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秘密,偏偏却在无意间发现了沈擎风的秘密,一个足以在我们之间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
书桌里那份房契是浩然楼的,可以看出是被人很刻意地夹在了书页里,只露出一个小边角。我初时还以为是看书时记的小札……怎么会落到了沈擎风手上呢?难道……他说要买雁回楼根本就是假的?猛然忆及沉烟的欲言又止,会不会也与此有关呢?真是一团混乱!我的心沉到了极地,浑身都是冰冰凉凉的。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我回过头,沈擎风赫然倚在门边,目光冷峻。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地契,没有惊愕,不怒反笑:“果然……”
我无法领会他眼中的深意,只朝他缓声说道:“这不是雁回楼的地契。”
“我临时改主意要了浩然楼。怎么?你有意见?”
“你怎么可能只花三千两银子就买到了浩然楼?”我在他面前摊开那份合约,上面虽然有楚浩然的印鉴,但是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浩然楼后面连着楚家祖宅,楚浩然不可能卖掉它的。”
沈擎风倏地收回我手里的合约:“你倒是了解。不过,三千两的确很优惠,所以我才决定舍弃雁回楼。”
“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我不得不怀疑。
听我这么一说,他眼中的火焰跳得更浓了,却是依旧没有发作:“楚浩然没说吗?你不是才去湖边见了他?”
我倒抽了口凉气,眉峰冷聚:“你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他立即否认,声音也大起来,“我甚至期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你说谎!如果真是这样,这份地契就不会在你手里。”
沈擎风眼底闪过一丝狼狈,我知道,我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冷静下来了,好一会儿才望着我幽幽回道:“只是很好奇……你会有什么反应。”
“那现在你满意吗?”
我强撑着伪装的骄傲,把头仰得高高的,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掉下眼泪。直到离开了书房,离开了他的视线,想痛哭一场的时候,却发现没有眼泪了。我和沈擎风的争吵,竟仍然是这样。对感情如此苛刻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只会让彼此受伤吗?都那么倔,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盈儿,你开门!”卧房外,尾追而来的沈擎风急切地敲着门。
听到他的声音,我怒不可遏。环视房内,全是他的东西,全是我像傻瓜一样精心替他准备的东西,衣服、鞋子、饰物,还有那些辛苦写了好些天的文字……有关他的一切,我都不愿意让绮兰或是别人来碰!结果他却拐着弯来试探我对他的忠贞程度?我越想越气,飞快抄起能看到的碍眼物品,尽数揉成一团,然后拉开门,一股脑儿扔到他身上:“全部拿走!不要再来烦我!”
外头终于安静了。我跌坐在门后,累得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
我堕入了一段又黑又长的梦境里,呼吸困难,胸口隐隐作痛。猛地惊醒,屋内只剩朦胧的月光。周围都很安静,大概夜已深。
自床上坐起,这才反应过来,记得我是趴在桌上睡着的……大概沈擎风后来还是悄悄进来过吧。藉着月光移到桌边倒了杯水喝,我的意识渐渐清楚得不像话。想起下午那番无畏的争吵,幼稚的两个人竟像是在赌气似的,将火焰越抬越高。沉烟说得很对,我都不相信他,又怎么能怪他不相信我呢?看来,如果等不到他的解释,我今夜是无法再睡下了。
提着灯笼步出房门,恰好在回廊里与从书房方向走来的沈擎风相遇。有片刻的愕然,我们怔怔立在原地望着对方,眼波随着烛光流动。
良久,微风里送来他低哑的声音:“我……我没有不择手段,也没有派人跟踪你。”
我的鼻子突然酸酸的,意会了他是在回答我下午的质问。
“我下午只是去见了沉烟,你相信吗?”
“我信,我当然信!”他迫不及待的回答,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叠被揉皱的纸张,朝我微微笑道:“好特别的计划,我走遍南北各地也是闻所未闻。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毁了啊……”
我咬着唇畔,盈盈低下头,想起下午那般犹如泼妇的行为,简直无地自容。怪不得小悠说女人都有成为泼妇的潜力,再优雅也不能例外。
得益于这场半夜的邂逅,争吵得以平静落幕。然而,我的心却是依旧不安。沈擎风得到浩然楼的地契的确是意外,可也正派不到哪儿去。因为浩然楼的管家趁主人不在盗了地契和印鉴暗中出售,恰好被沈擎风发现了。经过一番威逼胁迫和讨价还价,最终才得以低价购得。
可这事在我听来还是过于荒谬了。三千两银子买下有着“天下第一玉楼”之誉的浩然楼?沈擎风这样做,会不会若上官司?
“你没有报官吗?”
“我干吗费那种气力?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地契究竟是怎么落到那人手上的,一切都是猜测。不过此人若非心虚,也不可能那么低价将浩然楼卖了,估计八九不离十。”说到这里,他似乎也猜到了我的意思,补充说明:“花钱买了自然就是我的。况且,浩然楼已经不做生意了,在谁手上都一样。楚浩然要还有本事,自然可以再造一座浩然楼!”
我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你说什么?浩然楼关门了?”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了解,楚浩然平生最得意之事就是那门鬼斧神工的手艺,那也是他心头所好,是他一直以来的寄托,怎么可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放弃?他不在浩然楼,会在哪里呢?沉烟一定什么都知道,她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的……莫非就是这件事?
趁我发愣,沈擎风揽过我的肩:“想什么呢?天快亮了,再躺会儿吧。”说着,他也不管我应不应,一下吹息了蜡烛。我还想拉着他再问得详细些,孰料他再也不给机会,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抓着空隙:“别闹……我快窒息了。”
他停下来,望着我狠狠地说:“窒息?不管……你就是欠教训,以后连沉烟也不许见,听到没有……”
我一下愣住,想笑,但是更想哭。这就是沈擎风,他依然可恶!我应该踹他下床,理直气壮对他宣扬我的独立思想……但是我没有。因为我听出了他心中的忧虑和不安,他就是那种心里越没底却喊得越狠越大声的性子,实在是……很难让人喜欢呐。
窗外,迢遥的天边渐渐露出了一丝亮白,一天过去,另一天开始了……
第三卷:人间有味是清欢 第32章 流殇
短暂的谅解后,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可能放下的。前后思想,我去了一趟翰云轩。那是公公住的院所,他喜欢清静,所以一般很少人去打扰。我觉得公公应是全家最理性的人,姑太太本质上还是挺由着沈擎风的,况且她最近烦钰明的事儿已经够了。
进了院子,宽敞的回廊下,公公独自摆了围棋,正自己跟自己下着,神情闲适,竟丝毫不显得孤独。
“可懂棋艺?”
“媳妇略知一二。”
公公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那我们边下边谈吧。”
我依言而行,只是希望自己没有找错人……
我在翰云轩呆了足足一个时辰,输了三局棋。
“看来浩然楼在盈儿心里位置不轻,居然能如此扰乱你的心神。”结束最后一局,公公收拾着棋子。
我并无惶恐,缓缓说道:“我与浩然楼的主人的确是旧识。不过,更重要的是相公这样做,他也不会真正感到快乐。我不希望那段十年前的仇恨一直像魔鬼一样跟着他。”
公公僵了僵身子,旋即叹道:“凤华的事……风儿当时还小,姐弟俩又那么亲近,着实难为他了。大概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尽责……”
我不忍见老人自责,赶忙阻止:“爹……是我不对,不该跟您提这些的。”
“傻丫头,你如此为风儿着想,有什么不对的。已经十年……也许,是该了结了。”
我不懂最后那句话,该了结?不是早就已经了结了么?然而,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已属伤感,我不能再多问什么,唯有静默。
“你说的我都记在心上了,雁回楼那边就交给我来办。只是……如何说服风儿,还需看你的功夫。”
我松了口气,微笑着颔首:“我会尽力。”
我起身告辞,刚转身行了几步,又被叫住了:“盈儿,每月账房里的二百两银子都给了清风观。”
我愕然,回头只见公公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而后,他抱着棋子悠然进了内室。
这个暗示,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它有多么珍贵。当年,是我放弃了楚浩然,我让他原本就不快乐的生命更加灰暗,我做梦都希望他会有美的未来。可是,当那个未来真正到来,我才明白,它带着比绝望更悲伤的心痛,而我们……仍旧热烈地去拥抱这份伤痛。
在姑太太和沈擎风上郑家提亲的前一天,沈家又有两个人离开了。一个是准新郎钰明,另一个……则是绮兰。钰明是自己留书出走的,我对他很放心。他虽然年轻,却不会冲动。这个时候才走,也许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不认为提亲那么大的事儿能瞒过他。我担心的是……绮兰。也不止是担心吧,应该说绮兰的离去牵起了心底的隐忧。
沈擎风最初也只是想把绮兰调往素心斋,但他说出这个决定时,语调非常冰冷,我马上明白了四个字——势在必行。其实,我早已猜到是绮兰告的秘,她对她的少爷是如此忠心,包括了监视我的“背叛”。只是,我没有想到沈擎风会藉此遣她离开清欢楼,虽然这是我一直希望的。
绮兰也被这个决定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问道:“奴婢哪里做得不好,让少爷或是少夫人讨厌了?”
沈擎风凛然回道:“你错在没有认清楚这清欢楼里的主人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