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身负重伤,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碰上了在山间采药的爹爹,被救回水家医馆……
“师父真如慈父,在水家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安静的,我不想回来娶那个郡主……”
可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也许,正如他的族人所说,这样的人注定是要飞到天上去驾驭雄鹰的。一时的温柔宁静固然窝心,又怎么比得上铁马金戈、烽烟长河的壮阔?
“你让我无知无觉陷入这等境地,做了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你自己!”
“当然不是!将士的生命是属于大辽,属于契丹族人的。那天的庆功宴你也看见了,全军欢呼,这样的荣耀怎么可能只为了我个人?”提起胜利,他眉宇之间掩不住骄傲,却把一旁的我气坏了,简直不知所云。
“我说的是你拿我当挡箭牌,利用我来退婚这件事!想知道我方才的感觉吗?不是嫉妒,而是屈辱!”
萧寄远盯着我:“我知道你今日情绪不好……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不许怀疑我要娶你为妻的诚意!”
“诚意?你不提……我倒也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将军似乎忘了——我不是契丹人!别跟我提你那套家国理论,那不是我的家,更不是我的国!”
我想,我的确是情绪不好,否则怎么会那么冲动跟萧寄远在这个时候争论这个问题!仿佛平日里沉寂的血性全被燃起,他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水盈毕竟是宋朝人啊。这家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折腾够了!我也……受够了!
“盈儿,你听清楚了,我会解除跟清河郡主的婚约。而你,一旦嫁了我……也会成为辽人,成为契丹人。别再说你有丈夫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我索性别过脸不去看他,省得自己再说出什么耸动之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以为萧寄远会离开。不想他却仍呆在房里,一点也不着急去见清河郡主。
“好!学会闹脾气了……连沈擎风的生死也不顾了么?”
那个名字让我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望向他,目光触及对方明亮的眼神,这才发现中计。察觉到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我知道,方才那句话又是一个试探,他动怒了。
“你答应过要放他的……”
相较我的紧张,萧寄远有些慢条斯理:“那时忘了,其实我也有一个条件。听说沈家在宋朝北方有一个粮库,只要他讲出具体的方位,本将军马上放人。”
我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就是因为这个……沈擎风才会遭到严刑拷打。不忍地闭上双眼,我似乎看到了那一幕幕残酷的场景。平素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萧寄远跟我撕破了脸皮,是我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吗?我原以为他没那么快发现,我可以伺机而动……
“当然,如果盈儿有办法知道,请随时告诉我一声,同样可以放人……”
我暗自冷笑,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一样知道了他的别有用心。该怨谁言不由衷呢?“你不是试过了吗?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不明白,就算知道粮库的位置又如何,你们还能从大宋搬过来不成?”沈家可以在全国各地调送自如,还仰仗了他们在水陆营运方面的势力。辽人不是没有那个条件,而是……想运送大批粮食出境,当宋朝那边全是死人吗?
萧寄远闻言,笑得讳莫如深:“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脑中嗡嗡作响,充分体味到了何谓一语双关。随着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得到很困难,毁了它却是轻而易举……”
头一次,我对自己在异国的命运没有了自信,凭什么认定,萧寄远不会毁了我……
我深深地感到不安。在这里,唯一的保护力量来自萧寄远,而我昨晚惹恼了他。今日,他跟耶律清河出门去军营,事先竟没有告诉一声,足见差别。
太不智了……就算有再多怨恨也不能这样任性。手中揪着沈擎风留下的锦帕,翻过来覆过去地察看,仍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想起他现在的处境,心急如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将军府里乱转。其实也不算毫无目的,我一直在留心周围的建筑、摆设,想探明沈擎风被关押的地方。萧寄远用的是私刑,看他说得那么随意,想放就可以放,估计沈擎风不会在官家手里……
经过一座偏院,透过弧形拱门,隐约望见枯柳垂下的树枝,死气沉沉地萧条着,没有一丝绿意。这个时候,若在江南,恐怕柳树已经见芽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我想念那里的日子,虽然爱恨纠缠,毕竟还是天真而单纯的,各人执着于自己的心。此时此地,有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理智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一段历史,千百年之后对后人来说无足轻重,我们可以理性地评判这个年代的家国和民族概念是多么狭隘。然而,谁又知道,穿越了时空,身处造化大浪之中,再现代再先进的灵魂都只能随波逐流。我不愿沈擎风死,本是如此简单的心念……
身后传来的两声闷响打断了游移的思绪,我本能地回头。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只感觉一道寒光划过,夹带着冷风,最后钉在旁边的石墙上。竟是一把剑!
“刺客……”还没叫出声,来人立刻捂住了我的口,并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名侍女,实在无法相信他。来人虽然一身汉人男子装束,可那套黑色衣服不是观念中的刺客最经常穿的吗?他刚才的确是想杀我的,不知为什么临门却换了剑势?
那人盯着我手中的锦帕,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伸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同样的来……
我连忙抢过来对比,丝毫不差。
“你是谁?”我颤声问道。无法不激动,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块看似平常的锦帕会是如此重要的信物。这名武士叫严寒,是七王爷派在辽国的卧底,也是清河郡主的家奴。他奉耶律清河的命令来暗杀我,方才及时收手只因为瞥见了那块锦帕!剑锋擦过耳畔,仅削落小绺头发……我低头拂开肩上的断发,心有余悸,差一点点……
“这种锦帕原是宫里的贡品,叫做‘雪缎’,虽然名贵异常,可因为素白如雪,娘娘们都不喜欢,皇上便将它赏给了七王爷。后来也没再进贡,民间更是少有……严寒一见此物便明白姑娘是自己人。”
原来如此……我连忙解释自己并不知道锦帕的来历,只是受了别人的托付。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明白,不料严寒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知晓的,估计大宋那边也有秘密给他传消息。我更加确定此人便是我日夜想盼的救星,太好了!
在严寒将那两名昏迷的侍女拖到隐秘的角落时,我不安地望着风,一边又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吗?”
他指了指偏院的方向:“尚待确定。”
我随在他身后,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像。这个偏院几乎是府里废弃的地方,其余的院落都有士兵把守,唯独此处却是冷冷清清的,如果真关了重犯,怎么可能无人看管?
眼看就走到围墙边了,走在前面的严寒不知在哪里碰了一下,只听得“轰”的一声,待我抬头看时,墙上竟蓦然多了个门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哪里还管得了别的,直觉这里就是关了沈擎风的监牢,莽莽撞撞冲了进去。
“姑娘!小心机关!”严寒站在门口,有些气极败坏。
我回身茫然问道:“哪里有机关?我不是好好的么?”
严寒见没有什么异样,便也跟着进来,话里掩不住赞赏之意:“姑娘慧眼。”
我长长吐了口气,想想自己也的确大胆了,却是傻人有傻福。严寒平素习武,对周遭的事物都比较提防,而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马大哈,自然想不到这些。幸好,秘道内并无机关,虽然暗了些,待眼睛适应之后还是可以看见方向。我们只走了几分钟便豁然开朗,前面有灯火!
终于再次见到了沈擎风……尽管昨天才见过,可想起他此刻命悬一线,我觉得每次见面都是奢侈。满铺着麦秸的牢房里,他蜷缩在最靠里的角落,一点生气都没有,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更虚弱了。莫名地心酸,我隔着铁窗轻唤了好几声,他才迟缓地有所反应,抬起脸来,满眼的不敢置信:“盈儿?”
“是我,我找到人来救你了!”
说话间,一旁的严寒已经挥剑欲斩断铁锁。两剑砍下,火花四溅,而那锁竟无丝毫动静,仍旧紧紧缠在铁门上。怎么回事?我们面面相觑,讶异地发现原本光亮的剑锋居然崩了口。
沈擎风平静地解释:“没用的,这座铁笼由特殊的玄铁打造……包括我手上这副锁,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那钥匙呢?”我们齐齐追问。
怪不得一路走来如此顺利,没有守卫,没有机关……若不是对这招杀手锏极有自信,凭萧寄远的为人,他决不可能这么疏忽的,我是高兴得糊涂了。
沈擎风似乎已经认命,笑得云淡风轻:“钥匙由萧大将军亲自保管,贴身随带……”他停下话,别有深意地望了严寒一眼,“我知道组织里的规矩,亦别无所求,苟活至今日,不过为了等阁下一句承诺。”
“公子但说无妨。”
沈擎风将目光移回我身上,温柔如水:“希望兄台能将盈儿带回扬州,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让她落到契丹人手中……”
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有股诀别的味道?捕捉到严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我顿时如披冰雪:“什么……是组织里的规矩?”
严寒单膝跪下,神情肃穆:“顾全大局,救之不得便杀之!请两位谅解严寒的难处!”
“什么破规矩,太冷酷了!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大局是什么,杀了他……大宋就能反败为胜吗?”出生于人道主义泛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