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下广州
车厢里一股谈淡的酸溜溜的味道,是那种带有腐味的使人发晕的酸。坐车的时间越长,那味道越浓。说是坐车,其实根本就没有座位,从许州一上车时,车厢里就满满的人,过道里,厕所边,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到处到是人和行李。几个小时过后,张起才有点适应,他伸了伸酸痛的脖子,为了看风景,脖子在公共汽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因为伸的时间太长而有点受不了了。原以为上了火车就会舒服些,没有想到连放煎饼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背在肩上。张起透过周围人的空隙向四周看了看:有的坐着,眯缝着眼,时不时地看看头上的行李架,坐在地上的,失神的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腿,坐在窗边的最幸福了,可以趴在前面的小桌上睡觉,也可以随时看看车窗外的风景;有的站着,随着火车的节奏不停地颤动着头颅,不住地扶一下周围的人或者座椅;有的蹲在那里,手扶着自己的行李袋,像是看着很贵重的东西;站在厕所边的最不好受了,随着厕所门不停的开关他们也不停地挪让着;几乎每个人老半天都会长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某一项使命。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少有人交谈,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和谁的眼神碰了一下也赶紧闪开,只有售货车过来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带有灵气的声音传来:闪开!闪开!盒饭便宜了!大家的行李多数都是用那种装过化肥的蛇皮袋子装的。这一切,给张起一种“逃荒”的感觉,在他听来,火车也在发出“哎呦嗷!哎呦嗷”不堪重负的的喊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黑了,车厢里亮起了灯,这时候人显的少了一点。张起站着简单地吃了点煎饼,随身带的那杯军用茶壶的水快喝完了,有的人已经开始来来回回地找水喝,车厢边上的锅炉里的水早就没有了。看不见外面的风景,又一下睡不着。大家开始眼神不定的四处瞧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已是下半夜,车厢里响起了呼噜声,,张起再也熬不住了,太困了,蹲着眯了一会眼,好几次差点趴在地板上。张起忽然发现座位下面是空的,他估摸了一下,平躺在下面应该行,侧着身子肯定不行。把行李放下来,他试着使自己先在地板上躺下来,蜷缩着腿,慢慢的向里挪着,竟然把自己塞到了座位下面。头上碰到了行李之类的东西,张起把它推到了旁边,谁用脚踢了他一下,张起没有理会,现在只要能有个地方睡觉,其他什么都不想考虑。鼻尖正好接触着上面的座子,张起好不容易伸直了又酸又麻的腿………。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起觉得有谁在踢他的脚,并传来了那种带有灵气的吆喝声:“起来了,碍事了,让一让!”本能使他想侧身爬起来,但肩膀被上面的座子重重的弹了回来。他只有乖乖地慢慢地仰面从座椅下退了出来。这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车厢里到处都是喧闹声,刚才是卖饭的售货员把他喊醒的。
头仍然有些发晕,张起向四周看了看,人少了一些,多了许多新面孔,想洗洗手,但车厢二头的洗刷间都已经停水了。看来,只能将就吃点了,打开了自己的行李,一股新鲜的霉味扑面而来,这种味道是煎饼放置时间长而发出来,张起对这种味道多少年就很熟悉了。周围的人有几个都往这边看,有的抽动着鼻子,看来是这种味道吸引了他们。有几个人甚至议论起来,张起听了他们的声音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觉得他们的口音也有一股霉味,一股不熟悉的霉味。
“你吃的是什么?”张起正在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旁边的一位老妇人问他。虽然口音也有点霉味,但能懂。
“煎饼!给您点尝尝!”张起甚至有些自豪的回答,并随手撕了一角给她。老妇人舔了舔,然后把煎饼放在嘴里用力去咬,但终究没有咬碎。周围有的人笑了起来,有的人咂摸着嘴唇。她不好意思把那角煎饼扔掉,一直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直到她在下一站下车。
本来想在火车上好好地看一看旅途中的风景,可连个座位都没有,那份心情早就没有了。偶尔从车窗里能看清的,也只是一些城市的站台。将近四十个小时的行程,张起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塌了架。当列车员告诉他广州到了的时候,心情才有点激动起来。
出站口站满了人,有好多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人的名字,张起看也不看,他知道,没有人回来接他。这时候他才发觉一个问题:能不能找到脏孩还是个未知数。
来到了广州才发觉,这个城市离他是那样的远,天渐渐地要黑了。空气热得要闷死人,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无精打采地立在路边。站在广场上,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问他去哪里,要不要送;一些摩登女郎涂着口红,迈着八字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不时地问他要不要住旅社;有的人在他身边鬼鬼祟祟地转了几圈,然后神秘地问他要不要发票;甚至有的人拿出了电子表要他出个价钱。张起有点不大习惯这样的热情,但也无可奈何。一些带着红袖章的像工作人员的人给人一种不安全感。因为他们看你的眼神是猜疑的,无可奈何的。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他很想知道这些大厦里面住些什么人,有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马路面要架个桥,又不是有小河流过。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张起猛然抬头看见了火车候车室上面的八个打字:保卫祖国,统一中华。他竟然有些热血澎湃,这是种铿锵有力的口号,更像是种呐喊,这背后应该有许多慷慨激昂的故事,这似曾相识的标语给了他一种熟悉感。他决定先不去找脏孩,先看看这个城市。
车站的对面是个很大的宾馆,张起走了进去,他想在里面先住下再去找人。进了宾馆的大玻璃门,靠右是一组玻璃柜,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玉器,他随便扫了一眼,在一件玉器的标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标价:38万。他觉得有些晕,天下有这么贵的玉石。他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又仔细地看了二眼,的确是!
一位打着蝴蝶结的女孩走过来问道:“先生,您是住宿的吗?我们这里的标间是80元一晚上,今天不打折······”后面的话他根本没有听那个女孩说些什么,80元住一晚上就已经让他想跑了。
张起捂紧了口袋站在宾馆的门口,心里紧张的慌,“看来。必须先去找脏孩了”。他想。
他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有“南晴”这个旅社,他在火车站的东面和西面找了好长的时间,仍然没有找到。天越来越黑了,风里一会是一股香味,一会是一股腥味,张起最终在一座天桥的下面停住了,“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想。当行李打开时,才发觉煎饼已经有点馊了,好在还没有烂掉,咸菜也有点发酸,几只苍蝇寻着味道而来,前前后后的飞个不停。他买了几瓶水,把煎饼上的霉点洗掉,慢慢地享受了起来,对于他来讲,吃这样的煎饼很正常,离家上学的日子经常吃。
正吃着饭,张起就有些发困了,忽然发觉这天桥下竟是睡觉的好地方,有几个人已经在他不远处躺下了,虽然时不时地挥手驱赶着苍蝇和蚊子,但看样子都睡的很香。他看了看他随手打死的一只蚊子,若展开翅膀,比苍蝇的个头小不了多少。
‘‘若带回学校,制成标本,或许是一件艺术品呢”。他想。在梦里,他回到了他那间简陋而温暖的宿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起被周围的声音吵醒。天还没有大亮,天桥下多了许多站着和躺着的人,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刹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故意尖叫,每个人都是急匆匆地样子,争先恐后的上车,争先恐后地下车,谁都没有时间去刻意地留意谁一下,都目光集中而冷漠。远远地看过去,火车站的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隐隐约约地传来,有点像家乡的集市。
他决定还是回到广场上去打听,那里人多,并且脏孩留的地址离广场不远。
一个拿着照相机的人迎着张起匆匆跑来,“留个影吧,老板”!那人边跑边冲他喊。他觉得“老板”这二个字很刺耳,不应该是喊他的,他怎么感觉自己也不像老板,可周围又没有人,分明是在叫他。
“看样子,你是北方人,第一次来吧!留个影吧!来一次不容易!你看这高楼大厦,这候车室上面的八个字多气派!”那人用张起能听懂的话冲他喊着。
这个狼狈的样子,张起压根就没有照相的打算,可候车室上面的“保卫祖国,统一中华”八个大字太具有吸引力了。
“多少钱一张”?
“二元!你留下地址,洗好后我给你寄去!”那人边说边飞快地拿掉了相机的盖子。张起随便站在那儿由那人照了一张,什么效果无所谓,他只要那八个大字,他觉得这是种资本,可以对学生讲的。
“你知道南晴旅社在哪里吗”?照完像,留下了地址,张起随便问到。
“南晴旅社?她知道!”那个人喊来了正在附近转悠的一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来到后就神秘地说:“南晴旅社,我知道,跟我来吧!”张起跟她左拐右拐地走了很长时间,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旅社前面站住了,张起一看不是,名字不对。刚想说话,那位中年妇女说:“这里过去是叫南晴旅社,刚改了名字时间不长的,是我亲戚开的,你住就是了,保你满意!”他还想说些什么,中年妇女已经把他拉进了门。里面迎出来了一位小伙子,他们用张起听不懂的话说了几句,那个中年妇女拿了五元钱就走了。
小伙子走过来说:“这里用过南晴的名字,后来改了现在的这个名字—南木旅舍,这里住着好几个北方人,住宿费一天十元,很便宜的,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张起太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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