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琮裕心内矛盾的紧,第一个法子虽稳妥,只是不知贾珠何时能醒过来,一想到他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般,钟琮裕心如刀割,怎的也不甘心。可第二个法子又太冒险,他虽知张太医医术高明,用针如神,那不慎之说,只是医者惯用之词,可躺着的人是贾珠,他不敢想象万一贾珠真有个好歹,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摊到钟琮裕自个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用针。
说到底还是太在乎,所以不敢冒险,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也承担不起。
他踌躇不定,坐在床边,把头埋在贾珠的胸前,听着他微不可察的心跳,心中突然安定下来,静默了片刻,下定主意道:“张太医有几成把握?”
张太医赶紧跪下道:“臣尽力而为!”
钟琮裕转过身,平静的说道:“若是失手,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张太医入太医院整整四十年,身经三代帝王,平日里觉得钟琮裕是最年轻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只这句带笑的话,却让这位久经生死的老太医吓出一身冷汗,年轻帝王的威压、坚定,准确无误的传达过来,君无戏言!张太医知道他不是说笑,更不是恐吓,他只是在陈诉一件事实:失手的后果。
他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应答。
钟琮裕道:“给你一个时辰,回去准备一下。”说完,摆手让他们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与贾珠,他握着贾珠的手,轻声道:“我替你做了决定,不管结果怎样,咱们一起承担。生,你陪着我;死,我陪着你。可好?”
张太医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王太医等五位太医,除张太医一脸平静外,其他太医均一脸忧色。
张太医对钟琮裕道:“臣想针灸也可循序渐进,因决定分三种力道慢慢试探贾公子的反应,需三天时间完成整个疗程,还望圣上恩准。”
钟琮裕道:“你是大夫,以你的主意为准,只记住我的话就行。”
张太医道:“不敢。”
说着,点上蜡烛,摆出金针,找准贾珠的穴位,用起针来。
整整三个时辰,张太医满头大汗的收了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瘫倒在椅子上,其他几个太医替他缓着气、擦着汗,一盏茶的功夫,张太医才勉强能站起来,对钟琮裕道:“明日此时再为公子用针。”
钟琮裕让几个太医住在贾珠的院子内,随时听候派遣。荣国府几个有头有脸的人此时已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下午,听了钟琮裕的旨意,赶紧把大丫头雯心、润锦、如清、紫玉、高溪、雅兰、洁莲、雪茹 ,小丫头李儿、钟儿、彩儿、果儿、仙儿、宾儿、寒儿、酒儿的床铺整理出来,为几位太医腾出地方。
又有钟琮裕随身的侍卫、太监等几十人,只得分到其他院子,一时间整个荣宁二府忙忙糟糟,可无一人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了贾珠屋内的皇上。
荣国府自荣国公去世后,再未接过圣驾,阖府上下只贾母见识过,她久不问府内琐事,但这次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事无巨细一一叮嘱下去,仓促间仍有不周之处,好在钟琮裕只待在贾珠的房内,总管太监又知钟琮裕与贾珠的关系,不敢为难贾府,不时的提点几句,这才没有失了规格。
如此过了三天,张太医最后一次用完针,脸如金纸,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道:“托圣上洪福,贾公子已无大碍,过半个时辰可自行转醒。”
钟琮裕已在贾珠床前守了三日,这三日间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生怕贾珠有什么闪失,现听张太医胸有成竹的回复,一颗心略微放下些,也不答话,只让人抬着张太医下去休息。
张太医不肯,喝了杯水道:“吩咐下去,准备些上好的参汤。”
这几日虽用针灸,可依张太医嘱托,每日三餐时刻,都会准时喂些参汤与贾珠。不消张太医多说,一碗参汤已端了上来,钟琮裕接了过来,试了试温度,正好合适,刚要去喂贾珠,张太医道:“这碗是给圣上喝的,想必贾公子醒来,也不愿见圣上如此憔悴。”
钟琮裕把碗递给太监,道:“他一刻不醒,我一刻吃不下。”
张太医等正要再劝,突然听钟琮裕大喜道:“快看,他睁开眼睛了!”
张太医赶紧由人扶着过去诊脉,又是忙了一阵,才松了口气道:“已无碍,养几天就好了。”说完,带着众太医离了屋。
这一阵忙活,贾珠的意识渐渐的恢复过来,映入眼中的便是钟琮裕青色的眼圈、憔悴的脸、干裂的嘴唇、惊喜的双眼,与噩梦中截然不同的景象,让贾珠一时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定定的瞧着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钟琮裕忍不住,喜道:“你总算醒过来了,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贾珠听他嘶哑的声音,一时心酸,忍不住落泪,钟琮裕赶紧替他擦了去,急道:“这是怎么了?不想说便不说,怎么哭了?”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急的要死,贾珠一直温和而且听话,有什么话从不放在心上,都会直接说出来,这次听张太医的意思,似乎是心内有症结,才会封闭起自己,不愿醒过来。若是以他往日的脾气,定要贾珠一一招来才能放心,可是现在见他刚醒过来就落泪,又是不忍。
贾珠反握着他的手,温言道:“你我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我今儿求你一件事,还要你先答应我。”
钟琮裕道:“别说一件,就是一千件、一万件,只要你说,我定不让你失望。”
贾珠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我今年已十七,不想再受读书之苦,想让家里替我捐个官。”
钟琮裕笑道:“这有何难,你要做什么官,我赏你便是。”
贾珠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听我说完,我从小便向往蜀中之地,想去庐山县做个县丞,我是荣国府长子,本应肩负府上的重任,可我是个不上进的人,胸中并无大志,只望你能多担待了。”
说完,松开钟琮裕的嘴,故作轻松的歪着头笑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4章 第十八回 贾公子执意入蜀中 北静王自请理边防(上)
话说钟琮裕见贾珠如张太医所料醒转过来,本是满心欢喜,又是一心宠着他,心道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让他上天摘星下海捞月,自是能让他如愿。谁知贾珠竟会提出要去偏远的蜀中做县丞,听他言外之意,似有不归的打算。钟琮裕自然不会答应,当即说道:“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贾珠笑道:“那你就要我死吗?”
钟琮裕抱住他,紧紧地搂住,黏腻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如你意,你说我改还不行吗?好珠儿,你可不能说这话吓我。”
贾珠往日里最怕他耍赖撒娇,可梦魇中的那些话反复的在他脑中出现,他硬着心肠道:“跟你无关,是我的问题,还望你成全。”
钟琮裕道:“我要是不成全呢?”
贾珠叹道:“那我只能找个清静的地方了此残生。”
钟琮裕推开他,不解的望着他道:“才几日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贾珠低头笑道:“我早有远游的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又被家族所累,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被困在京城。现有你担着,我才可放心离去。”
钟琮裕烦道:“你家族的重担为何要落在我身上?珠儿,这样对我不公平!”
贾珠温言道:“算我求你一回,行不行?”
贾珠从未求过钟琮裕什么,他不要钟琮裕的赏赐,也不曾为家族求过荣耀,但没想到咋一开口就出了个难题。钟琮裕烦恼的在屋内转来转去,他现在可以确定贾珠定是受了刺激才昏迷过去,而且这个刺激定是与他相关,可他自问一心一意待贾珠,并没做什么让他误会之事,贾珠怎的铁了心的要离开?
他回头疑惑的看了贾珠一眼,只见他虽然醒了过来,面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可眼神中的忧色掩也掩不住,似乎随时会离他而去。钟琮裕知贾珠表面谦和,可一旦拿定主意,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若这次不答应他,恐怕他还会出什么意外,就像这次毫无先兆的昏迷一样。
钟琮裕对他头疼得很,打不舍得打,罚不舍得罚,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可这人偏偏给他出了个这么大的难题。
他抬脚把椅子踢了出去,院子里满满的一圈人赶紧跪了下去,本来坐在床上的贾珠也打了个哆嗦,钟琮裕见他似有惧色,不由的黯然道:“你这一去,多久能回来?”
贾珠听他有松口之意,也知一次不能逼他太甚,心道他现在少年心性,一时迷恋,待纳了后妃,年轻貌美的娘娘们自然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到时候钟琮裕的心淡了,他回来或者不回来,钟琮裕说不定根本就不在意,因说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出去历练一番就回来。”
钟琮裕嘟囔道:“要这么久,要不三个月吧!”
贾珠这次铁了心不愿向他妥协,坚定道:“难道你想要我三五十年不回来吗?”
钟琮裕忙改口道:“听你的就是,只你每年必须回京几趟才行。”说完,又跑过来紧紧地抱着贾珠,亲着他的耳后喃喃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贾珠心内一酸,他是利用了钟琮裕对他的在乎和宠爱。
所以说,谁的心更狠一点,谁便占据了上风。
可为什么自个的心也这般疼?
钟琮裕又与贾珠厮磨了一会,直到贾珠再三赶他回宫,钟琮裕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自有太医留在荣国府以备不时之需,贾母等送走钟琮裕,又来探望贾珠,贾珠提起去蜀中之事,几个都很震惊,只贾政面露欣慰,直说这才是上进之道。贾政应承下来等过了元宵就去吏部替他捐官,定会如他所愿补庐山县的县丞。
众人见贾珠心意已决,又兼有钟琮裕的同意,也都不再反对,皆以为他会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启程,谁知当天晚上贾珠就吩咐雯心等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辞了贾母、王夫人等一众长辈,只带着采松、暖柏二人离了荣国府。
张福在荣国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