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理,人情,本来就不是他们所要遵循的。 凭什么别人要效忠,因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凭什么别人要为神教,为上位诸王和教主奉献一切? 因为他们足够强,因为他们是修罗魔头。 这一切,原来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叛徒一定要被惩罚,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所有的犹疑和软弱,必须一手挥开,所有的后果,都只能咬牙承受。 修罗乃魔教,其实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天下人以为变了,连她也差一点以为变了,只是…… 再次遥望那个方向,遥想那个人。 即使是个懒散如猪地家伙,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还是人人看得到地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多年岁月流逝,这么多番心力用尽,其实,他什么也不曾改变。
第一百零九章 一言之诺
“你只吃这么多?”狄一有些惊异地望着傅汉卿,感觉好象只随便吃了两三口,这就算一顿饭了。 傅汉卿只得干笑两声罢了。 这样担忧的,震惊的表情,以及因此而来的愤怒和郁闷,他已见过太多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让别人为自己这么操心。可惜就算他的精神再强大,也无法控制日渐软弱的身体,就算他自己想多吃几口,下场肯定是肠胃不适,生生吐出来,让别人更担心。 他现在只能后悔自己考虑不周,不该拉狄一同自己一块吃饭,见了他的饭量,很少有人还能继续保持好胃口的。 果然,狄一望着一桌的好菜,实在找不出什么食欲来,怔怔坐了半日,才轻轻叹道:“我不该走的。” 傅汉卿只是一笑,眼神甚至有些轻松释然:“我却觉得,幸好你走了。” 狄一初闻一怔,随即了然。 以狄九的心性,即有心对傅汉卿下手,自己这个影卫就是他最大的眼中钉,当年若是不走,他必会出手来把自己除掉。 对傅汉卿来说,自己离去,避免了伤害,当然是值得他为之庆幸的。 只是…… 他望着傅汉卿,淡淡笑笑。 阿汉,其实,他已经出手了,只是你不知道。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 “你过得好不好,你地……”傅汉卿难得有些好奇,甚至有些兴奋地问“她好不好?” 飞逸出去的思绪立时被收拢,狄一淡淡笑道:“我过得很好,她也很好,我们与世隔绝地过自在日子,我不愿让修罗教的人看到她,也不想她介入这些事。所以没带她来。” 傅汉卿点头:“不带她来是对的,否则没准瑶光他们就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你打算在这住几天?”他笑望着他,眼神明朗“不要让她等太久。” 狄一忍了又忍,终究觉得无法再忍耐下去,沉声道:“你打算永远这么高高兴兴,见人就笑地过下去吗?” 傅汉卿愣住。傻了半天,才问:“这个,有什么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狄一苦笑“可是,阿汉,为什么你一定要做正确的事,一定要做对别人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我宁可你象以前一样,只要自己吃得香,睡得好,管他天塌地陷,管他世界变成什么样?我这样的影卫是要毁容也好。要留下来一世不得自由也罢,都是别人的选择。你不管不理不干涉……” 傅汉卿怔怔坐着,怔怔地低声说:“如果当年不是你点醒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那么自私,那么无情,对身外地一切,那样不放在心上。” “你只是自私,又没有害人,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你都变成圣人了。遭遇了这种事,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笑得看起来好象是很快活?”狄一声音里竟隐隐有了怒气“我来见你之前。瑶光就告诉过我你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你天天高高兴兴。乐乐呵呵,你一点也不懒,主动操心帮务,参加议事会都再不用别人来催来叫,除了身体不好,无法四下奔走之外,狄九以前做的事,你能做的也都做了,你这样子,想要证明什么,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当个勤快的,认真的,好说话地,永远高兴的教主?” 傅汉卿被他骂得目瞪口呆,自他受伤之后,大家都待他极好,平时连重话也极少说他一句,此刻被人这么一训斥,简直连脑袋都转不过来了。 他愣愣坐在原处,一下也动弹不得,过了很久很久,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消褪怠尽,眼中的光华,才一丝一丝黯淡下去。 他低了头,很久很久,才轻轻道:“我必须好好活着,我必须很开心,很高兴,我必须努力去把狄九扔下的事做好,我必须让我自己觉得,他不在,我也可以快乐地生活下去,他走了,我也可以应付得下来……” 他一直没有抬头,声音愈发低沉:“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恨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冰冷的手指。 一直一直,以为握紧了手,再不放开,天长日久,再冷的手,也会被温暖,原来,长时间握着冰凉的手,更大的可能,是让自己也感到寒冷。 从来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会恨的。从来不知道, 几世历尽,原以为,最负面地情绪也不过是厌恶。几世迷惘,原以为,爱的论题是最难地,原来,恨或不恨才是这世上最艰难的事 心绪在这一刻,几乎是迷茫地。 小容怎么可以做到,每一世被辜负,被背叛,被伤害,然而无怨无恨。 小容怎么可以做到,以轻松从容的态度去面对一切,接受一切。即使只是假装很高兴,假装不在意,他怎么可以假装地那么成功,成功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假装。 是太冷了吧,穿了那么厚的貂裘,依然想要发抖。 是太累了吧?所以疲惫得只想闭了眼,一梦不起。 他只是……只是不想去恨他…… 仇恨,是多么陌生,多么可怕,多么奇怪的情绪。 因为太陌生,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才会惶恐,才会畏惧,才不敢放纵这样的负面情绪在心头暴发, 他只是,不想恨他,所以,努力要让自己活得好。只是……原来,这样好好活着,是一件这么累,这么累的事。 狄一静静望着他,看他慢慢地蜷起身,看他慢慢地开始颤抖。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挖个坑,把自己的头埋进去,营造一个假象来面对全世界。每一次,都是自己阴差阳错硬生生把他拖出来,每一回都在事后心中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伸手,按在傅汉卿地肩上,本意只是想给他一点支持和安抚。然而,在下一刻,傅汉卿的整个身体重量就向后靠来,仿佛再也支持不住这个身子,只能依靠他手上地力量,才能勉强坐好。 无论破败的是身还是心,他都已撑了两年多了。仿佛所有的伤痛,所有的软弱,所有的不方便都不存在,栽倒了,爬起来,傻笑两声,疲惫了,头痛了,气喘了,睡一觉,歇口气,休息一下,一切照常,继续乐呵呵面对 。 如果他不来,这个人也许可以一直撑下去,如果他不说破,这个人也许可以一直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高兴不快活。 那一刻,狄一简直可以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狄九,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所伤害的是什么,他所毁灭的是什么? “你……以后,还会不会原谅他?” “原谅?”傅汉卿几乎是有些惊异了,抬起头时,甚至还勉强笑了一下“为什么要原谅,他其实也没欠我什么?我近一年来,把他当年留下的事接手了一小半,才知道有多繁重多辛苦,他替我顶了八九年了,就算是别有用心,做得也足够了,我得了那么多好处也是不能否认的。那些年,他待我,本是很好的,我们在一起,有过很多快乐的……” 他觉得他可以涛涛不绝,说很多很多话,然后,狄一用那样深沉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傅汉卿那本来理直气壮的声音就渐渐得小了,直到再也说不下去。 然后,他重新低下头,过了一会才道:“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不去恨他,但是原谅……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原谅,这个词,太轻飘飘,太浑不着力了。 狄九那样的人,做出的事,不会回头。不会后悔,不会稀罕任何人地原谅。 而他自己,从来都是死心眼的。爱也罢,断也罢,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他能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不去恨他。 也许相逢之时。可以微笑,困厄之时,可以相救,但是原谅…… 不,这个词他听到了会微笑,而狄九可能只会报之冷笑吧? 心口忽然间火热的痛楚。让他感到一阵迷茫,那个不识痛,不识情,只是浑浑噩噩,惟求一觉好眠的阿汉,到哪里去了。 耳旁传来狄一的一声叹息:“我可以做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抬起头,再次凝视他,又用了很长时间,才有力气重新笑一笑:“留下来。陪我几天,这些年。你在外面有什么有趣的经历,见过什么好山好水好故事。然后就回去。和你地妻子快活地生活。知道你们活得很好,知道我所认识的人里,有人可以摆脱这些杀戮的命运,过快活的日子,我会很高兴的。” 狄一静静看了他一会,然后轻笑:“你有什么话想说,却不能对我说?告诉过你多少遍,别老是想当圣人?替别人想得太多。你简直都不象你。你觉得我是外人,不堪托负。还是不愿连累?又或是你觉得我太弱小,随时都会有危险,你不敢让我冒险?别忘了,我陪了你六年,那六年里,你帮了狄九多少,也指点过我多少,现在的我,无论身处怎样地险境,只要一心自保,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能杀我的人。” 傅汉卿被他说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却越发黯淡了:“我想,修罗教对付狄九的行动,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想?”狄一狐疑。 “我虽然是教主,也确实没被架空,但所有的杀伐之事,我基本上都少过问,这件事,他们要背着我做,不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几个的武功缺陷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