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难怪她刚刚只肯站在门口。。。。
依稀记得现代流传的版本,是说葛叶因惊吓到爱子而羞愧,故终生不见家人。我当时便纳闷——一时惊吓而已,为何亲子长成后屡屡寻他,却依旧不肯相见,不见孩子便罢,怎么连同丈夫也一齐抛下。想不到,其中竟另有缘由。一时听得呆住,唏嘘不已。
沉默良久,葛叶语重心长的劝我:“你本是灵蝶,炼成上神不是难事。又何必牵扯在感情之中?得不偿失。”
摇摇头,我轻笑:“您当初也曾执着过,怎么如今却糊涂起来?感情的事,是理智不可控制的,更无法以得失衡量。”
又捉摸了片刻,依旧感到疑惑,追问:“您确实为晴明付出了很多,可我还是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您如此反对我与他在一起。。。”
她皱眉,见我一脸茫然,隐隐透出些许的不耐烦,叹道:“一旦选择修行,自开始修炼的那一刻起,我们便都没有了孕育后代的能力,除非对方同是修行者,或以积累的灵力换取。你才修炼多久?你们式神虽在修行效率上比我们灵狐一族要快得多,但孕育的能力也至少要五百年的修为才可换得。况且,与我们不同,你们一经与人交合,灵力便会失掉大半。现在看来,你也就百余来年的修为,童子丸纵然有灵力相护,不易衰老,却也决计等不了你几百年,怎么可能留下子嗣?”
我当下无言,脑中瞬时乱成一片。。。无子么?历史上的安倍晴明可是有两个儿子呢!如果。。。我没有生育能力。。。那。。。。
不敢再想,心口酸涩,连呼吸都会觉得疼痛
“话已至此,你俩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认可,望你好自为之!”拍拍我的肩,葛叶飘然远去,任我独自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恍恍惚惚的傻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我有些僵硬的回头,见猫又笑得璀璨,手中捧着个莹润的白果。
“又发呆!给你!好东西!”拉起我的手,他将果子塞给我,笑容更深了些。
脑子还是乱乱的,我勉强分神,摆弄着那型若蟠桃的雪白果实:“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白灵果,葛叶夫人给我的,说是答谢老爷和主人多年来对晴明大人的照顾。”猫又喜滋滋的,推推我:“快吃了!据说这东西只对式神有作用,能长不少的灵力呢!”
我叹了口气,还给他:“我又不想得什么长生,你要做上神,还是留着自己补补好了。”之后思绪又飞到子嗣的问题上。
怎么办呢?晴明是独子,似乎他也不看重所谓的血统,在现代受的教育也使我觉得只要两人相爱就可以了。。。但不可否认,血脉的延续与他来讲是一种责任。葛叶着实不容易,为了安倍家的血脉,放弃了修行之人最重要的修为,更远离家庭,放弃了身为母亲与妻子的幸福。。。
心里一团乱麻,突觉脸颊一阵疼痛,霎时回过神来。
原来是猫又,正狠掐我的脸。
本来就处于迷茫之中,我难免有些火气,这家伙又不知死活送上门来。。。心下一怒,抬手给了他一拳,砸在他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应该很痛吧?一拳出去,积压的怒气一股脑散开,我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见他捂着胸口,呲牙咧嘴的样子,不免懊悔一时手重。
“你。。。你。。。”许是由于疼痛,他一时语塞。少许,顺了顺气,揉揉被我痛击的地方,缓缓展开眉头,竟然笑得明媚:“怎么样?现在觉得心里好多了?”
我愣住,有些反应不及:“啊?”
猫又笑嘻嘻的拉着我向回走:“你随葛叶夫人出去,晴明大人似乎挂心得很,让我来看看。刚见你面色煞白,估计被她那番话打击了,心里有火气。”口吻得意起来,他眉飞色舞:“我实在善解人意啊!自愿让你撒气呢!”一咧嘴,又埋怨:“不过你方才力气可真不小,这么用力。。。”
“你。。。”胸口被一股泛着酸的温暖裹住,我呆呆的看他,万分愧疚的帮他轻揉。
想是鲜少见我如此,猫又竟愣了。忽又回神,猛抓住我的手,神色严肃起来,灿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直视我的眼:“我都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我全听见了。”话语间,目光不觉变得柔和,星子映在他眼底,荡漾出惑人的温柔:“别在意别人怎么想。还记得你说过的么——‘喜欢,就去追寻。’”松开了我的手,徐徐长叹一声,仰望着苍宏:“去追吧!我过去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式神呢!”语调中陡然夹杂了些许笑意,他朗声继续道:“你与一心图强的我们那样的不同——又懒,又馋,偶尔虚荣。散漫,没耐性,时常好逸恶劳。爱发呆,没事就胡思乱想。容易发脾气也容易没脾气,喜欢捉弄人又常被人捉弄,不温柔但有点善良,小气,有时候却也拿得起放得下。过眼就忘事,却能体会到旁人的各种心情,梦想不多幸福不大,却自自然然生活着就水到渠成...”
转过头,他笑意盈然,望着我:“在我眼里,你一直如此,明明仿佛一个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又胸无大志的人,却偏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傻乎乎的、快乐的、自由自在的生存。。。”
我鼻子酸胀,眼角湿润起来,低头不语,任他继续说着:“那日,与你谈过,我自己想追寻的并未改变:我依然想要绝对的自由,依然想要长生于世,依然要高强的灵力,做上神。。。但我也想要你,日日看着你笑,看着你发呆——如果得不到,至少让我看着你追逐的梦想得以达成。至少,让我看见,这个与我们截然不同的式神,以自己的方式,同样得到了神仙一般的幸福。”
仿佛在冬日里饮下一杯热茶,我从头到脚都溢着暖意。心胸豁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两情相悦,已然是幸福的极致。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必犹豫彷徨,只要勇敢的面对解决就好。忘了谁说的:如果你看到面前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如此想来,阻碍,自然不少,但祝福,不是也在身畔么?
回他个微笑,我转身,向家的方向行进。
“哎,你怎么和苏素这么犯冲?”路上,我吃着他硬塞给我的白灵果,问他。
那家伙脸上一红,咬牙切齿:“那妖狐!初次见面就向我施媚术。。。”
我一乐:“怎么?许你四处乱施就不许人家这样了?看样子你肯定是中招了,所以记恨她!”
“。。。。。。”他竟然没有回嘴,耷拉着脑袋,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见状,我暗笑,啊呀!这猫,总算遭报应了。
过了戾桥,便见晴明站在门口,白色的狩衣轻飘,见我归来,浅笑。
快步走上前,顾不上猫又在看,我扑进他怀里,听着他在耳畔低喃:“我母亲的话别放心上。。。”
我仰头,报以灿烂的笑:“我只相信,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自大!”弹了我脑门一记,晴明笑意渐浓,揽着我,入门。
方抬脚,忽听身后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喊:“晴明!晴明!”
樱花
回身相看,博雅正自远处仓皇的跑来。
及至身前,已经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一把拉住晴明,急道:“快!快看看!这是怎么了!”随后,自怀中掏出一只鲜红的短笛,塞了过来。
我先递块帕子给他擦汗,继而好奇的探头打量起那笛子来,端详好一阵子,方看出,那竟是魔笛叶二!
先前墨黑的短笛如今成了鲜红色,笛端的两片叶子原是一红一绿,现下却变得枯黄...
“这是。。。天啊。。。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我不由惊呆,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你怎么她了?”
博雅脸涨得通红,担忧的摇头,拉着晴明衣袖的手甚至有些轻颤:“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哎!一会儿再说罢!”转头望着晴明,他面色凝重,焦急而期待的问:“怎么样?能恢复么?”
晴明却不答话,只微微蹙眉,不慌不忙的拉了我俩入院。
保宪与苏素正在回廊前,见了博雅匆匆而入,礼貌的颔首。
不刻,想是看出了有事情发生,也凑将过来,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
晴明从容淡定,啜饮了一口清茶,将叶二置于膝上,双指轻触薄唇,呢喃片刻,放下。修长的指尖在叶二上缓缓划过,突喝一声:“现!”
那短笛当下滚落,在地上飞快旋转起来,四周升腾起阵阵红烟,待其散去,叶二已由鲜红逐渐转作墨黑,两片叶子的颜色也逐渐恢复过来。再看地上,竟霎时落满了嫣红的花瓣。。。
“叶二?你还好么?”博雅如释重负,连忙捧起,轻唤。
连叫了好几声,笛子却没有丝毫反应,我屏息,莫不是魔笛并没完全恢复?有些紧张的看看晴明,他依旧波澜不惊,很是自信的样子,轻笑一声,兀自从博雅手中取过笛子,用力晃了晃。
这招儿真是管用,自笛孔中滚出一粒状似青豆的圆球,落地,陡然变大,那大眼仔似的叶二就这样有些病恹恹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不满的咕哝:“好什么啊?一点也不好。。。谁晃的笛子?弄得我头晕!”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给了在场众人个白眼。
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乐出声来。苏素和猫又则颇惊诧的打量着它,保宪看看一脸窘然的博雅,又瞅瞅漫不经心的晴明,摇头淡笑。
“现在说说吧,怎么是回事?”见叶二似乎无事,气氛随即轻松了许多,晴明揽我坐下,苏素迅速张罗了几样酒菜,六人围坐在桌前,兴致勃勃的询问着当事人。
博雅由于起初担心叶二,没心思留意我们府上的来客,如今心安,答话前,遂先甚是有礼的做了自我介绍,随后打量保宪等人,目光触及苏素,登时面颊绯红,发起愣来。
也难怪,之前见过的貌美女子虽不少,如青子,清音,都算得上绝色佳人,但与苏素相较总差那么一截。总似欠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