体坐正,淡淡道。
  李复颔首,道:“王公,土人各部皆回了话,无人肯易盐井。”
  持壶的手微微停顿,王瑾垂眸,将一只茶盏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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