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骤然间卷起!
只见一匹毛色纯正的黑马从铅灰的云层深处破空而出——其后拉着一辆华贵奢靡的同色系马车!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势迫得后退了几步。
浅淡的微尘随着马车落地“碰”地一声而四散逃逸。
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只素雅高贵的白手套轻搭门把手。
一个面容消瘦俊逸的青年男子静静地从车厢内探出身来。
夜凉如水,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
“您的请柬,我尊贵的先生!”茫然中,家养小精灵尖利激动的嗓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里德尔沉默地扶起那名脸几乎要贴到地面上的小精灵,抬眸间,目光蜻蜓点水般瞥见了铁门旁那愣神凝望自己的红发少年……
The Legend of 1898【花嫁】
银白的月光下,那双深黑沉郁的眼眸微抬,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我的脸。
晚风轻拂,花庭中幽光点点,静谧安详。
我垂手站在流动着月光的主道旁,韦斯莱家的绚烂红发垂下几缕,遮住了微颤的眼睑。
铁门外,白雪皑皑;铁门内,繁花盛开。
我嗅着这丝丝缕缕时令之外的缠绵花香,感到对面的里德尔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不远处,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布莱克家族的老阿尔法德身着一袭暗绿色的曳地法袍带领着家族内部的一众人迎了上来。
我趁势低着头退了几步,站到队伍末尾。
他长高了……
自从出外游学以后,这几年都只是在过节时寄些稀奇古怪的特产和卡片回来,即使偶尔回家也匆匆忙忙,彷佛刻意地不愿多做停留。往往是每当我听到消息兴冲冲赶回去,汤姆他早已走了。
“这位是……”
正胡思乱想着,里德尔竟分开众人笔直地走到我面前,抿着薄唇,沉声问。
我心中一紧,虽然确定变形很完美,但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低的更深了。
阿尔法德明显一愣。
“他?哦……尊贵的勋爵大人,这孩子是韦斯莱家的……”
“我知道。”里德尔不客气地打断,他眸光冷漠,如浸入了深井中的寒冰,“抬起头来。”
我暗暗叫苦,心情复杂。
原来,他在他人面前竟是如此傲慢冷酷……那么,和我与阿不思在一起的这些年,难道全是做假的吗?!
不安开始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我轻叹口气,仰起脸。
夜空清朗,几缕灰橙色的浮云缓缓飘过头顶。
逆着银亮如水的月光,汤姆?里德尔那张年轻而英俊的瘦削脸庞豁然映入眼帘。
沉静的黑眸在对上我眼睛的那一瞬间有了片刻的失神,以至于他竟然喃喃问出声:
“你……是谁?”
“是巴特拉?韦斯莱,勋爵大人。”
朗声回答他的并不是我。
不知何时,伊戈尔?卡卡洛夫已摘下缀有雪狐毛的兜帽,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站在里德尔身后。
“原来是伊戈尔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里德尔闻声回头,微微皱眉。
我趁机扭开头,拨了拨眼前几乎起到安心作用的红发,舒了口气,暗暗平复早已纷乱的心绪。
“禀告我的主人,我是应雷古勒斯?布莱克先生之邀赴宴的,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意外的惊喜。”卡卡洛夫恭谨地躬身道。
“惊喜?”里德尔轻轻重复着这个词,随后,他嘲讽地一笑,“伊戈尔,对黑魔王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对您绝对忠诚,我的主人。”卡卡洛夫抬起头,轮廓鲜明的脸庞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被倾洒下来的银色月光笼罩。
“收起你那投机的忠诚吧,伊戈尔,”里德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果你现在还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柏林,那这句话或许还有那么点可信之处。不过雷古勒斯……”他侧头问一直陪在身边的阿尔法德,“可是贝拉的小弟弟?”
“是的,勋爵大人。”阿尔法德飞快地转了转他那一双浑浊却依旧不失狡猾的老眼,“是我们宗家最小的儿子,斯莱特林的,很识大体。”
里德尔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他转身大步向灯火通明的恢弘主宅走去,阿尔法德众人连忙殷勤地跟在身后。
卡卡洛夫一直垂手站在原地,直到道路尽头那扇华贵的大门打开又关闭,他才转过头,冲我微微一笑,“看来勋爵大人对您的心意真是深沉。”
我瞥了他一眼,“你已经是食死徒了?”
卡卡洛夫颔首。
“亚伦西斯知道吗?”我冷声问。
“不可否认,我是一名狡诈热忱的投机者。从这一点上看,黑暗勋爵算是最了解我本性的人。不过,格林德沃先生,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一位全身心都效忠于卡兰登大人的战士。”卡卡洛夫凝重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
“……不,不必。”沉默良久后,我惆怅而又欣慰地拒绝道,和他并肩走在幽光闪烁的花园小径上。
“您不问我原因吗?”卡卡洛夫欠身为我拨开会刮到长袍的夹竹桃枝叶。
“为什么要问?”我反问。
“如果我说我之所以会这么效忠于爵士大人,是因为他承诺事成之后就会将老魔杖赠予我呢?”
我倏的转过身。
冰凉的暗夜里,卡卡洛夫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恼人的闲适笑意,他彬彬有礼地端详着我,“也就是传说中三圣器之首——威力无穷、永无敌手的长老棒、老魔杖!您,肯定听说过吧……”
他什么意思?!
“当然,我听说过。”我警惕地立于原地,缓慢斟酌着词语,“可是,众所周知,那根接骨木魔杖已经失踪好几个世纪了……你怎么能确定亚伦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间,卡卡洛夫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先生哟……您真是……哈哈哈哈哈哈~~~”他几乎笑得弯下了腰!“您怎么能这么当真啊……哈哈哈哈~~~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
梅林诅咒他穿长袍不穿裤子!
我黑着脸,真想给眼前这小子一个痛快的阿瓦达了事!
“别紧张,刚刚那说法其实是我开玩笑的。”半晌,卡卡洛夫才直起身,斜靠在玻璃花门上,“不过您放心,我忠于卡兰登爵士的这颗心绝不掺假。说了恐怕会给您造成烦恼,不过白天我对您说的那句‘久仰’可不是客套话。我……早在出生的那一年就知道您了。”
到最后一句话时,卡卡洛夫抬手在四周施了魔法屏障,谨慎地放低了声音,以至于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我拧眉,“你刚刚说什么?”
“相信您是知道的,早先,格林德沃家并不是一个长居德国的家族。”卡卡洛夫神秘地笑笑,“在族内,流传着一个传说:当每一个继承了格林德沃这个姓氏与血脉的人去世时,他将有机会看到未来。”
“……”一时间,我脑海中突然不断交替涌现出祖父、父母死去时的场景——他们在指着我尖叫!
“很匪夷所思。”
我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却尴尬地发现面部肌肉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变得无比僵硬。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呢……”卡卡洛夫双手交叉抱胸,惬意地笑笑,“后来,这个传说有了得到印证的机会,格林德沃家遇到了另一个掌握着神奇力量的家族。那个家族可以制造出能让人延后死亡的药剂——虽然只有十分钟,但得到对未来的零碎描述已经是很令人钦羡的事情!毕竟,真正的预言家与占卜者通常上百年才会出现一位。不过很遗憾,那个掌握着至关重要的药剂的家族并不愿意与格林德沃家合作。于是,双方局势开始恶化。拥有药剂那一方失败了,沦为阶下囚,失去了自由,世代奉命为格林德沃家制药。”
“嘿,等一下——”我打断他,“小时候在家里我从没有见到过什么制药师……连听都没听说过。”
“您当时还小,这种不怎么光彩的、流传下来的家族密辛自然会对您有所保留。更何况,到了我们这一代,时局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卡卡洛夫遥望着苍莽的天空,“看到未来,即使在临死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的。药剂很可贵,失败率却非常高。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您的家族对这种事情逐渐失去了兴趣,而这种兴趣的流失,受到影响最大的无疑是那个制药世家。先前,他们被逼迫呕心沥血制作神奇的药剂;现今,他们又要为了保守秘密而被残忍杀害!”
卡卡洛夫有些落寞地微合上眼,“不过,总还是会有逃出来的……尽管身体残破、精神萎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终究,还是逃出生天。很幸运的,他得到了卡兰登老爵爷的慷慨帮助,血脉得以保存并悄无声息地繁衍。没错,如你所想……”卡卡洛夫张开眼,直视着我,“我,伊戈尔?卡卡洛夫,就是那个家族如今现存的唯一后裔!”
花园内,草虫或长或短地低鸣,扇着薄翼的小仙女在繁花间轻盈起舞、闪闪烁烁。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可却失去了语言。
黑暗中,土地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点点花香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空气间,卡卡洛夫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我,然后——他突然仰起头,再一次爆笑起来!
“……怎、怎么……”我惊愕地眨了眨眼。
“哈哈哈哈~~~先生,别告诉我您又相信了……哈哈哈哈~~~”他笑着揩了揩眼睛,一点晶莹在抬手的瞬间被不易人察觉地甩到浓稠的黑暗中,“哎哟,格林德沃先生,您真是我见过的最难得的一个人啦……哈哈哈哈~~~”
我沉默地立在原地,不知为何,茫茫中,我似乎听见了那滴晶莹落土入地的声音。
“伊戈尔,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