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到省水利厅、水利工程设计院、鸭阳市水利局、水利工程设计院以及到范城县水利局有关单位不断地跑,我们搞清楚了许多关于国家工程方面的知识。也终于明白了朝什么地方跑,跑什么,怎么跑的问题。对于国家级的工程项目,首先是主管部门进行规划设计,确定出工程的子项目,搞出实施总方案,再分子项进行预算,最后搞出总预算。比如这孤石滩水库除险加固工程,就是中原省水利厅搞了多年的规划设计以后,由省计委立项,报省政府审批的。在灌河镇实施的移民、河道治理和道路整修项目,仅仅是孤石滩水库除险加固工程的辅助工程。当我以乡镇主要领导身份跑这个项目的时候,这些项目已经固化,大有不可变更的劲头。所以,一开始接触上边的设计部门,人家搬出许多设计方案让我们看,想改什么,减什么,添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但我们也了解到,作为工程的静态预算,在实施过程中,还一定要有动态调整。也就是说,事物都是在发展变化之中。只要与具体负责施工的部门首长搞好关系,变更和增设项目都是有可能的。根据我和广胜以及班子多次研讨,感到,灌河这一块,跑的方向应当集中在三点上:一是增设项目,只有增加了项目,才能增加投资,多要回一点钱来;二是护河堤定位,原设计方案只是在接近孤石滩水库的水口处才有工程项目,我的目的则是,既要保这些项目,更要在镇区搞出更多更长的河堤。三是灌河交通桥项目,原来把这座桥设计在镇区的下游处,两边无路无人,对于灌河镇区长远的发展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在当时申报项目时,他们肯定没有从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作为现任全镇的最高首长,我必须转换眼光,从长远战略出发,不能搞劳民伤财的事情。
上述这些要求,刚开始跑的前几次,越跑越觉得泄气,设计部门搬出《设计法》来,说什么也不肯变更设计。我就想,既然是已经确定的不可能变更的东西,再跑还有什么意义?等着开工就是了。但我们实在是不甘心,跑着跑着,就有了新思路。想出的对策是,让“你的计划赶不上我的变化”,你们搞的东西,都是十几年前的设计,我要想办法让你规划的地形、地貌都变了,设计自然成为一张废纸,逼着你不得不改。至于增设项目,更是要据理力争,宁可不搞你们的项目,也要符合我灌河镇的实际需要。
于是我们做出决定,在他们还没有定下最后的施工方案之前,抢先修筑河堤,先定河堤,再以堤定桥。所以,在第一年的冬季农田基本建设中,我和同志们仔细推敲,决定顶着县里和省里的压力,不搞花架子工程,只搞一些道路的整修,然后集中全镇之力,在镇区河道的对岸,建一条崭新的道路,内部的护坡就等着孤石滩水库除险加固工程的资金到位。同志们有些疑虑,我给大家说,这个险必须冒,如果不干,我们将遗憾终生!命令一下,就转化成了千军万马的实际行动。那一场只搞了三天的突击战,想一想一生都感动。多少年来,老百姓早已丧失了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积极性,原因就在于那不是人们真正愿意干的活儿。这一场会战,我明确提出要求,要在这里给灌河建设出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个要求引起了全镇几万名群众的拥护,分配到各村的任务,没有任何怨言,几十里外来这里干活的群众形成了人山人海,大家起五更,打黄昏,啃干粮、喝河水,三天就搞成了一条近四公里长的大河堤。
有了这条河堤,在最后确定项目时,我就多次去请那些“死毬犟”的水利专家们来灌河实地考察,通过现场办公、酒桌办公、物资办公和经济办公,让他们一个个臣服,终于同意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其中最主要的有两条:一是关于灌河大桥的定位,我们经过力争,简直是斗争,最后迫使他们不得不同意变更设计,把桥修在街道正对的中心处。多年以后,人们都说,这座桥,使灌河镇拉大了框架,留下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当时就见效,给下任书记留下了炒作地皮的机遇,让他在解决经济困扰的燃眉之急时,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二是加固河堤工程,已经找不到了图纸上设计的地形地貌,迫不得已必须按我们自己修筑的成坯工程进行加固。项目更改以后,投资金额也有了重大变化,由原来的250多万元,一下子增加到近500万元,差不多翻了一倍。这一喜讯,叫灌河人民整整高兴了两年时间。
春天的季节,一般都是各级干部开会最多的季节。县以下这一块,没有很长时间的“两代会”,主要是开一些工作型的会议。先是各种总结表彰会,后是一些业务工作会,或者是二合一会议。这些陆续召开的会议,有些是重要的,有些是多余的,有些是加压的,有些则是轻松的。作为乡镇的党委书记、乡镇长,最喜欢开的是一些总结表彰会,大多数都是县里职能部门召开的,往往有一定数额的奖金。不管乡镇的书记、镇长参加与否,只要奖到了你这个乡镇头上,党委书记、乡镇长肯定有份,“这些成绩的取得,都是各级党委、政府领导的结果”嘛,所谓“党委政府领导”,得看谁在领导党委、政府,结出的果子,党委、政府的头头就自然而然地先吃、多吃。所以,一个春季,从表彰会上,就可以捞到不少零花钱。
不管上边如何开会,乡镇的工作各有自己的规律。“乡镇干部两台戏,计划生育宅基地。”尤其是这计划生育工作,属于“一票否决”的项目,搞不好就有摘掉乌纱帽的可能。所以,各级领导都是十分重视的,唯恐出乱子。
计划生育政策是我们国家最厉害的政策,之所以厉害,实际上是因为矫枉过正。记得小时候,我们读介绍伟大祖国方面的文章,常常以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而自豪。那时候,国家采取的是奖励生育的政策,生了孩子,还要补贴布票、红糖票,生的孩子多了,可能成为英雄母亲。乡下的两个孩子相骂时说,“给你妈的屄‘择择’(劁的意思)!”谁知过了几年,竟成为现实。“六亿神州”很快增长到九亿人口的时候,有一个叫马寅初的中国学者,借一个叫“马尔萨斯”的外国学者的人口理论,建议国家施行计划生育政策。此言一出,不合时宜,本土的老马因为“理论反动”被整得死去活来,西洋的老马因为“反动理论”遭到口诛笔伐。等到毛主席下世以后,人口增长过快过猛的情况才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对人口生产开始进行严厉的控制。对于广大的中国人民来说,最难控制的不是生育多少,而是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穷”和“生”伴生在一起,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如此循环往复。因此,治乱世必用重典。在改革开放以后,唯有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国上下,最具有威摄力。各级喊出的口号就很吓人,什么“男人带套,女人带环,领导带头”,什么“撒下计划生育的天罗地网”,什么“宁可抓错一千,决不放走一个!”什么“一户超生,十户联保”,什么“要把超生户罚得倾家荡产”等等,层层下达“抓大肚、刮宫引产”的硬指标,动不动就抓人质,抬东西,挖粮食,扒房子,尤其是抓人质,往往不抓婆婆,只抓娘家妈,更显得生女儿太窝囊。随着处罚的不断升级,成效才逐步明显起来。
乡镇一级一直处在计划生育工作的前沿阵地,计划生育工作不仅成了乡镇工作的硬仗,也是乡镇政权可靠的财政支柱。大家浴血奋战,津津有味地抓了一、二十年,仍然有许多抓得不深不透的问题。于是,上级对下级的检查就成了衡量计划生育工作成效的重要途径。搞得好的,很少有什么表扬,搞不好的,先是“黄牌警告”,接着“一票否决”。被否决就意味着撤职,那对于一个干部的政治生命来说,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惩罚,谁敢凛然不遵!
一般是到了春季,乡下的饮食男女因为农活不多,心闲身闲,夜里的娱乐活动就比较频繁,娱乐导致女人怀胎机率增加数倍,给计划生育带来很大难度,因为“万夫当关,一口难守”啊!所以在这一时期里,计划生育就必须狠抓不懈,丝毫不能放松。从上边到下边,在具体的抓法上,却有很多不同:乡镇的抓法是月月孕检,钉死每一个育龄妇女;上级的抓法就是开展一遍遍地突击检查,搞疲每一个乡镇。基层工作何其难哉!高压之下不来点弄虚作假就应付不了。所以,在各级检查中,任何一级的检查,下级们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上级。尤其是对于省、市级的抽查,是县、乡最头疼的事情。计划生育工作进入抽查阶段后,县、乡领导和职能部门枕戈待旦。为了防止下边作弊,市以上的抽查搞得都很神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在下来检查之前,带队的领导管定位,出发时从来不说要去哪个乡镇,完全是到了车上再临时动议。这就搞得县计生委和乡镇党委、政府疲于奔命。在这一阶段,县计生委密切注视上边的动向,采取多种措施及时向乡镇通报信息。到了乡镇以后,县计生委的任务完成了,可到哪个村抽查,又不得而知了,乡镇就被搞得十分狼狈。我的前任就遭遇了一次省里来的计划生育大抽查。这对于市、县、乡三级来说,一时间就结成了同盟,把省里来的工作部门当成了敌人。市计生委要求各县计生委严加防范,到了哪个县,不得出问题;县计生委要求各乡镇做好迎战的准备工作,把检查组的到来,当成是“鬼子进村了”。1996年以前,通讯条件还不发达,没有手机之类的玩意儿,所以,广远书记当听说有可能抽查山区乡镇时,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使出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调兵遣将,兴兵布阵,吩咐机关干部打扮成放羊的、推车的等干各种农活的,从分水岭上到分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