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鸾身子一抖,柳照眉连挣带推地倒退一步:“欧箴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再这样,对这个好,对那个好,三爷不是吃素的,现下他可以若无其事,以后终有一天他不会再忍,对你没好处!我这辈子能做主的事不多,这一次你得让我自己做主,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当我疯了都行……”
继鸾又气又怒,上前一步道:“刚才欧箴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求你别在这个功夫想其他的,就答应我走好不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有那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光是他,还有别人,”柳照眉对上继鸾的眼睛,又说,“我一早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当你错爱,也不值当你护着,你要是还把我当成个人,就别像他们一样强迫我,让我自己给自己做主,我要留下来,就算知道那些人想吃了我,我还是要留下来。”
“为什么!”继鸾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跟我犟!”
“因为……”柳照眉望着她,眼中的泪一涌而出,有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回答,――“因为我爱你。”
曾经是她把他带的接近天堂,如今也是她把他留在地狱,柳照眉也想自己变成以前那个自己,那个会自私的柳照眉,有些冷血的柳照眉,就算有人求救命求到他跟前,与他无关的照样不管,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若是他还是昔日那个柳照眉,这会儿早就在船上了,没心没肺地为着自己活着,不用人任何人劝,但是现在不行,他犟的像是一头牛,就算是红着眼拼命地冲向悬崖,他也认了,他跌坠的痛痛快快,绝不会停。
“因为……”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含泪地望着她。
因为楚归派来找继鸾的几个手下已经极快地赶过来,有人叫道:“鸾姐,三爷让我们来找您,这船马上就要开了。”
继鸾一听,探手握住柳照眉的手腕:“跟我走。”
柳照眉大喝一声:“陈继鸾!”
继鸾脚下一顿,柳照眉望着她:“就当我求你了。”
继鸾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凉的透透地,为什么他竟这样,像是把她一片心意踩在脚下,她有心强逼他上船,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
“鸾姐,三爷说再晚就来不及了……”身后几个人焦急地催促。
继鸾看柳照眉,缓慢松手:“好吧。”她的眼中含着极深的失望,后退一步,然后转了身。
柳照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继鸾离开,他心里有个服了软的小孩儿,抱头蹲在地上哭的不可罢休:“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在我身边……我只是不舍得你而已,继鸾……”
耳旁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柳老板,多日不见,风采大不如昔啊。”
有个人从旁边缓步走出来,柳照眉定神看去,心中一凉:“是你……”
且说继鸾跟着那几个帮众拐过弯,却道:“你们留下,去看着柳老板,他做什么去哪里都行,别让人伤着他,也别让他伤着自己。”
几个属下站住脚,齐齐应声:“好的,鸾姐放心。”
继鸾这才飞快地往码头方向去,属下们面面相觑,道:“这是演得哪一出?”却不敢违抗她的话,急忙转身回去找柳照眉,然而回到原地,却见已经不见了柳老板的身影,几个人惊了惊,旋即急忙四散开来,各去找寻。
只因了柳照眉固执,继鸾才耽搁了时候,继鸾并没有把这件事细跟楚归说,楚归也没问,实际上楚归也没精神再问,一路回到家里头后,楚归撑着进了客厅,忽地一头栽倒。
继鸾这才察觉不妥,先前她心不在焉,为了柳照眉的事也为了祁凤的离开,因此没怎么留心楚归,只觉得他老是紧紧地靠着自己,下了车后更是一刻不离地贴在自己身上,压得她的肩头重重地,继鸾还以为他是犯了“**病”,便没有在意,也没有刻意推离他,一直到楚归在客厅里忽然倒下她才发现,楚归病了。
幸好继鸾眼疾手快揽住楚归,才没让三爷跌了,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如同碰了火炭一样,回头赶紧叫人去找大夫。
继鸾费尽力气把楚归半扶半抱弄上楼,送回他自己房间,不敢暂离片刻,一会儿大夫来了,仔细诊了一番,说是他的伤发了炎症,又加上着了凉,因此两下牵引,弄得风寒入骨。
楚归昏昏沉沉地,偶尔清醒,模模糊糊提及祁凤,竟问祁凤上船了未曾,继鸾在旁边听了,知道楚归有些烧糊涂了,十分揪心,瞅着药送了来,却喂不下去,继鸾便扶了他,亲自喂药,百般地哄着。
楚归半是昏迷,听了继鸾的声音,却有些知觉,便勉强张口,继鸾便一勺一勺地喂他把药喝了。
因知道楚归这一场病来的厉害,纠结病因,却有一半是为了自己,加上大夫说他身边少不了人,继鸾心里愧疚,怕佣人们服侍不当,便不敢离开他身边儿,如此到了夜间,便把他素日坐得那个摇椅搬来,就在床边暂时安置陪着他。
到了半夜,楚归果真呻~吟起来,继鸾睡得本就警醒,当下跃起来,见他嘴唇有些干裂,便调了温水,一点点给他擦在嘴上,又喂他喝了两口。
楚归才安分了片刻,继鸾却听到外头轰隆隆响了两声,她心中揪紧,连睡的念头都没了,起身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然而夜色深沉,哪里能看到什么?
☆、第90章
继鸾看了一番;瞧不出什么端倪;心里七上八下,却也无法;便半拉起窗帘复又回来;刚坐回椅子上;就听楚归喃喃两声。
继鸾歪头看他,试图听出他说什么;怎奈三爷的声音太过模糊;也听不出什么来。
继鸾瞪着眼竖起耳朵看了会儿,觉得三爷大概是又发烧又有些做梦,始终不放心,起身又试了试他的额头;手碰过去的那刻心中震了震;仍是那么烫。
继鸾本是有些累想歇会儿的,然而这一刻,却又怕起来,头一个念头便是想着叫大夫再来给瞧瞧,刚要起身,手腕却忽地给握住了。
“别、别走……”细若游丝地声音,从三爷的嘴角溢出。
继鸾不知道楚归是叫谁别走,他现在这样儿,连此刻在他身边儿的是谁估摸着都分不清。
继鸾本想掰开他的手的,然而被他滚烫的手心贴着,她没来由地迟疑了一下,终于轻声说:“三爷放心,不走。”
楚归闭着的双眸动了动,似乎想看人。
继鸾探身把旁边的毛巾拿过来,轻轻地擦擦楚归的脸,把上头的细汗一点点擦没了,就想给他拧一块凉毛巾再搭在额头上,然而楚归紧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那素来或狡黠或嚣张的脸,此刻竟是无助的神情,因为太美,且在病中,便又显得格外脆弱。
“三爷……”继鸾忍不住叹了声,“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她尽量温柔地将他固执的手缓缓掰开,在他湿浸浸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浑然没发现自己这动作充满了爱宠之意。
这是祁凤离开的头一夜,本是个凄惶的夜晚,没想到却竟忙得连静默细想的功夫都无。
继鸾回身,取了块毛巾用凉水浸了,拧的半干后便回来搭在楚归的额上,他的呼吸声时而激烈时而细微,牵扯着她的心也时高时低地,竟没有一刻安生。
窗外隐隐地仍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响,继鸾疑心是雷,却又不像,但不管是什么,横竖都跟她无关,此刻在她眼前心底所牵挂的,便只有这个病在床上受着煎熬的三爷。
她的眼光几乎就没有一刻从楚归这张脸上转开的。
出神的间隙,继鸾心里会猜想祁凤在船上的头一晚上会是怎么过的,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她,从此以后却得自己一个人生活,虽然他先前总叫嚷着他已经是个男人了,能独当一面了,但在继鸾眼里,祁凤却总是那个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孩子或少年。
继鸾想着想着,眼角便不由地湿润了,沁出些泪花来。
她竭力忍着,想让自己歇会儿,但脑子里却总是祁凤,眼前全是楚归,不知不觉里,心中所想跟眼前所见的竟缓缓重叠在一起。
夏夜本就热,近来的天气又闷,楚归因发着高烧,浑身汗湿如雨,把贴身的衣褂都给弄得湿哒哒地。
继鸾又替楚归换了几次毛巾,不知是不是凉水的功效,只觉得三爷额头的温度稍微褪了些,只是仍旧出汗。
继鸾生怕楚归再着凉,就不敢开窗,她自己也觉得太热了,便把领口的扣子略解开两颗,时不时起身去洗一把脸再回来坐着,如此一直到下半夜外面温度下降才略觉好些。
就在黎明即将来到的最黑暗的那一刻,整个天地静悄悄毫无声息,整个锦城也好像睡在了静谧安宁的梦里,继鸾躺在椅子上昏沉而模糊地闭上眼睛,正有些略微放松的意思,耳畔忽地响起一声轰然巨响。
继鸾吃了一惊,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却察觉脚下略微摇晃似的,继鸾头一反应便是鬼子又来扔炸弹了,她跳起来往前一跃,探身将在床上的楚归遮住,一手探入他的腰下似抱似搂,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动静,只等见势不妙便带他离开。
那声音复又响起,但听着却并不在近处,继鸾略微放心,可是轰隆声过后,忽然又响起一阵密集的子弹声,隐隐传来。
继鸾听着那声音像是从城外传来的,心中一凛便想:难道是打起来了!
情形紧张而玄妙,继鸾不敢离开楚归身畔,这令人窒息的僵持里,却听底下三爷道:“鸾鸾……”
继鸾垂眸,才发现楚归竟睁开双眼,正看着她,双眸神采不如昔日,却也不似昨晚上那样失神,已经能认得她了。
继鸾便略觉喜悦:“三爷!”
楚归打量着她:“外头……怎么了?”
继鸾没想到他竟也听到了,略一犹豫,便道:“三爷放心,大概,不知道谁家放炮仗呢。”
继鸾自然知道那声音不是放炮,且这非常时期,谁家喜欢这个?但是说起交战开火,那前头的楚去非便自然是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