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低着头,不说话,只等康熙说。在后宫这么多年沉浮,她非常了解康熙的性格,霸道之极,尤其不喜逆耳忠言,除了揣摩他的心思,就要顺着他。唯一一个不肯顺着他的恐怕只有圆明园的那位。
“朕今日召你来是为了四阿哥的事。”
德妃抬头看了康熙一眼,措辞谨慎:“四阿哥如何,臣妾着实不知皇上的意思。”
“皇贵妃薨了,四阿哥年纪尚幼,不能没有母妃照顾,你可愿意将四阿哥带回永和宫抚养?”
闻言,德妃低下头不说话,康熙有点急了,但声音仍旧是不缓步慢:“四阿哥出声就被带到景仁宫,跟你不大亲密,但到底是你的儿子,亲额娘跟儿子哪有隔夜仇?老四还小,你多多用心,哄一哄,母子连心,将来感情跟你也会变好。”
德妃低着头,仍旧是不说话。
康熙有点不满意了,食指敲敲桌子:“德妃?朕问你话呢。”
德妃忽然跪到地上,朗声道:“臣妾不愿意。”
“不愿意?这是为何?”
德妃磕了个头:“请皇上收回成命,四阿哥自被先皇贵妃娘娘抱走,就已经不再是臣妾的儿子,他是先皇贵妃娘娘的儿子,是佟家的外孙,非臣妾之子。臣妾之子只有早夭的四格格、五格格,还有现在还嗷嗷待哺的六阿哥。”
康熙手中茶盏“啪”的一声搁在桌子上,紧紧的盯着德妃的眼睛,往日那个唯唯诺诺从不敢如此的德妃却扬着头,目光清朗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沉默一会儿,康熙忽然示弱:“你还是怪当初皇贵妃抢了胤禛?你该知道她是皇贵妃,乃是副后,胤禛在她膝下养着,对将来前途也大有好处。朕顾忌你,不曾改老四的玉碟,你如今这样讲老四拒之门外,可有感到朕的苦心?”
德妃不答话,一双眼睛倔强而无畏的看着康熙。
两人对视良久,康熙忽然挥挥手,颓然坐下:“你既然如此坚持,朕也不能强迫你。只是德妃,你如此绝情,便不要怪老四与你感情淡漠。”
德妃磕了个头,转身走出乾清宫,宫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雨中,不肯打伞,任凭大雨砸在身上。
那是四阿哥。
德妃远远的看着,她能看到四阿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和不安。
四阿哥被皇贵妃抱走后,她晋封为嫔,成了永和宫主位,开始的几年也曾这样远远的看着皇贵妃抱着她的儿子,温柔呵护,也曾看到她的儿子趴在那个女人身边喊那个女人为额娘。
后来,是什么时候事了?生了四格格,五格格,她忙于照顾女儿,再也没空关注四阿哥,她的第一个孩子。
久而久之,感情也就淡漠了。
她清楚的记得,这个孩子在四岁的时候,得知实情的真相,哭着喊着说她不是他的亲额娘,他的亲额娘只有佟皇贵妃一个。
那样天真而无情是语言是怎样刺痛了一个母亲的心。
跟在皇贵妃身边,总比跟在她身边好。至少皇贵妃的母家佟家是皇上得力的外戚之臣,比她这个宫女出身,包衣奴才的外家能给他的助力要多得多。
不再去看四阿哥小小的身体,德妃转身,身后的宫女给她撑起油纸伞,慢慢的远去,身影消失在雨中。
胤禛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跪在乾清宫外,他想起前几天,索额图从宫外带给大阿哥的西洋小帆船,虽然做工比不得宫里的,但是小巧玲珑,很精致,他们兄弟几个都想要,缠着大哥,要这东西。
太子最先看上,谁也不敢跟他争,但大哥却并不愿意给,太子一气之下将那小帆船摔碎了。摔碎的东西,谁还有兴趣,大哥将它扔掉了。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那个被摔碎的小帆船,谁也不想要,谁都嫌弃。如果是太子,一定很多嫔妃愿意亲近他,抚养他,做他的额娘吧。
不知为何,眼泪慢慢掉下来,他才只有六岁,纵然早慧,很多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养母有了小格格就不再喜欢自己了,为何生母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丢给自己,甚至都不愿承认他是她的儿子。
为何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比如太子,只是有个皇后的额娘,就被封为了储君,谁都爱他,喜欢他。连他的亲额娘德妃遇到太子都会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拿出来,满脸都是作为母亲的慈爱。她对太子有多好,对他就有多差。
雨水顺着额头流到眼睛中,最后他也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36章
四阿哥的头很烫,全身打着哆嗦,嘴唇青紫,清舒淡淡的看了一眼要插嘴说话的苏培盛:“我带他走。”
说着,便御剑飞行,不见了踪影,苏培盛吓得跪倒地上。而那边梁九功带着太医咋咋呼呼的赶了过来,却现在四阿哥已经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四阿哥呢?”
苏培盛腿软的站不起来:“梁……梁爷爷,奴才刚才只看见一个女人飞了过来,把我们爷带走了。这……这……居然有人敢在宫中绑架阿哥,这……”
听他这么一说,梁九功就知道是谁带走四阿哥了,他一边训斥苏培盛:“你个小奴才,什么劫匪,那是圆明园那位贵妃娘娘,可是有大神通的。既然是她带走了四阿哥,四阿哥就决计没什么事了。”
说完他急忙往乾清宫里走,心中窃喜,主子爷自跟清舒姑娘吵架之后,心中也是懊悔不已,这下可有机会去圆明园了。
进了西暖阁,康熙脸上并无焦急神色反而带着一丝倦怠,梁九功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康熙眼前一亮,又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老四跟阿舒倒是很有缘分。”
梁九功急忙道:“主子爷,前些日子您不是一直拉不下脸去给清舒姑娘赔礼道歉?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就算清舒姑娘有多大能耐,也没法阻拦阿玛看自己儿子不是?”
康熙站起身,摇摇头:“老四在那儿,朕这么去了会不会太过刻意了?而且朕也觉得十分奇怪,阿舒这样冷心冷情,为何会对老四这般看重,她对朕都没有……”
梁九功擦擦额头上的冷行:“依奴才看,清舒姑娘对孩子倒是都有一番慈悲心肠,当年记得太子爷刚出生,身上有热毒,哭闹不止,太医们都治不好,还不是清舒姑娘整日抱着太子爷,也不知用了什么好法子,治好了太子爷。若不是清舒姑娘五年前执意闭关,跟太子也感情淡了,而且这五年后头一回见面,太子爷就说了伤人的话。如若不然,怕是清舒姑娘跟太子爷的感情还更好一点呢。”
康熙还是有点踌躇不安,梁九功是知道的,这些天,因为和清舒姑娘争吵的事,主子爷都没睡好觉,也没好好吃过饭。
“主子爷,您看,清舒姑娘和四阿哥感情好,这不正是一件好事吗?反正现在四阿哥没有母妃照顾,交给清舒姑娘不是正好?主子爷一直担心清舒姑娘太过淡漠,总有一天会离开,若姑娘与四阿哥有了母子之情,将来姑娘顾念这母子之情,也不会舍得离开的。”
康熙目露精光,看向梁九功,他急忙跪下:“主子爷,奴才多嘴了,请主子爷责罚。”
没想到康熙忽然面露喜色,一把将梁九功拉起,拍着它的肩膀:“你很好,很好!走,这就去圆明园。”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这是四阿哥!”碧含惊呆瞪大双眼。
清舒咬牙切齿,夹着烧的满脸通红的四阿哥:“他自己作死,我有什么办法!你让下面的人用半两板蓝根,半两夏枯草,加些白糖熬煮,快些,熬煮好了,送到我的卧房来。”
“姑娘等着,奴才这就去。”
将高烧不止的四阿哥放在床上,清舒毫不犹豫,直接将他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扔到一边,拿了一床厚被子盖到身上,他受了凉导致发热不止,自然也要闷出汗来,将凉气驱出去。
摸了摸四阿哥的额头,干热的很,她又拿了一床被子盖上,手搭在他的脉上,一股如清泉般温和的水灵力游走全身。
然而,清舒身上的灵力对于伤口很有效果,对于病症却没什么大用。除非如太子小时候一般,身上有热毒,那样才管用。
渡入水灵力,也不过是让他过的舒服点,不要这么难受。
不一会儿,碧含端着一碗药汁子进了卧房:“姑娘,药京煎好了,现在可要喂四阿哥吃?”
看了看睡的昏迷不醒的四阿哥,碧含犯了难:“姑娘,这四阿哥昏迷了,怎么喂?要不拿勺子试试灌进去?”
清舒摇头,端着那碗汤药,直接掐掉四阿哥嘴上的挂钩,下巴张开,将那药汤倒了进去,清舒手很快,把下巴合上,在嗓子处一点,药就进了肚子里。
站在一旁的碧含看的目瞪口呆:“姑娘,您把四阿哥带回来想来是喜欢这四阿哥的,可是为何……”
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清舒有点不耐烦:“又不会死,用勺子喂,喂到哪年哪月去?这孩子自己作死,跪在暴雨里,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知道教训的。你找几个靠谱的人在这里照看他。”
碧含不解其意:“姑娘把四阿哥带回来,难道不亲自照顾?”
“我为何要亲自照顾?”
碧含看着一脸烦躁纳闷的清舒,更是疑惑不解,不过她一向跟清舒没大没小惯了,便直言不讳:“四阿哥不受德主子待见,姑娘把他带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在主子爷面前显着自己大度慈爱吗?”
清舒眉头皱的更紧:“你都想些什么?我不是康熙的嫔妃,四阿哥是他儿子,我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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