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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美目灼灼地看向缪一风,略略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令尊可是……宁川公?”
萧卓和缪一风同时身躯一震,惊讶地看向芳菲。芳菲从他们的反应中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心中狂喜,站起身来重新向缪一风施了一礼:“缪大哥果真是宁川公的公子,芳菲失敬”
缪一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竟失去了几分往日的不羁风采,讷讷的问:“姑娘你怎么也识得家父?”
“缪大哥说笑了,天下谁人不识宁川公的大名宁川公被今上赞为‘占尽天下三分文才’,每次他有新文问世,小女必定要想方设法找来诵读,又怎会不熟悉?”
芳菲这话,如果是一个普通学子说出来的,缪一风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吃惊。就算她是个女子,若是那种出身书香世家的名门闺秀,那么也不至于太过出格——问题是,他听萧卓说过,这姑娘也就是个富户家的孤女而已,竟然对他父亲的盛名与文章如此熟悉,真太让缪一风难以接受了。
宁川公缪天南,是当世大儒。他是“同安学派”南宗的泰斗级人物,同时又曾位居朝中高位,当过一任大学士。由于他是在宁川这个地方致仕的,所以世人皆称他为宁川公。
好吧,这样听起来是和芳菲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位宁川公,是当今的“程文大家”。别以为《高考优秀作文选集》这种东西是今人的发明,古人同样有类似的书籍。那就是每个考科举的学子必备的各种《程文》,也就是文学大家们所写的优秀八股文……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写八股文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每一个要想在科举考试中获得好成绩的学子,必须要去研究各位大家的时文。芳菲自从知道陆寒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科举之路后,她也同样开始研究起科举文章来,而被誉为“时文第一”的宁川公缪天南的文章,是她常常研读的。
谁让她上辈子是专攻高考的呢?狗改不乱吃……呃,不,是本性难移,她对于研究考试有着极大的热忱和敏锐的直觉,心想纵使自己没水平教陆寒,能够多研究一下,帮陆寒临考前猜猜题什么的也挺好的。
现在她居然遇到了缪天南的幼子,而据他所说,缪天南即日就会来到阳城讲学——
如果要解释芳菲此刻的心情的话,就是现代社会中家里有应届高考生的家长遇到了全国高考试题命题组组长的心情……
正文 第七十二章:暗恋
第七十二章:暗恋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萧卓坐在他舅舅张家后院的小亭里,面前摆着一壶一杯,正静静的对月独酌。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真实的心情。
但那天缪一风却看穿了他……难道是因为乍然相见,他太过惊喜,竟忘记掩饰自己的表情了吗?
一杯,又一杯。
第一次听说她的存在,是从表弟毓昇口中得知的。从来没有夸过谁的毓昇,却难得的对当时才十岁的她赞不绝口。
“阿卓,等你见到她,你会知道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小姑娘”
那时,毓昇想帮她改善在家中的处境,是他提议毓昇送两份屋契给她。没想到她却断然拒绝了,这让他十分惊诧,对她也更加好奇。
一个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她却做到了。
她做到的事情何止这一桩呢?
这几年来,他答应毓昇要照顾她,帮她做了一些事。每一次,她的想法和作为,还有她的魄力,都让他感到很惊奇。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好感呢?
萧卓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他猛然醒觉过来的时候,她的倩影便已经在他的心中生了根。
但是,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尽自己的一切能力照顾她,帮助她。
“自己躲在这儿喝什么闷酒?”
萧卓侧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缪一风的白衣显得格外耀眼。作为当世大儒的幼子,他却拜江湖隐侠为师,学了一身的好功夫。去年的武举考试中,萧卓与缪一风同样考上了二甲武进士,并且同样被分到兵部任职,也算是种缘分。
相投的性情让他们的交情迅速升温,成为难得的知己好友。在官场上,这样的关系是很难得的。
这回萧卓请假回乡祭拜外祖父,而缪一风也同样是要了假期,陪他的父亲缪天南到阳城来讲学。缪天南被一些事情耽搁,要几日后才能来到阳城,缪一风就先跟着萧卓走了。
缪一风来到萧卓面前坐下,也不打招呼,就把萧卓面前的酒壶拿起来对着嘴一通狂饮。
“好烈的酒”
缪一风赞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卓一眼:“夜半独饮,伤心人别有怀抱啊”
萧卓淡淡一笑,并未反驳缪一风的说法。他把杯中的烈酒再次一饮而饮,让那灼热的琼浆一路从喉头滑下直抵心口。
“也难怪你会为她着迷。这样奇特的女儿家,我也是平生仅见。”
缪一风听萧卓简单的说过芳菲的事情,但已足以让他对这女子生出敬佩之心。白天见面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她说研读他父亲的文章,只是客套之词。但当他和她深谈了一会之后,发现她确是对他父亲的思想和文风研究得很透彻。
即使她读过闺学,但就缪一风所知,普通的闺学大多只是教女孩儿们习字,作诗,或是学习《女诫》。她是真的靠着自己的努力,来研究缪天南还有其他当世大家的文章。
一个寻常富绅家中的孤女,不但擅厨艺、懂茶道、会做生意,还能对许多大家文章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缪一风觉得自己的好兄弟萧卓会迷上她简直太正常了,何况她还有着常人不能及的美貌?
可惜她却早早订了亲。
“一风,我知道她的要求让你有些为难,你以前最是厌恶这样的事情了。只是,这回真的拜托了”
萧卓对缪一风郑而重之地拱拱手。
缪一风一挥手:“你我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只是顺手的事。等我父亲来了,我自会将她那位未婚夫婿的文章请父亲帮着看看指点指点。还有玉虚学宫讲学的入场资格,更是举手之劳,费不了我什么事。”
“只是……”缪一风深深地看了萧卓一眼:“看她如此为别个男子奔波,你不难受吗?”
萧卓一言不发,把整壶烧酒全都灌进了嘴里。
良久,他才闷闷地吐出一句:“你没见过她的那个未婚夫婿,和她真是一对璧人……对她也好……”
他长叹一声走出亭子,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看见了她银盘似的面庞。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他轻轻吟着这首古老的民歌,心中充满着淡淡的忧伤和柔情。
“只要你快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低得听不见了。
玉虚学宫,原来是阳城城西近郊一处道观,名为玉虚观。从先皇时起,各地兴起讲学之风,许多著名学者纷纷到各地讲学宣扬自己学派的宗旨。
于是为了响应这一风潮,许多地方都兴建学宫。当时的阳城知府是个勤俭的官员,直接就把废弃的玉虚观翻新之后建成了玉虚学官。
十月十五,玉虚学宫前人头涌涌,众多学子都争相来听大儒宁川公缪天南的讲学。
学子们怀着朝圣的心情,从阳城各州县涌向玉虚学宫。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听讲,那岂不是要把玉虚学官挤破了?每一个州县的名额都是有限的,为了能争夺到这些入场名额,自然各人又有一番暗地里的比拼争斗。
当然,像史楠这样身份的公子哥儿,是不必去争夺名额的。一大早,史楠便带着他的小厮儿小春施施然坐着马车来到学宫前。史公子下车后整了整衣冠,迈着悠闲的小方步像学宫门口走去。
史楠最近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好——最惨的就是那回被他老子史大人狠狠的用板子抽了一顿。他都十八岁了说出来都丢死人啊。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谁让那个出来管闲事的萧卓,是在兵部任职的京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六品指挥,也是官身哪
史大人接手了这几个地痞流氓的案子以后,亲自动问,那几个流氓连大刑都不用上就全都招供了。据他们所说,就是受了一个年轻公子的指使,才会去拦截女眷车驾的。
史大人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清正的好官,听了这种事情也觉得不妥,便细细拷问那公子的来历长相。但是越问下去,史大人的脸色就越难看,因为不管怎么想他们描述的人都很像自己的大儿子史楠……尤其是其中一个流氓说“那公子耳朵上有颗黑痣”之后,史大人终于肯定了,这始作俑者就是史楠
当天晚上,史大人从官衙回到内宅后,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就让人把史楠叫来。史楠本来就心虚,被史大人盘问了两句就吐露了实情。
史大人快气疯了,自己这个儿子以前读书虽然笨了点,但是也没干过这种坏事啊才当上知府公子几天啊?就敢勾结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了?这要是被自己官场上的死对头们知道了,狠狠的参上一本“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他还没做热的这张知府椅子就要飞了
“给我捆上狠狠的打”
史大人指挥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把史楠捆到长凳上,他自己操着板子一轮狂打。“逆子逆子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等吴夫人和史小姐们闻讯赶来的时候,史楠已经挨了他父亲二十多个板子,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变了。
吴夫人忙扑在史楠的身上护着他,史明珠和史江湄则上去拉着父亲。
本来吴夫人还想跟史大人闹腾,听史大人说了原委,立刻说不出话来。
儿子怎么这么糊涂?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