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琉璃榻上,白初雪一身紫色宫裳,头戴步摇冠子,装扮得华丽极了,再加上保养得体,皮肤水嫩嫩的,除了眼里的那份老练,全身老下找不到一处显老的痕迹,此刻,她微微半躺,眸眯成一条缝,旁侧的贺珍儿一脸的盈笑,正乖巧地给她捶着腿儿,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若是猜得没错,准是贺珍儿在白初雪见面打小报告了。
“羽彤拜见太后娘娘。”欧阳羽彤一进偏殿,略略扫一眼榻上的两个女人,一个风韵犹存,一个花枝招展,真是耀眼。
白初雪听到声音,方才缓缓打开半闭的眼,收回腿,坐正身子,眼角挑了挑,瞳眸深处闪过一抹浓烈的犀利。
☆、第四十六章正面交锋
羽彤用余光掠一眼白初雪,好个凌厉的眼神。
这个女人看来不简单,宫里人都说她是个福禄主儿,先朝皇后所生的皇长子、皇二子都相继夭折,这才轮到皇三子东方璃继承太子位。
从一个小小的婢女爬到高高在上的太后之位,如果没有非常的手段,恐怕早已是剩骨残骸了。
“你便是燕京城里人人传颂的十三小姐?”白初雪的眉挑得愈发厉害,目光里的凌厉毫不掩饰,将羽彤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儿。
太后一开口,话里都带着刺儿。
“市井传言而已,臣女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羽彤不惊不慌地回答,不过白初雪就是不叫她起身。
哼,难不成想给她吓马威么?老太婆,你休想得成。
白初雪见羽彤不慌不忙,回答得有条不紊,心里暗暗吃惊,若是她平时这般刁难宫里哪个妃嫔,怕她们早已面无血色。
贺珍儿站在一旁,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心里可是高兴着喱。这狐狸精对皇上的影响倒是不小,竟叫他与辽王起了正面起了争执,这等大事,一定得叫太后知道。
自古红颜祸水!果然一番添油加醋。太后一大早地就把这个女人给召来了,待会儿可有她好受的。
“市井传言?可是哀家听说昨夜宴会上,皇上与辽王可是因为你,差点起了冲突?”白初雪倒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了,不过话语里满满都是质问,皇上好不容易答应娶欧阳家的十四小姐雅兰,绝不能让这女人坏了事。
只顾说话,丝毫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死妖婆,明摆着故意。羽彤依然一脸恭敬,嘴角一抿,淡淡笑道:“太后娘娘,臣女只是一个弱小女子而已,如何有能耐挑起皇上和辽王的争端了,怕是有些人故意搬弄是非吧。”说罢,她冷冷扫一眼贺珍儿。
贺珍儿哪里是经得起激的,听到羽彤这般一说,倏地离了榻,漂亮的小脸一下就拧成了团,“欧阳羽彤,别自恃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在这里趾高气扬,本宫说过,皇上是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你休想蹬鼻子上脸。”
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形象。
白初雪看了直摇头,幸好璃儿明智,没封了这等女子做皇后,以后怎能母仪天下。
“瞧你怎么给太后行礼的,要跪直了。”贺珍儿还真如她自己如说,蹬鼻子上脸了,羽彤不与她计较,是懒得理她,她却还得劲了,一手撑腰,指指点点。
正好,羽彤觉得腿都蹲酸了,借此机会起了身来,不怒反笑,道:“贵妃娘娘,羽彤是俗女,不懂得宫中礼仪还请贵妃娘娘指点才是。”
贺珍儿听到羽彤此般一说,嘴角绽出一个得意的笑,鱼儿终于上勾了,“晓霜,把垫子抬上来。”
“是。”音落,却见两名宫婢抬着一块厚厚的垫子进了殿来,在了羽彤面前摆好之后便又匆匆退下。
是什么垫子如此厚重,两名宫女抬得都有些吃力,一定有蹊跷。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南王之女,见了太后要行跪礼,明白吗?”贺珍儿涂着红脂的小嘴儿咧得愈发灿烂,眼里眉里尽是得意之色。
羽彤是何等聪明,一眼便瞧出端倪来,以贺珍儿的个性,不会这么好心,行跪礼还给拿块垫子,清澈的眸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朝着对方挪进一步,“贵妃娘娘大方得体,对宫中规矩甚是熟悉,不如这样,贵妃娘娘先示范叫羽彤瞧瞧,以免下次羽彤跪得不好,倒是损了太后娘娘的仪态。”
说罢,她的手看似友好地捉住了贺珍儿的胳膊,以她跆拳道黑带的身手怎么摆不平一个贺珍儿,长裙下的腿微微一躬,正好顶在贵妃娘娘的腿弯上。
在外人看来,羽彤不过是与贺珍儿拉拉手,亲昵亲昵罢了。
接下来发生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贺珍儿不及防备,身体失去平衡,小腿一弯,一个扑通跪倒在“垫子”上。
“啊——”一声惨叫几乎震撼了整个皇宫。
自然,那声音是贺珍儿的。
刚刚还冷眼旁观的白初雪整个人一愣,顿时慌了神,宫女太监们亦吓得直哆嗦,赶紧地把贺珍儿从那块“软垫”上扶起。
此时的贺珍儿已站不稳了,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双动人的眼睛像绝堤的水库,泪水一直漫,一直漫。
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华丽的宫裙上从里到处渗出一朵朵鲜红,是血。
垫子经贺珍儿一跪,现出庐山真面相,华丽的云纹绣布被跪得塌下去,应该不是塌下去,而是被一枚枚钢钉刺破的,刺眼的钉尖根根朝上,亮晃晃地染着一缕缕刺眼的瑰红,不用说,那是贺珍儿腿上的血。
贺珍儿,你还真够歹毒。羽彤睨着眼看着地上嚎哭的狼狈佳人,没有半丝怜悯,若不是她机灵,这会儿该哭的就是她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想整我,没那么容易。
贺珍儿的阴谋似乎未在白初雪的意料之中,心中是又气又恼,气得是这贵妃怎会如此愚蠢,这等笨方法还拿来她荣章宫用。烦的是,欧阳羽彤还不是一般的狡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硬是把心头的怒气给压了下去,“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贵妃扶回宫去,叫太医。”
“是,太后娘娘。”宫女太监们应声,慌慌张张地将贺珍儿抬出了偏殿。这次算她吃了个大闷亏,害人终害已。
白初雪心里记恨,却不能明说,硬生生地将一腔怒火憋了回去,脸上重现慈祥,拂了拂宫裳,起了身来,捉了羽彤的手,笑盈盈地说道:“刚才把你吓坏了吧,珍儿她不懂事,你莫见怪她,来,坐。”客气地请她坐于旁边的梨木椅上,还命晓霜给她上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羽彤心知肚明,太后并不是有意拉拢,而是想安抚她,叫她不要把此事闹大,不然太后可丢不起这脸。
白初雪这女人不简单,她要杀人便会杀人于无形,能在后宫得了权,又落得个好名声的怕就她一人了。
“太后娘娘,臣女身份低微,哪里能见怪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只是想教导臣女罢了。”羽彤顺势爬竿,亦不揭穿,故意顺了她的意,看她接下来还要做些甚。
☆、第四十七章古怪的刺绣
白初雪眯起干练的眸子,嘴角一弯,撇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好个十三小姐,处变不惊,犹胜她当年。
“其实哀家就是好奇,想瞧瞧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十三小姐是个什么样,今日哀家一见,总算明白了。珍儿比起十三小姐可真是有天壤之别,怪不得璃儿为了你还与辽王起了争执。”话峰一转,虽字字带刺,但语气明显好了许多。
羽彤莞尔一笑,对上,“太后娘娘过奖了,贵妃娘娘出生高贵,岂是臣女能比的。”
这女人,眼里竟是算计,还佯装一脸慈祥,果然是厉害角色。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哀家正有一事要托你办呢。”白初雪笑盈盈地扬了扬手,给候在一边的晓霜递了一个眼色。
晓霜自是明白,即刻转身,从内堂里捧出一卷锦帛来。
“太后,这是?”羽彤轻轻扫一眼。
太后的心思可不是表面看得这般简单,一脸温柔,不知道骨子里藏了多少肮脏了,托她办事,准是把她往火坑里堆。
不急,先看看她折腾出什么妖娥子来。
“这是哀家做得一副刺绣,是想送给辽王的。”白初雪从晓霜的手里接过锦帛,放在膝上小心地抚摸一番,“辽王虽是南岳皇子,但自从他三岁来东楚,先皇就一直视他为已出,这次他从辽宫来燕京,哀家多少也该去看看他,给他带些礼物的,不过哀家近日腿脚不是很利索,荣章宫离辽王的西陵宫又远了些,还麻烦十三小姐你把这刺绣送给他,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
慈祥的女人、温柔的眼神,多像一个好母亲。只是在羽彤看来,这一切皆是演戏。
南宫与东方暗地里早已势同水火,她这个太后娘娘会向着别人的儿子,她可没那么大度。叫她送刺绣,到底是何目的。
“太后娘娘一片心意真叫臣女感动,臣女一定不负所托,亲自交到辽王手中。”羽彤的确想拒绝,但为免被白初雪抓住把柄,她低身一拜,应了下来。
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晓霜将锦帛递于羽彤,羽彤接过也未打来看。
“时候不早了,哀家也有些乏了,跪安吧。”白初雪打了个浅浅的哈欠,身体微微一侧,优雅地躺回到榻上,半撑头,微微闭上了眸。
“是,太后娘娘。”羽彤低身再拜,捧了锦帛离了偏殿。
长长的倩影消失在门口,妇人的眸猛得一睁,唇角咧起一个阴森的弧度。
羽彤刚出荣章宫,亦瑶和胜男便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没事吧。”二人异口同声。
“你觉得你家小姐我会有什么事?”羽彤挑着眉,淡淡一笑,这两丫头的情意却叫她感动。
“小姐,刚才胜男看到贺贵妃是被抬着出来的,瞧她样子像受了很重的外伤。”胜男的性子一向温婉,不过这会儿倒是忍不住先问道。
她懂医理,自然远远一看,就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