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白泉生静了半响,有些迟疑着开口,“你还有别的名字么?”
“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老东方东方地叫不太方便。”白泉生鬼扯,他只是想知道他原来的名字。
“我就叫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回答,“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他说,偏过头去看白泉生的脸,“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白泉生说,肩膀耸拉下来,看上去有些失落。
东方不败有些好笑的摇头,靠到门板上,惬意地享受夜风和星空。
到底还是个愣头小子,他想,一点藏不住心思。却忘记了原来的杨莲亭其实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八。
段叔
“谢谢您啊,大爷。”白泉生和东方不败站在承德山庄的大门口,向蔡老汉告别。此时天刚微熹,周围的一切都还静悄悄地,笼罩在晨雾中,将明未明。
白泉生‘啪啪啪’的拍门声在这个清晨显得格外的响亮。
“二位是……?”一个下仆打扮的少年揉着眼睛过来开门,额前的头发还微翘着。他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两人,神情中有被从美梦中吵醒的不满,以及些许的怀疑。
“敝姓白,白泉生。”白泉生弯腰作揖,客客气气地道,“劳驾小兄弟向段庄主通报一声,说是湖阳山下的白小子有事求见。”
“庄主这会子还没起呢,你们先到我屋里坐会儿,过一个时辰我再去给你们通报。”罗小四侧开身,让二人进门。他自从两年前到承德做事以来见多了段天荣远方的落难亲戚,老乡呀什么的过来投奔,此刻见着这衣着朴素,满面灰尘的两人,自然而然地也把他们归作了那一类人。
“麻烦你了。”东方不败说,抬脚跨过门槛。
段天荣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头,此刻穿着青色的长衣坐在太师椅里,合着周围豪奢富贵的家居摆设,看上去并不像一代武林宗师,倒是符合一般人对巨商重臣的想象。
“泉生……”他开口,对着东方不败二人微微颔首示意,“湖阳山下一别已一年有余,这会儿该不是有了闲情才专门过来看看老夫?”
他的右手在靠在一侧的拐杖上轻轻摩挲,“瑞秋可想你的紧,前阵子还嚷嚷着要到湖阳山去看看你。”
结果却是在城里见着了某人的通缉令,回来哭得眼睛都肿了,这阵子天天和他闹腾。
段天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白泉生,直看得那青年脑门冒汗。
“段叔……”白泉生讨饶,“这不是太远了么?光是来回一趟就得半年多,回去药园子都该荒废了。”
“那这会子怎么有空来看我?”他说,一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茶了杯茶。
“我……”
我被朝廷通缉了,找不着地方可以落脚,想在您这儿躲上几个月。
白泉生在心里呐喊,却终究是有些说不出口,一张脸涨得通红。
段天荣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吞吞地喝了几口茶。东方不败低着头在一边安静地站着,也不出声。
“罢了,”老头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开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门外一挥手,“让小四带你们去东边桂苑的那两个厢房。”
“过几天在承德县郊开武林大会,山庄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莫随意出来走动。”他叮咛。
“也莫在老夫的地盘上惹什么麻烦。”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段天荣抬眼,自他们进屋来第一次正眼对上东方不败。
白泉生的手心因为汗水而变得湿滑。
“就这儿了,有事见着外边有谁经过随便吩咐就是。这地方偏僻,主子们一般不往这来。”罗小四因为怠慢了客人被罚了月钱,此刻正拉长着着这一张脸给他们铺床。
“我来就是,小哥忙自己的去吧。”白泉生接过少年手里的活,送那孩子出门。
“你没告诉我你和段家的人有那么熟。”东方不败见门合上了,才转过眼来问他话。
段天荣哼都没哼一声就干脆地让他们住进来,刚才听两人的对话,也不像是交情泛泛的样子,“那段家的小姐似乎还对你挺有意思?”他说,坐在椅子上抱着有间客栈的小姑娘送的腌果子吃。
“段姑娘那时候贪玩,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师弟偷偷离家,好巧不巧在我们那儿遇上山匪。那三个娇小姐大少爷那时候吃过了苦头,知道不好玩了,早动了回家的念头。见着了强盗一晃神,给伤的不轻。”白泉生弯腰铺床,一边给东方不败解释,“我正巧路过,就把他们救了下来。”
“他们在我们那里住了一阵子,直到段天荣为了找自己的宝贝女儿亲自寻过来才知道她的身份。”
“我也才知道我师父原来和大名鼎鼎的段庄主是旧识。”他叠好床单,拍拍手走过来坐到东方不败旁边,捻了颗酸果子吃,“这一来而去的,不就熟了么?”
“挺巧的。”东方不败发表评论,看到白泉生呲牙裂嘴的模样不由失笑,动手给他倒了杯茶,“湖阳的时候不是吃过了么?怎么还随便往嘴里塞。”
“你怎么爱吃这玩意?”白泉生吐掉果核,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咂着嘴直摇头。
“我从小就爱吃这些小零嘴。”
“你……不想问问我师父是谁?”白泉生试探着问,觉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你很想说么?”东方不败暼他,又扔了枚果子到口里,“那就说吧,听着呢。”
“我……算了。”白泉生叹息,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沮丧的样子,东方不败看上去对他的身世过往没有一点兴趣。
“我去外边走走。”他说,“见着谁了问问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药材。”
东方不败看着他耷拉着脑袋出门,转过眼看着怀里大得过分的酸果坛子,叹了口气把它推到桌上。
他很不喜欢他们现在的状况。
段庄很大,白泉生他们待的地方是最东角了,虽然看得出因常有人打理而依旧干净整洁,却免不了因为少有人气而显得略微荒凉。
他在看到倚在房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的段天荣的时候有些微愣。
“段叔……”他说,瞬间额头冒汗。
“紧张什么,既然都答应让你们住进来了,就不会赶你们走。”段天荣说,“只是有些事情,不觉得应该和你段叔说说清楚么?”
他故意跳开了东方不败在场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白泉生觉得情况不是太妙。
“通缉令上都是瞎写的。”他说,“我没干过那些事。”
杀人放火,强!奸民妇……这些事情他要敢沾上一样,恐怕他师父得从坟墓里气活了。
“我若是觉得你干过,早让人通知官府了。”段天荣道,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我们一年前年才刚刚见面,你又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照理说老夫实在没什么资格对你刨根究底。”
“但是你是阿洛唯一的徒弟。”他叹息,“既是到了我这来,我就不能看着你在岔路上越走越远。”
“有什么要帮忙的,想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和我说说,能搭上手的地方,我也不会看着不管。”
白泉生原以为会受到老人严苛的追问,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没了言语。
那老人一年前在师父墓前不言不语地喝了一夜的酒的情形浮现出来,他想他没有看错当时他脸上悲怆的表情。
那是失去至亲的痛。
白泉生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为了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师父,为他很久没有看到过的,如同师父脸上一般的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他差点就要把一切脱口而出,告诉这个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的老人。
然而他只是深呼吸了几下,暗自握紧了拳头,“我……只是暂时遇到了些麻烦。”他说,“多谢段叔让我们借住,我们可以自己好好解决。”
段天荣没有漏过他口中的“我们”,他抬眼看了看白泉生的脸,那青年看上去带点负疚感的难过。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是东方不败并非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他也许有很多的优点,也算得上重情重义,但那个人太过偏执,权欲心又过重。他的偏激终有一天会毁掉他自己。”
“我希望你可以把握好自己。”他说,“就算是为了你师父。”
“我会的。”白泉生说,“谢谢段叔。”
“还是那句话,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找我。”段天荣最后说,见白泉生没有深谈的意思,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着走开了。
白泉生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两腿发麻。
瑞秋
白泉生回房间的时候东方不败已经靠在床上小睡了一觉,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才施施然的爬起来。
“你去了很久。”他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白泉生快步走过去坐到床沿,脸色微红,“段家真的不愧是武林名门,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上好的药材吗?”
“……有多少”东方不败懒懒地应着声,依旧觉得困顿。
他在执掌日月神教的时候,每年不知要收到多少手下呈上来的名贵草药,实在无法和白泉生感同身受。
“这两个月里面,我一定要好好调理你的身体。”白泉生看上去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微微拔高。出于大夫的角度,他真的很不想要和重伤未愈身体一塌糊涂的病患到处赶路。
现在终于到了他一展身手的时候,可以定下心来好好给东方不败疗伤。
“……麻烦你了。”东方不败说,眼皮控制不住地要合起来。白泉生拽过他的手臂拉过他起来。
“我让小四准备好了洗澡水,中药也已经在熬,去洗一洗放松一下再回来睡。”
东方不败整个凌晨都推脱说睡饱了硬是要坐在马车外面,白泉生劝说不动他,只好忍受他到后来几乎是半梦半醒地靠在他身上两眼放空。他就知道他到现在会熬不住想睡。然而日夜颠倒是很糟糕的事情,尤其以他现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