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亲情,这世上任何一种感情都胜过亲情,说什么血浓于水?其实亲情才是最没用的,就算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那也不过是一种身份的标记,除此以外,它什么都给不了。”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漫罗显得有些喘,紧接着开始惊讶自己方才的那段话,她不明白为何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心头莫名地产生一股怨气,而同时又似乎有种外力在逐渐趋入她的思想,这种感觉,正如当日她在罹湮房内性情大变一样。
“漫罗,你没事吧?”意识到漫罗的异样,容轩略显担忧地问道。此时轿子已在府外停下,漫罗迅速下轿,然后回过头对着容轩说道:“我有些不对劲,你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就好。”说着,她毅然转身,朝着皇府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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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罗一路小跑回到柒林阁,然后直奔内室,瞧见自己那张软绵绵的公主床,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仰面躺下,此时方觉胸口压抑,气息不顺,显得有些喘。而下一刻,她干脆扯过被褥将自己蒙起来,似乎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只是为何要这么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感觉身体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存在着,时时刻刻都可能将她的灵魂吞噬。
黑暗中她挣扎着,想要拉回自己的理智,小小的空间里,只听得到她粗重的喘息声,如濒临死亡的人能听到死神到来的脚步一般恐惧。
她紧闭着双眼,眉头深锁,忽而眼前一片亮光,她惊恐地睁开眼,在看到容轩的面容之后才舒缓过一口气。耳畔是那个少年平缓的声音,却带着几许责怪,他说:“你想闷死你自己吗?”言下,他在床沿坐下,而后拉过漫罗的手腕,为其把脉。
至此,之前仿佛被枷锁紧紧缠绕以至于无法呼吸的心才慢慢地缓过来,漫罗呆愣地望着容轩,许久没有开口。而容轩却一边把着脉,一边说道:“您知不知道,医术高明的大夫,仅仅通过把脉就能辨出一个人的性别。”
漫罗闻之一惊,当日容轩为她把脉的时候,他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他今日这话,又好似在告诉她,其实他一早就知道颜漫罗是个女子一般。正错愕间,又听容轩启口,“但是,您的脉象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将手从漫罗的手腕上移开,他轻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当日我让师父查您的身体状况吗?一方面是想确实您体内是否有另一种毒,而另一方面,我也很好奇您这百年罕见的脉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漫罗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故作镇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脉象与常人不同?”见容轩微微颔首,她复又启口,“为何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与师父谈到过这件事,他认为您可能是被下了药物,借助外力强行地改变了脉象。”容轩细心地解释道,旋即又笑起来,难得地表现出一丝邪气,“您说,那个给您下药的人,是不是想要帮着您隐瞒身份呢?”
为了帮她吗?可是究竟是谁呢?漫罗暗自思忖着,忽而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他?”
容轩好奇地追问道:“是谁?”漫罗看向他,神情略显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父皇。”
也许,在这个世上,最不愿她身份曝露的人便是这苍蘅的君主,当然,能谨慎到连脉象都要一并改变的,也只有那只老狐狸。
“我有时会出现性情大变的现象,总感觉身体里多了个不属于我的灵魂,这会不会是那种药物的副作用?”漫罗如是问着容轩,而容轩只是摇着头,道:“我无法给出确切地断定。”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我先开服药给您,您试着服用一段日子,看看有没有效?”
漫罗点点头,随后突然发现,容轩背对着她,就算她把头给捣烂了对方也看不到,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然后她对着容轩的背影问道:“不是让你别跟来吗?怎么又跟来了?”
看到容轩的身子明显的一颤,随之他的动作突然止住了,定格了许久,他才又开始继续手头的动作,而嘴上却吞吞吐吐地说着,“因为……有点担心。”
漫罗忽而笑起来,虽然容轩没有看到,可是她依然相信,那一刻自己的笑容一定美极了,“容轩,你是在关心我吗?”
将手上的笔放下,那个平日里冷傲的少年站直了身子,他始终凝望着房门的方向,而没有回头去看漫罗一眼,只是他可以用背过身去的方式来掩盖脸上的红晕,又要以什么办法来骗过自己的心?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诚实,慢慢转过身,对上漫罗的眼,他略显羞涩地颔首,轻声道:“嗯,有点吧!”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可是听在漫罗耳里,依然觉得甚是满足。
“容轩,我很高兴。”站起身,飞快地来到容轩面前,漫罗一把将他紧紧抱住,而后十分激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对我表现出关怀?这样至少能够说明,在你的心里,对我的感情不仅仅只有恨。”
漫罗将脸紧紧地贴在容轩的胸前,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暖。而容轩愣了半天,才有些不自在地伸出双手,将这个女子搂在怀里。那一刻,纵使一个字都不说,温情便已在二人心间缓缓流淌,他亲吻她的额头,温柔且甜腻到让人心醉的感觉,使得漫罗不禁沉沦。也许他们早就相爱了,只是,谁都没有意识到。
卷卌伍 探望
漫罗从未想过,容轩竟会那么的温柔,她依然记得她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一夜,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当时她只觉得,也许对容轩而言,即便是做 爱,也只是为了报复罢了。
可是这一刻,这个少年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柔软的唇缓缓地向下移动,至眼睛、鼻子、脸颊、唇瓣,那动作是那样的轻柔,仿佛包含了满满的深情与呵护。
迎合地闭上双眼,漫罗感受着那些温润的触感落在皮肤上,在一个漫长且激情的舌吻之后,少年又开始吻她的锁骨,一点点的吸允、舔舐,轻而柔,带着深情,叫人忍不住地沉沦。
“你知道吗?其实,爱上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踮起脚尖,漫罗伸出双臂紧紧环住容轩的脖子,而后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略带沙哑地在对方耳畔暧昧地吐雾,“因为,我原本以为,容轩一点都不爱我。”言下之意便是她此刻突然意识到,其实容轩是爱她的。
而那个向来倨傲的少年在听过漫罗的话后,他的身子不禁轻颤了一下,继而对上她的双眸,本想要否认些什么,然而双唇微启,却终究难以吐出一个字来。也许,他这样便叫做默认吧?默认了心中的爱,同时也默许了这份爱的存在。
“主子,苏河求见。”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顿时将二人间一份尴尬的气氛打破,漫罗从容轩怀里离开,而后整了整衣衫,才对着门外唤道:“进来吧!”
苏总管进到内室,见漫罗坐在桌旁,而容轩则守在其身后,他只是福了福身,道:“苏河见过主子,见过容轩公子。”抬眸的那一际,对上漫罗的瞳仁,他复又启口,“主子,您让查的关于安宁郡主的事儿有结果了。”
漫罗了然地点了点头,“怎么说?”
苏河很冷静地扬声,语调极为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据属下调查,安宁郡主的身份并没有任何虚假。”说着,他将一个信封递到漫罗面前,“这里面写着安宁郡主的生辰八字,郡主是苍蘅三年出生在京都的宁王府上,当时宁王还未被封爵,而苍蘅十年宁王一家奉皇命至玄漪参加祭天大典,同时在苍蘅与玄漪交接之处新建王府,驻守当地,在那儿当了个藩王,其间安宁郡主一直和他爹生活在一块儿,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待苏河将一切娓娓道来,漫罗却暗自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略显不解地问道:“你说,颜安晴这些年来一直都住在苍蘅与玄漪的交界处?”
苏河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宁王时常出入玄漪办事,有时也会带上颜安晴,那么,会不会颜安晴之死根本就与玄漪有关呢?”挑起柳眉,漫罗如是而问。
此刻,站在她身后的容轩突然开了口,“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之前我们也已证明了,罹湮并非玄漪的人,漫罗又要如何解释这个呢?”
侧过脸,漫罗深深地望入容轩的眼中,“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虽然说罹湮不是玄漪人,但其实他是为玄漪办事的?或者说,杀颜安晴的人根本就不是罹湮,而他为了保护某个人而一直在顶着罪名?”
容轩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以分外平静的口吻说道:“杀人的确实是罹湮,您不要忘记了,当日留在案发现场的那些证物,当然,罹湮至今都不愿说出他杀人的动机,倒是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拼命保护某个人。”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他再度启口,“至于说罹湮是在为玄漪办事,我不觉得他有机会与玄漪那边得到联系,但是,倘若玄漪那边有眼线在苍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听闻之前罹湮曾两次私自离府,难道漫罗就没有彻查过他是去了哪里吗?”
一说到这事儿,漫罗不禁叹了一口气,“我问过他,可是他始终不愿意说。”
“那就很明白了。”容轩淡淡地给出自己的看法,“看来罹湮确实是在保护某个人,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两次他出去所见的人。”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容轩,如今我们的问题是不明白为何罹湮要杀颜安晴。”漫罗很无奈,明明她那么想要救罹湮,偏偏对方不合作。
容轩抿了抿唇角,而后说道:“我能想到的只是有人叫他这么做,至于这件事后的隐情,你只要拿着这封信去尚香楼,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经容轩这么一提醒,漫罗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拿到了同寐瞳交易的筹码,真是的,之前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啊,心烦了那么久还不如这就去尚香楼会会寐瞳呢!
“好,我这就去找寐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