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师父学本事呢,哪能每天都陪着你玩耍?你自己一个人要学会独立、坚强,要努力学习上进,要不然,你可比不上思尘了!”清朗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太子伸伸舌头,笑道:“父皇,思尘哥哥一直都比我厉害啊,可是,思尘哥哥会保护我,不被别人欺负!思尘哥哥,你说是不是?” “思尘誓死保护太子殿下!”少年思尘一脸坚毅,静静望着太子,淡然而坚定地说出一生的承诺。 “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叫任何人伤着你半分!”湿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回荡,是多少年前,也曾有一个少年如此坚定地许下他的承诺,再用一生一世实践他的誓言? “我会保护你,至死方休!”到头来,那个人果然是拦在他的身前,挡住了所有的刀剑,挡住了一切的危险,不离不弃,直到他化了灰,烟消云散……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情何以堪? 不要,不要许下如此沉重的承诺,不要,不要再让以命换命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他猛然睁眸,怒上眉山! “思尘,不许发誓,不许你为别人而活!你应该学你的师父,逍遥山水,纵情天地,不要、也不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别人!” “轻尘,不许你想着要别人保护你,如果你自己不努力,不争气,没有本事自己保护自己,那你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我说的话,你们听见没有?!” 冷厉的言辞,犀利的眼神,思尘一脸苍白,无言却又倔强地回视那个权倾天下的帝王,而小太子轻尘,却是一脸吓呆的惊惧。 从来不曾见过父皇如此严肃的脸,从来不曾听过父皇如此严厉的教训,太子只知道不停点头,就连眼泪也不敢往下流。 梁妃心中一酸,忙拖过太子,轻轻说道:“溪儿,别怕别怕,父皇他、他生病了,心情不好,你要听话,别惹父皇生气,知道吗?”太子瞪大了眼,咬紧了唇,嗯了一声。 少年思尘听得那一句“他生病了”,眼神瞬间黯淡,哀凄之色一闪而过。抬头往那个半靠在床上的至尊之人看去,却见他皎洁如月的脸一如往昔,病痛并未折损他半分的风姿,依然秀丽无双,风华绝世。只是那双琉璃般的深眸,虽然惊艳美丽,却总隐隐带着一丝看透繁华的怠意、厌倦红尘的苍凉。 他是那个只要一现身,全天下眼中都只有他华丽容颜的绝代传说,他是那个只要站在前面,燕军上下就百战百胜的惊世传奇!这样的人,怎会生病?这样的人,怎会倒下?! 拳,不觉中悄然握紧,眼,茫然间雾水迷蒙! 燕离叹了一口气,朝太子招招手,待他走近,伸出手抓住他小小的手掌,细细凝视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名叫“轻尘”! 是的,小太子的名字叫做“轻尘”。 梁妃却情愿燕离唤他的小名“溪儿”,每一次听见“轻尘”二字,一阵心酸痛楚仍旧难免。 她这一生,一直活在“轻尘”的阴影之下,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恨。如果可以,她情愿折寿十年,换来耳边眼前的一片清净!如果可以,她情愿佛前企求百年,换取今世不再相遇相识结此孽缘!如果可以,她希望时光倒流,那一日扑向燕离、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是自己,就算,身死化灰,魂飞魄散,也好过日日思君,夜夜恨君! 挥手让少年思尘带着太子离开,殿中只剩下燕离与梁妃二人,黯然相视。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失神的梁妃,在望见那人唇边一缕鲜艳夺目的血迹时,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陛下……你……” 无论梁妃多么不愿相信,眼前那苍白如雪的容颜、憔悴消瘦的身躯,都告诉她,他的生命,一如风中之烛! 燕离微微一笑,温和地一指床边,拉着梁妃坐下。 “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唯独亏欠你最多……”歉意的眼神,满是真诚,却不是她所想所要的。 唇角微弯,扯出冷冷自嘲笑意。 亏欠? 算起来,又是谁欠谁更多? 世人皆说梁妃娘娘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宽厚仁慈,虽不曾入主中宫,却是真正母仪天下。可又几人真正了解过她? 她并不心胸宽广,因为她同样狠毒妒嫉,也曾经日日苦咒,夜夜怨恨,心心念念护卫自己风雨飘摇的婚姻。 她并不温柔贤惠,因为她同样心气高傲,也曾经苦心经营,小心算计,一意为家族、为皇儿铺垫后路。 “陛下,不,你错了,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燕离没有答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宁静而又略带忧伤,静静地看着她。 “我自负聪明美丽,却总是样样都输与他。我曾经深深怨恨他,恨他眼中的温柔只对着你一个人,怨他唯一的牵挂是你的一切,所以,我有意无意,总是让你们误会、猜忌,彼此离心彼此怨恨,我想看到你们反目交恶,我想看到你们一刀两断绝情绝义……” 那样坦荡磊落的神情,那样优雅淡然的微笑,仿佛不曾听见她的内心独白。这样安详宁静的宽容,这样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完全不在意她曾有的劣迹。 她应该感激吗?她应该痛哭流涕吗? 为什么她心头却只有一把怒火熊熊燃烧?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26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中)作者 天使
那样坦荡磊落的神情,那样优雅淡然的微笑,仿佛不曾听见她的内心独白。这样安详宁静的宽容,这样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完全不在意她曾有的劣迹。 她应该感激吗?她应该痛哭流涕吗? 为什么她心头却只有一把怒火熊熊燃烧? “你与他都一样,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永远是这么无情,永远是如此漠然!”她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愤怒激切,与平日的端庄高贵形象大相径庭。 燕离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有意无意称赞轻尘,是让我猜忌他的权势、妒忌他的才华,君臣离心,安邑王在朝中少了轻尘的掣肘,自可一手遮天。你传播流言诬蔑轻尘名声,是让我清楚禁忌之恋的难堪与压力,主动斩断情丝,放他高飞。我妒忌、怨恨,是我自己小人心肠,我断情绝恋,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你曾经推波助澜,但若不是我自己糊涂,又怎会如你所愿?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与人无尤!” “如我所愿?!”她惨笑,声音渐渐凄厉惨绝,“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才是我的期望我的梦想?” 燕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唯有喃喃低语:“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为什么你要看清这一切,却又迟迟才看清一切?为什么你要让我明白我自己有多么残忍多么虚伪,却又摆出一副仁慈宽恕的模样?若是你早一点明白,早一些洞悉一切,又怎会让我亲手把自己曾经恋慕的人一步一步推入死境?!” “你……”震惊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你以为你自己看透一切了吗?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燕离,你从来都是个白痴笨蛋!”仿佛一心要打破他那完美的宁静,仿佛是要发泄心底多年的愤怒怨恨,她冷笑着站了起来,自对面墙上取下一朵折叠得十分精致的纸莲花,也许是年月已久,颜色不再那么鲜艳,却依然美丽动人。她看着纸莲花,脸上的怨恨渐渐消散,却慢慢浮现悲哀之色,半晌方悠悠叹道:“幸福看似遥不可及,却又在不经意间自指间流走,只是一个恍惚,已是时过境迁,追悔莫及!我的陛下,你究竟错过了什么呢?” 她抛下纸莲花,叹息着往外走去。 燕离有一瞬的迟疑惶恐,却还是忍不住捡起纸莲花,细细打量。 这朵纸莲花曾在墙上挂了几年,他知道是她特意挂上,却从来不曾取下看过一眼。他的寝宫里的每一处摆设皆是她精心所为,可他一年难得在寝宫住上几晚,更不曾认真体会过她的心思,或许,就算明明知道她的好意,也是有意视而不见吧。 但,似乎有什么错了! 这朵纸莲花不知是何人旧日手制的花灯。 人们往往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愿,将花灯点燃,放置河中,随风漂流,便能保佑自己的愿望实现。 细细察看每一朵花瓣,猛然间眼神发直,宛如化为石像。 轻尘! 张了张口,却完全发不出一丝声音,一颗心充斥着各种情感:惊讶、狂喜、悲哀、恼怒、悔恨…… 花灯上有字,字迹秀挺飘逸,正是轻尘的亲手所书。 “燕离轻尘”,只有四个蝇头小字,再无其他,不仔细看,很难一眼发现。 恍惚间,尘封多年的前尘往事仿佛昨日重演,历历在目。 那一年,上元节,京城一片灯火阑栅,热闹非凡。他与他,正是轻衫少年,犹自天真浪漫爱做梦之时。 他拉着轻尘,硬要去放河灯。 他在河灯上写了什么?忘了!左右不过大仇得报、平定天下之类的雄心壮志吧。 轻尘拗不过他的坚持,便折了一朵纸莲花,提笔写下几字,他想要偷看他的心愿,轻尘却随手将花灯抛下河间,拖着他便走。 从来坦荡飘逸如芝兰玉树的轻尘,有那么一瞬的一脸薄红。 为什么,那时的他不曾注意到他的失态害羞? 究竟,他曾经错过了什么? 缓过神来,手中纸莲花不知何时已经一片湿,心头大惊,连忙将莲花放至窗台,又恐被风吹走,还是取下放回床头。 原来,很久以前,在他还一心建功立业、报仇血恨之时,轻尘却在默默祈求两人的一生一世。 所以,向往天地自在的他会留在他的身边,无怨无悔。 所以,受尽委屈的他仍然不离不弃,至死保护他无恙。 所以,用尽心血为他训练出世上最强大的铁骑、为他留下最完美的布局、最优秀的可用之材,让他轻易征伐诸国。 原来,他的情,用得比他深,他的情,生得比他久远,在他自以为是地放手之际,却最深地伤害了那个人! 多少年,手把手的教导文治武功,只为他的每一次进步,而露出欢颜。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