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微愕,熟悉的味道充斥鼻间,正是她之前每日必喝的药汤。那淡淡、却无可错认的血腥味也一如以往。
“你已经五天没喝药了,来,把这碗药汤喝了。”苍衣淡笑地看着她道。
“……”她没伸手接药,只是抬眸定定地凝视着他,眉心微蹙,眸光幽幽沉沉的。
“怎么了?是不是胸口又犯疼了?”察觉了她的异样,他不禁也蹙起眉,担忧地问着。
她依旧不语,又专注地凝视了他好半晌,才低低开口:“你不该这么做……伤都还没好,便急着以自己的血帮我熬药。”
闻言,他心下一讶,表情却是不动声色。
“昨晚……其实我根本没睡着,你和那位雪衣姑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继续说道:“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用自己的血为我治病,难怪我总觉得药汤里有一股怪异的血腥味,你……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没有回应她的话,他只是柔声哄着:“来,先把药喝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她却摇了摇头。“你何苦如此费心?明知我活不过二十岁……”
“我不会让你死。”他骤然打断她的话。“我活多久你便活多久,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我和你早已分不开了。”低沉的嗓音铿锵有力,字字敲进她心坎,像是一种宣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愣愣地呆望着他,一股潜藏的、模糊的情感渐渐清晰,在心头流窜。
他淡淡垂眸,将药碗放在一旁后,抬眼注视着她道:“我以为,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心意。”
“我……”脸色微赧地垂下眼,勉强吐露心里的困惑:“我只是不明白……你是狼,我是人,你怎么会喜欢上我?”
“一开始或许是出自怜惜吧。”唇线微扬,他低缓地说着,一边伸指轻抚上她靠近眉心的那道疤痕。“当初为了两族的协定,我在你额上划下这道朱疤,藉此感应有关你的一切。”
“朱疤?”她以为这道疤是天生的。
“这得从你还是个婴儿时说起……”他大略将最初的情况述说了下,才又接着往下说:“七岁那年你坠河被我救起后,我便更加留意起你的情况。这十年间,你的心情、喜怒哀乐一切感受,我皆了如指掌,也感应到了你内心深深的孤寂。我曾说过,我是为你而来,还记得吗?因为不曾有过的怜惜:心疼的情绪,所以我来到了你的身边,医治你的病,也倾听你的心……”然后,他再也放不开她;不管最初的动机为何,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管玄歌微张着嘴望住他,愣愣地,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七岁起,她的病让她无法跟同龄的孩子玩在一起;她没有朋友,村民与她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唯一常接触的姐姐对她又总是冷冷淡淡的;没人听她倾诉,没人能和她说说话。他说得没错,她很孤单很寂寞,但从来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像他对她这般用心,她的族人不曾,她的父兄也不曾……
微仰着脸,眼底泛着清波,她细细端详着他脸上的每分每寸,似要将他烙印般地看得分明透彻,脑海里同时浮现这段日子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缘起是如此奇妙神秘,是上天的安排吗?
他说,他为她而来,多么令人心弦震荡的一句话呵!
这么看着他笃定深情的眼,内心深处,她的灵魂也深深悸动着。可是……
“但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族女子……”芳心暗浮,粉唇不由地咬出浅浅齿印。她怕自己只会拖累他,带给他麻烦。
苍衣轻笑地摇了摇头,伸指抚上她莹白的脸蛋,温柔地描划着她的眉眼。
“你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分却不怕我的人。”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他,而非世人眼里的妖魔鬼怪。“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不可思议的。没有人能替代得了你。”他柔声说着,双眸盛载情感,深邃如渊。
至此,她无言,默默地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情爱于她而言不再是陌生的,她的心顿时恍然有所领悟。当时会挺身为他挡箭的理由如今再清晰不过;爱苗已悄悄萌芽,只是当时的她犹懵懂不自觉呵。
随着两人眸光交流,一股轻轻浅浅,实则深刻人心的情感也在彼此之间来回旋绕传递,绵绵不断……
良久,苍衣重新捧起药碗端至她面前,道:“喝药了,再不喝都凉了。”
这一次,她听话地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下药汤,也一口一口喝下他的情意。
“稷郎!你醒醒呀!”
这一日,平静的村子里陡然响起一声凄厉哀痛的呼号。
管晴欢跪倚在床边,心魂震颤地望着床上已无丝毫生气、脸色苍白若纸的夫君。伸出柔荑,微微发抖地抚上那张她深爱的容颜,触手的冰凉让她心口又是一阵猛颤……她的稷郎……死了?!
片刻后,村里几名闻声而来的妇人们纷纷靠近床边,有人伸手探了探稷匡的鼻息,跟着脸色愀然地垂下眼,低低地叹息了声。
“大小姐,姑爷他……他已经过去了。”唉!伤得那么重,拖了几天又不见族长回来,他们也束手无策啊。
管晴欢愣了愣,像是无法接受事实地呆愣着,好半晌,才喃喃启口:“不,他没死……他没有死。”说着,双手猛然抓住稷匡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他,边喊道:“稷郎,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大小姐,你千万要节哀、保重自己呀!”一旁的妇人赶紧阻止她,担心她情绪太过激动会伤了自己。“别忘了你还怀着身孕,要是伤了胎儿可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响雷轰然劈进管晴欢近乎疯狂的神智,她瞬间呆了呆,停住摇晃的动作,而后缓缓地移回双手,轻轻抚上自己已明显隆起的肚腹……
“是啊,我还有宝宝……我和稷郎的孩子……”低声喃喃的同时,她的眼神也逐渐清明。“你们回去吧,我想好好静一静。”
“可是……”几位妇人还是不放心。发生了这种事,族长和少主又迟迟未归,留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妥。
“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了,只是想好好静一静。”管晴欢再一次说道,神情很是坚持。
妇人们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依照她的话,一一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她才任自己的泪水滚滚滑落。跪坐在床边,她眷恋不舍地瞅着稷匡死白的容颜,怜惜地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稷郎,你怎么可以死呢?你答应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她哑声低语。“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失去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呀。”
床上的人依然静默,再也无法回应她。
她不由得凄然一笑,在心中吶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她唯一仅有的幸福和快乐?!
突然间,她的表情倏地冷沉下来,眼冒凶光,恨意炽燃。
不!不是老天爷!是该死的狼妖、该死的玄歌,还有该死的阿爹和大哥!她要他们为稷郎的死付出代价,她以她的生命起誓!
第九章
在银川北地足足找了十天,管崇渊与大鄢国太子一行人等,依然未能找到宝藏的所在。
“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鄢闾望着眼前的山壁,终于沉不住气地蹙眉问道。“我们已经在可能的范围搜寻了这么多天,为何仍未寻得半点宝藏踪迹?”
“嗯……”巫祝老者垂眼沉吟片刻,方才回道:“依巫史上的记载,加上我的感应,宝藏应该就在这附近没错呀,莫非……”
“国师可是想到了什么?”管崇渊急急问道。
“如果我猜想得没错,藏宝入口处该是被人封印,以致肉眼无法得见。”
“你的意思是,被狼王动了手脚?”鄢闾揽眉更深。
“嗯,也只有狼王才有这等能耐。”
“那……现在该怎么办?”管祁修也忍不住开口了。
“国师,难道连你也解不开封印?”鄢闾抬眼望向巫祝老者。
老者摇了摇头。“必得有狼王的咒诀,方能解开封印;而咒诀也只有施咒者才知晓,否则,就算耗费再大的气力,也只是徒劳无功。”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狼王才能得到宝藏?”
“没错。”
“可是,我们一路上都没看到半只狼影,上哪去找狼王?”管祁修不禁瞪眼道。“上回让他逃了,要再抓住他谈何容易?就算找到他,他会愿意告诉我们开启宝藏的咒诀吗?”这个道理连他这个粗汉都懂得。
闻言,管崇渊、鄢闾两人不由得齐蹙眉苦思。他们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难处。
“我想,我们还是先回村子里再做商量吧。”最后,国师开口建议道。
“嗯,也好,就先回村子里吧。”鄢闾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管崇渊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立即动身回转村子。
刚回到村子里,族人们立即告知稷匡的死讯。
管崇渊与管祁修父子俩心下俱是一震,匆忙进入屋宅,鄢闾与国师也随后进入,却见管晴欢一身缟素地坐在厅里发呆。
“晴欢……”管崇渊走到女儿身旁蹙眉唤道。
闻声,管晴欢缓缓抬起头来,涣散的眼神逐渐收拢。
“我听村里的人说,稷匡他……”老脸微微一凝,竟不知该如何启齿才好。
听到丈夫的名字,管晴欢的眼神骤然一冷。“稷郎他……死了。”说着,目光瞅着管崇渊好一会儿后,缓缓移向一旁的管祁修。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管祁修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不由得为自己辩驳:“错不在我,是他自己要跑出去挡箭的,与我无关,你、你别把他的死算在我头上!”他不过是想在大鄢国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所以才自愿担任射手,谁知道竟发生了这种事!“
“晴欢,你大哥说得没错,这事确实不能怪他。”管崇渊帮口道。“当时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