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江水奔流不息。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 。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以为此河是秦始皇所开,故名“秦淮”。“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这里有著名的“十里秦淮”,“六朝金粉”。六朝时商贾云集,文人骚客,王公贵族,饮酒听曲,纸醉金迷,吴歌满天飞。
李白也不只是贪图美景,他拿着行卷,拜谒达官贵人。可却是“十谒朱门九不开”,原因是封禅大典前,官员忙于做准备邀功请赏。封禅后,又忙于搞庆祝。
看到歌舞升平,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心中酸酸的。“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何时衣锦还家,还没找到门呢?唯有一醉了之。
秋风萧瑟,夜已深沉。偌大的城市都睡着了,唯有月光依然。月儿,月儿,你可知我的心?谁可以知我的心?谢玄晖应该了解吧,你那孤松一样的品格,你那清新秀逸的诗文我多么欣赏。“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等好诗,谁能吟出来呢?于是写下《金陵城西月下吟》: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李白站在石头城上,举目望去:滔滔江水,浩浩荡荡而去。他多么希望“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想起神话中的任公子,以日月为钩,以虹霓为线,钓起一条大鱼,供全国人民吃上一年!现在无风可乘,无鱼可钓,任公子只得罢钓。既然大家都在寻欢作乐,享受太平盛世,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翰墨场中,笔走龙蛇,文思敏捷,那人是李白;游侠队伍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是李白;歌台轩榭,俊伟不凡,那人是李白;赌博堆里,腰缠万贯,一掷千金,那人是李白;公子王孙中,仗义疏财,有求必应,那人是李白……
看秦淮风景,听李白歌曲,成了时尚。且听: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且吟白纻停渌水,
长袖拂面为君起。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
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朦。
再听:
君歌杨叛儿,
妾劝新丰酒。
何许最关人?
乌啼白门柳。
鸟啼隐杨花,
君醉留妾家。
博山炉中沉香火,
双烟一气凌紫霞。
又听: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胡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不觉又是一年春天到,吹面不寒杨柳风。树叶返青,草儿新装。柳花已开,风过犹如漫天飞雪。一家酒店,热闹非凡。原来今天金陵子弟为李白送行。春酒新熟,美丽吴姬献上极品“珍珠红”。果如其名,色泽艳丽,晶莹如玉,看一眼也觉心爽,喝下去却如琼枝玉液。一杯一杯复一杯,酒到浓时好赋诗。众人各有作品,有人提议:“李白来一首吧。”李白大喝一声:“笔墨侍候。”铺开纸,笔走龙蛇,挥笔而就,一人念道: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一人赞道:“‘风吹柳花满店香’,花因酒香,酒因花美,美酒啊!”另一人道:“好一句‘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众人异口同声道:“好诗,好诗!”
李白辞别朋友,出了金陵北门。一轮皓月,照着大地。李白心情非常舒畅,经过征虏亭,不由诗兴大发:
船下广陵去,月明征虏亭。
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荧。
李白乘上去扬州的船。
扬州虽然不像金陵是帝王之所,可也很繁华。李白在这里也去拜访名流,却仍无人真心帮他,他只得寄情山水。或入酒楼,一醉方休;或去赌钱,一掷千金。由于李白出手阔绰,且乐善好施,这一来散金三十万。祸不单行,一场大病,突然来临。那些酒肉朋友,见他没钱,又生病了,纷纷避而不见。老板先前的满面春风转成“多云”,复转“见阴”,使李白非常郁闷。幸得江都县府孟少府是他的朋友,请医生来看他。还送来一笔钱,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天晚上,李白半夜醒来,发现地上一片白色,像是下了一层霜。看着明月,他倍感亲切。是峨眉山月吗?是故乡那个月亮吗?想想如果在家中,母亲一定问寒问暖。李白想起在夏夜,自己躺在凉席上,母亲拿着扇子赶蚊子,还讲神话故事,自己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还有父亲教他练剑的情景也历历在目。父亲母亲啊,我出门近两年,却一事无成。真是愧对你们啊!李白似乎看见月亮在对自己微笑,像妈妈一样慈祥,于是脱口吟出《静夜思》:
床 前 明 月 光,
疑 是 地 上 霜。
举 头 望 明 月,
低 头 思 故 乡。
这首小诗浅显易懂,却是真挚感人。千百年来,妇孺皆知。
李白又忆起自己的恩师赵蕤,教自己以王霸之学。有诗《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征君蕤》:
吴会一浮云,飘如远行客。功业莫从就,岁光屡奔迫。
良图俄弃捐,衰疾乃绵剧。古琴藏虚匣,长剑挂空壁。
楚冠怀钟仪,越吟比庄舄。国门遥天外,乡路远山隔。
朝忆相如台,夜梦子云宅。旅情初结缉,秋气方寂历。
风入松下清,露出草间白。故人不可见,幽梦谁与适。
寄书西飞鸿,赠尔慰离析。
十一。桃花带露浓 迷花不事君
李白经过一段时间调养,身体逐渐康复。这一日,有人送来一封书信,是孟少府邀李白到府上一聚。李白心想:这些日子多亏孟少府送来银两,又请来医生,正要去拜谢,于是欣然前往。孟少府已在门口等候。李白抱拳施礼:“这些日子多谢孟兄雪中送炭,在下感激不尽。”孟少府说:“不必客气,看兄弟神采奕奕,想必已经康复,特备薄酒,小酌几杯。”两人携手进了屋。屋内坐着一人,大约四五十岁,衣着考究。孟少府介绍:“这是许老爷,这是李白。”三人分宾主坐下,家人端下菜,三人开始畅饮。孟少府问:“不知兄弟今年贵庚?”李白羞涩一笑:“虚度二十七个春秋。”孟少府又问:“可有婚配?”李白道:“功名未成,何以为家?”孟少府哈哈一笑:“所谓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后立业的嘛,我认识一女,知书达理,才貌俱佳,与君倒是般配。不如就让我做个红娘吧。”李白说:“我一无所有,岂能枉谈儿女私事?”许老爷接口道:“孟少府一番美意,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就试着见一面也未尝不可。”孟少府道:“就这样决定了,三日后,在城东桃花亭,她与你相见,你一定要赴约。”李白只得答应了。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时值早春,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花香。李白贪婪地吸了几口。忽看到前面一片花海,那是一片桃花林。李白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沿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李白走进细看,桃花开得正艳,带着晶莹的露珠,在初阳下熠熠生辉。李白想起在访戴天山道士途中遇到桃花,曾写过“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的诗句。不过这里的桃花那就多得多,一眼看不到边。快乐的小蜜蜂飞行其中,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春风拂过,漫天花雨。李白一时感伤起来,长叹一声:“我二十四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拜谒名流,可惜报国无门,白白浪费青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人在吟唱。那声音如黄莺唱歌,李白不由心一动。循声望去,只见一绿衣女子,淡淡蛾眉,浅施脂粉,头系五彩发带。真是弱柳扶风,亭亭玉立。那女子向李白施一礼:“打扰公子兴致,还望公子见谅。”李白还礼:“这一片桃林,又岂是我李白敢独自观赏,小姐客气了。”那女子道:“原来是李公子。雄鸡高唱天下白,好响亮的名字。”李白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那女子道:“免贵姓许,戝名瑞芳。”李白道:“瑞气东来,芳草萋萋,许小姐一定是有福之人。”两人谈话投机,心生好感,于是一起赏花。许小姐吟道:“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李白接口道:“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功。”李白看地上落花,又吟:“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许小姐道:“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许小姐见桃花有的开得浅,有的开得深,又吟:“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李白答道:“春风助肠断,吹落绿衣裳。”李白复吟上:“风暖仙源里,春和水国中。”许小姐答:“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李白暗想:果如孟少府言,才貌双全。许小姐心想:仪表堂堂,胸有锦绣,父亲没骗我。两人是郎情妾意,只是没有点破。赏玩多时,方恋恋而回。
李白方知那日在孟少府所见的许老爷乃是许瑞芳的父亲。许瑞芳祖父许圉师是唐高宗时的宰相,许老爷是员外郎,现在辞官归故里。许员外膝下只有一女,故欲招郎上门。许员外在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