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还记得这件事呢。
我心头不由一暖,本想伸手去抱抱他,但是想想我们现在的装束,只好又收回来。结果这半路收回来的动作看在澹台凛眼里,又被他取笑了几句。幸好已经快走到城门,他也没继续往下说。
乔装出城7
城门处已布了重兵把守,出入城都要接受严密的搜查。
我和澹台凛排在等着出城的队伍里。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是三皇子昨天回京的路上遇上了山崩,伤得很重,所以直接返回了晏城成亲冲喜。结果新娘子却被南浣来的奸细偷走了。三皇子大发雷霆,一定要把这对奸夫淫妇抓回来。所以设下关卡画影图形仔细搜查。
山崩时我们不知离那山谷还有多远,轩辕槿哪里受了什么伤?很显然是想反过来利用这个事情来做文章吧。我不由得咧了咧唇,看向澹台凛。
他正微微眯起眼看向城墙上贴着的画像。
我跟着看过去。见墙上贴两幅画像,一幅很明显是澹台凛,就连嘴角那懒洋洋的笑容也惟妙惟肖。另一幅则是一个美貌女子,芙蓉面,桃花眼,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我怔了一下,看着那画像眨了一下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画的不是我吧?这比我何止美艳十倍?
难道所谓的“奸夫淫妇”另有其人?
我不由得讷讷地说出声来:“这画像谁画的啊?到底像不像啊?可别让士兵抓错了人。”
澹台凛还没说话,排在我后面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先插了嘴,压低声音道:“嘘,小哥你可别乱说话。这画像据说是三殿下亲手画的。三殿下可是我们大烨有名的丹青圣手,怎么会不像?要知道三殿下这次可是真的发火了,小哥你再这样议论他的画,小心会惹祸上身。”
我连忙应了声,上前一步,捱到澹台凛身边去。
澹台凛笑了声,转身向中年人道了谢,道:“犬子年少无知,多得这位先生提醒。”末了又压低声音问,“他们说南浣奸细把王妃偷走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中年人道:“那还能有假?我有个亲戚在晏城行宫里当差,听说昨天夜里就出动了骑兵追了大半夜呢。”
澹台凛道:“没追上?”
乔装出城8
那中年人道:“可不是吗?那奸细也真是狡猾,弄了六七辆马车故布疑阵,三殿下的人追了大半夜还是扑了个空。”
澹台凛还要说话时,我们已随队伍到了城门处,一个士兵瞪了这边一边,喝了声“不得喧哗”,便拿了画像过来比对。
我有些紧张,但是看到澹台凛一副坦然自在的样子,也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让他对。心想反正就算我没化妆,谁也不可能把我认成画像上的女人。
果然他们对过之后什么也没说就放我们往前去。前面有另一个士兵例行公事地盘问一些去哪里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我只站在澹台凛身后没开口,澹台凛陪着笑,道:“犬子身染恶疾久治不癒,听人说青云山有位神医,正要去求医问药,请军爷行个方便。”一面还悄悄往那士兵袖中塞了块碎银。
那士兵扫了我一眼,也不知是真同情我们“父子”,还是单纯因为收了钱,放我们过去的时候,还加了句“听说荆大先生脾气怪得很,一般人都见不到他,希望你们有运气碰上他心情好。”
我们自然千恩万谢地过去了。
出了城,又骑马跑了一段路,估计就算是他们发觉再来追也找不到人了,我才长长吁了口气,道:“你真的把我们要去的地方说出来,不会有问题么?”
澹台凛道:“你看到那两幅画像的时候,觉得他是真的想抓我们么?”
“很难讲啊。”我说,“毕竟我跟轩辕槿才见过两面而已,也许他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也很正常啦。”
澹台凛笑起来,道:“也许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我撇了撇唇,道:“你会把我看成画上那种样子么?”
澹台凛侧过脸来,很仔细地看了我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呸!”我啐了他一口,扭头去看路边的树。
这个人真是的。有时候满嘴的甜言蜜语,有时候却顺着话哄哄我都不肯。
虽然心里这样埋怨着,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虽然自己还是看不明白这个人,却觉得,能喜欢他真好。能跟他在一起,真好。
荆大先生1
出了晏城,往大烨内陆走,官道上的盘查便渐渐松懈下来。
不知是轩辕槿有意放水,还是没想到我们会往这边走。总之我和澹台凛昼行夜宿,一路平安地到了青云山下。
这山势延绵不知多远,这时冰封雪掩,间或透出点青松的苍翠,看来竟似有小说里写那种仙山奇境的感觉。
我们在进山的时候就已经将伪装去了,恢复了本来面目。
我有些担心,我是没关系,但是澹台凛那张画像可是像得很,万一被人看到可能就麻烦了。
但澹台凛说荆大先生是如今屈指一数的绝世高人,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无所不精。但是生性乖张孤僻,若在他面前藏头露尾,怕他会当作不诚不敬,到时不肯医我就更麻烦。所以坚持不再化妆,我也只好由他。
但是听起来这位荆大先生倒像是金庸笔下的东邪黄药师,如果真的是那种脾气,只怕真的要像晏城那个守军说的,希望我们运气好了。
我们沿着山路走到一处山谷,见几重院落在谷中依势而建,清幽雅致,妙趣天成。
澹台凛牵着我走到大门边,伸手扣响门环。
只扣了两下,便听得里面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铃声一阵一阵传向院落深处。
我不由咧嘴笑了笑,这简易门铃倒不错。
不多时,便有人出来应门。是一名身长玉立眉清目秀的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朗朗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澹台凛行了个礼,也不寒暄客套,直接道:“拙荆身中奇毒,久治不愈,此番专程来求见荆大先生,希望能有幸得到荆大先生出手诊治。”
少年扫了我一眼,稍微皱了一下眉,道:“家师吩咐近日外客一概不见。”
澹台凛也皱了一下眉,追问道:“那荆大先生何日才有睱相见?”
荆大先生2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开春后再来吧,也许那时家师会有见客的心情。”
眼下正是隆冬腊月,要等开春,怎么也要三月之后。我们不日便要赶去西狄,现在三国之间的局势又瞬息万变,三月之后,我们会流落在哪里也未能可知,何况荆大先生这边也是个不定数。他今天不见我们,三月之后未必就一定会见,万一到时来还是扑个空怎么办?
我不由一怔,澹台凛牵着我的手也紧了一紧,向那少年切切道:“在下夫妻不远万里而来,请小哥代为通传一声,看荆大先生是否能有通融之意……”
少年抬起手来打断他,轻轻道:“家师向来说一不二。两位还是请回吧。”
澹台凛面色一沉,直接便在门前石阶上跪下来,道:“今日荆大先生若是不肯相见,在下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少年又皱了一下眉,面有难色,道:“你就算跪死在这里,家师也不会见你的。”
澹台凛没再说话,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
我伸手拉了拉他,轻轻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一两个月就会要命的毒,既然人家最近不想见客,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也不要让这位小哥为难了。”
澹台凛握紧了我的手,也轻轻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笑了笑,再次想拉他起来,一面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来跪去也太难看了。”
澹台凛依然不为所动,只道:“只要能解了你身上的毒,跪一跪又算什么?”
我又笑了一声,道:“我这毒他能不能解还不一定呢。毕竟昶昊研究了这么久也完全没有头绪。”
这话虽然是说给澹台凛听的,但也算有几分激将法在里面。但那少年却好像没听见一样,面若止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淡淡又说了一句“两位还是请回吧。”
澹台凛跪在那里没有起来,我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跪下来,向那少年道:“请小哥行个方便吧。”
荆大先生3
那少年只是扫了我们一眼,转身进去了。
我看着漆黑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扭头看向澹台凛。
他依然跪在那里,伸手将我往身边揽了揽,抖了抖身上的风氅,将我裹进去。
我也没再说什么,就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跪在荆大先生的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又开始下起雪来。山间的寒风卷着雪花刮过来,冰凉刺骨。
我不由得缩了缩肩。
澹台凛侧过眼来看着我,皱了一下眉,正要说话,“吱呀”一声,前面的大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还是那个少年。
他开了门之后,看着我们,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向我道:“请恕在下唐突,夫人可否抬起脸来让在下看看?”
我有些莫明其妙,但是想医家讲究“望闻问切”,这少年既是荆大先生弟子,应该也是精通医术才对,便依言抬起脸来。
少年端详着我的脸,皱了眉,一时没说话。
澹台凛像是有些紧张,握紧了我的手。
我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又听那少年道:“夫人,右手可否让在下一看?”
我以为他要把脉,将手伸到他面前。但他却没有在我腕上把脉,反而扳直了我的手指,仔细看了看我的掌纹。
我更加奇怪,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问:“那个,请问你这是……”
少年这才松了我的手,轻叹了声,向我们道:“两位请随我进来。”
澹台凛喜出望外,连忙向他道了谢,扶着我站起来,跟着这少年,进了门后一间耳房。
少年道:“请两位先在这里稍事休息,待在下先去亶过家师。炉中煮着姜汤,两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