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杜嬷嬷道,“老身自会提点她的,不会叫她坏了二小姐的心情。”
银镯还要再说什么,阿荇忙与她使了眼色,又安慰地看了一眼她,示意她不要担心。
想了想,银镯从腰间接下一只小荷包,将它塞到杜嬷嬷手中,陪着笑,道:“那就请嬷嬷多多提点她,可莫叫她犯了错处。”
杜嬷嬷捏了捏荷包中银子的大小,满意地笑了笑:“老身省的。”收了那荷包,带着阿荇一前一后离开了。
阿荇小时候常来左府走亲戚,是以对这座府邸并不陌生。
一路走来,左府的丫鬟和小厮见到杜嬷嬷,都会上前来,恭敬而拘束地道一声“嬷嬷”,足可见杜嬷嬷在左府下人中的地位。
阿荇默不作声地跟着杜嬷嬷穿越了大半个左府。
这左家二小姐的院子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并没有因为变成了嫡女,而换到更好的院子中去。
到了左二小姐的院门外,杜嬷嬷回头与阿荇道:“请姑娘稍候片刻,老身前去为姑娘通报。”
阿荇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阿荇昨夜病了一病,又折腾得一整夜没睡,方才一直坐着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在天寒地冻的室外,又是站着,等了半晌便觉得双腿发软,没有力气,快要站不下去了,只想找个椅子做下来,或是找棵树来靠一靠也好。此时风又大,直吹得她一阵摇晃,觉得袄子都沁了凉意,浑身冻成了冰块。
她想了想,见周围没什么人,便悄悄地挪到院墙旁,笼着袖子,背靠着院墙站着。难受得很了,她便低着头,松懈了全身的力气。
“咦?是你。”
憨里憨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荇抬眼一望,是左四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
左四小姐今年不过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她一身孩童打扮,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阿荇眼前。左四小姐相貌不及左慈,张扬不及左二小姐,其他方面诸如女红或是琴棋书画也不及左府的其她小姐,本该是埋在众女堆里便找不出来的人,但单凭那股子憨气儿,硬是在左府独树一帜,存在感竟然仅仅次于左慈与左二小姐。
“你是昨天长姊屋子里的那个丫鬟。”左四小姐一眼就认出阿荇来,她好奇地打量着阿荇,“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想到状似孩童的左四小姐也是个重生的,阿荇就觉得实在没办法再像从前那般将她当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了。
这京城还真是奇妙,穿越者、重生者竟然都扎堆出现了。
她站直身子,与左四小姐福了一福:“回四小姐,二小姐传婢子问话呢。”
“那你怎么不进去?”左四小姐看似天真地问,“外面多冷啊。”
阿荇道:“杜嬷嬷只叫婢子在这里候着,二小姐还没有着人来传婢子。”
“我去跟二姐说,叫她让你进去,这里多冷啊。”左四小姐哈了哈手,跺跺脚,与那两个丫鬟走了进去。
果然,没多久,就有丫鬟来院子外面与阿荇说,二小姐要见她,叫她进去。
那丫鬟传完话,却立着不动了。
阿荇茫茫然,只得道:“烦请这位姐姐带路。”
那丫鬟却道,“你先走吧。”
阿荇想了想,只觉得这个行为怪异得很,一般来说,外人进主上家的院子,都会有那间院子里的仆人在前带路。阿荇看了那丫鬟两眼,也没多问,举步走近了院子。
谁料到她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便有一盆冰冷的液体劈头盖脸的浇了她一头一身。
狗血。
阿荇竟然被人泼了一盆狗血。
那狗血似乎放了很久,冰寒刺骨,又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淋在身上,阿荇只觉得自己浑身黏黏腻腻,十分难受。
阿荇的眼睛被狗血糊住了,勉强睁开时,眼前的一片都蒙上了一层红雾。
“阿嚏!”
她打了一个喷嚏。
“Fuck!”
她默默地比了一个中指。
“妖孽!看我不叫你现了原形!”
作者有话要说:
☆、050 狗血·下
历经两世,若问阿荇遭遇过的最狗血的事是什么,阿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今日被泼狗血一事。
阿荇抬眼望去。
因为眼睛被狗血糊住,是以她的视线此刻一片模糊。
血色的朦胧中,只见左二小姐一声娇咤,手举一支木剑,直直向阿荇刺来。
左二小姐一定是疯了。
这是在阿荇迅速闪身躲开左二小姐那一剑时,脑子里一划而过的念想。
而当阿荇还没来得及站稳,左二小姐手腕一翻,再一剑刺来时,阿荇终于知道,这左二小姐不是疯了,而是压根就没有正常过。
左二小姐见阿荇又一次躲了开去,不由得怒了。她一指阿荇,大喝一声:“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随即又招呼着围观的小厮与丫鬟,“将这妖孽给我绑了!”
蜂拥而上的左府下人立时将阿荇围在中央,又五花大绑地丢在左二小姐脚下。
阿荇被摔的全身骨头好好似散了架。泼在身上的狗血已经结了冰渣,她冷得很,不由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左二小姐居高临下的走近阿荇,以木剑柄挑起了她的下巴,端看了一阵那张糊着血的小脸,开口有些迟疑:“你是妖孽?”
你才是妖孽。
阿荇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谁知阿荇此刻蓬头垢面、满身污血,将那一记白眼衬得有些狰狞。
左二小姐被吓得“啊”的一声惊呼,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青面獠牙,果、果然是要妖孽!”
阿荇被这一声“青面獠牙”形容得有些蒙怔。
定了定神,左二小姐远远地离开阿荇,然后清清脆脆地拍了拍手。
一位姑娘应掌声走了出来。
她身材不高,穿了一袭黑衣,黑发披肩,黑色面巾蒙面。全身上下皆是一片黑,独独露出的上半张脸皮肤白皙。
左二小姐虽行事跋扈,但对这位蒙面女子倒有几分客气:“巫师。”
“二小姐。”蒙面女子声音不冷不热,一手指着阿荇,看向左二小姐,“她便是那个妖孽?”见左二小姐应声,便走近阿荇,细细地打量着阿荇。
而与此同时,阿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抱紧双臂,打了一个喷嚏,举目望向那蒙面女子。
“咦?”当阿荇看见她的双眼时,不由得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那双眼睛似乎是……
阿荇吃惊极了。
尽管冷得浑身发抖,她也还是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番。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跑到将军府来,扮演一个捉鬼的巫师,这种行为还真是……
蒙面人却一时没有认出阿荇来,只因阿荇脸上的□□着实做工精湛,被狗血这么折腾一番,也还是安安稳稳妥妥帖帖地贴在阿荇脸上。
左二小姐扶着丫鬟的手:“巫师,她是妖孽吧?”
蒙面人想也不想,点了点头,道:“我看是,待我收了她。”
说谎不打草稿,这不靠谱程度堪比自己呢。阿荇想。
“是你妹!”阿荇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妹?”蒙面人一愣,显然没有听明白阿荇在说什么。但随即她睁大了眼,似乎认出了阿荇。
“等一下。”愣怔间,左四小姐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微微地看了看满身血的阿荇,“怎么眨眼间就弄成这番模样?”又回头看着左二小姐,“二姐,你可不能动她。”
左二小姐一挑下巴,不屑道:“一个小丫鬟,我为何动不得?”
左四小姐甜甜一笑:“这个小丫鬟,可是来头不小呢。首先,长姊说过,她先时是谢大小姐的丫鬟。且不说现下我左家权势不如谢家,那谢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太孙妃,将来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二姐得罪了她,恐怕对我左府不利吧?”她把玩着手中的小手炉,“再者,她如今是长姊的丫鬟,长幼之序不可废。且……长姊或许是未来的贵妃娘娘呢,你不怕得罪长姊,将来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说啊,这么重要的一个小丫鬟,二姐,”她憨里憨气地看着左二小姐,“可不是一个将军府的次女动得了的呢。”
阿荇愣了一愣,左四小姐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帮阿荇开脱,但阿荇知道,她不过是在激怒左二小姐。阿荇觉得,这姑娘真是有些奇怪,她似乎是想要挑起左二小姐与左慈之间的矛盾,可是,这样做,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今儿还就偏偏动她了!”左二小姐果然一被激就上了钩,她与蒙面女子道,“今儿就请巫师收了这妖孽。”
蒙面女子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是,二小姐。”
“慢着。”
一声清咤。
院门被一人脚踹开,便见道左慈被金钗搀扶着,带着一众丫鬟小厮,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张家就在左家隔壁,所以左慈倒是来得快。
“怎么?趁我不在家,二妹要动我的人?”左慈虽行动不便,但气势却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减少。她看阿荇此刻浑身血迹,如血人一般,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狠狠的望向左二小姐,怒道,“二妹胆敢擅动私刑?”
阿荇望着左慈,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我的血。”
“那你这是……”
阿荇的嘴角抽了一抽,但还是老实答道:“被泼了一盆狗血。”
听得这话,左慈的嘴角也明显的抽了抽:“这还真是狗血啊。”她随即转向左二小姐,“既然二妹还没有来得及动私刑,那么,我也就不再追究什么了。”她高傲地看着左二小姐,“人我就带走了,二妹自重。”言罢,她另着人搀扶着阿荇,准备离开。
“等等!”
左慈回身,淡定的看着出口想要留住自己的左二小姐,挑了挑眉:“怎么?二妹还有何指教吗?”
左二小姐望着左慈那不甚和善的脸色,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
左慈见左二小姐无话,便带着她的人,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