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晚饭你做了吗?”
母亲没有吭声,继续在埋头编织着毛衣,仿佛这屋子里除了她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一样。
章桐想了想,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舅舅的电话。
十多分钟后,舅舅匆匆忙忙地带着医疗手术箱赶了过来,给母亲打了一针。在安顿她睡下后,舅舅这才放心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走了出来,疲惫地坐在了章桐对面的沙发上。
“舅舅,我妈她怎么样了?”章桐焦急地问道,“药怎么不起作用了?”
舅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给她的量已经是最大的了,不过,像她这样的病情,我真的还是建议你让她住院最好。我怕日子久了,她有耐药性,而你工作又那么忙,万一你不在家,她发病,有个什么好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让我再想想!”章桐犹豫了,“我妈她现在睡着了吗?”
“睡着了。这样吧,桐桐,你明天把你妈带到我医院来,我帮她再检查一下,看看具体情况。”
“好的!谢谢你,舅舅!”
送走了老人,章桐感觉脑袋晕晕的,㈤⑨⒉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母亲卧室门口,轻轻打开门,呆呆地注视着母亲在床上安睡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她想放弃自己的工作,好好地陪在母亲的身边,好好照顾她。可是,每次电话一响,就会下意识地向门外走去,丢下可怜的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母亲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如果因为一时疏忽而让母亲有什么意外,那么,自己的良心将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想到这儿,章桐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关上卧室门后,就朝隔壁自己房间走去。
在打开灯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愣住了,在自己窗前的书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陈旧的小樟木盒子。章桐皱了皱眉,记忆中这是母亲的东西,一直锁在母亲年轻时陪嫁的大樟木箱里,从来都不允许别人去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这里面锁着母亲的秘密。可是,现在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
顾不得多想,章桐来到书桌旁,打开了小樟木盒子,里面只有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章桐的心跳得厉害,因为她认出来了发黄的薄薄的信纸上的字迹:
“桐桐,对不起,爸爸要永远离开你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也已经长大了。希望你能够理解爸爸的苦心,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心中的痛苦。现在,爸爸要恳求你一件事——不要去找你妹妹了,永远都不要。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陷入无止境的希望与失望直至绝望的生活中,忘了秋秋,也忘了爸爸吧!答应爸爸,好吗?
永远爱你的 爸爸”
这一刻,章桐才稍微明白父亲的苦心。
“王队,有消息了,城南医院的门诊护士说她们那边昨天晚上有一个长相奇特的白化病人前去就诊,挂的是肛肠科!”赵云的话打断了王亚楠的思绪。
“病历上有住址记录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亚楠皱眉说道:“他知道我们在找他,所以他白天不敢出来的,只能在晚上。这样,你马上带一个人去城南医院蹲点。有消息就通知我,我现在就去天长大学!”
“天长大学?”
“对,去找丁教授。我相信他还隐瞒了什么!”王亚楠匆忙拿起外衣就往办公室外走去。
“王队长,你去哪儿?”说话的人正是几日未见的刘春晓。
王亚楠的双眉微微一挑:“刘检察官,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调档案的,”刘春晓编了个理由,他不想给周围的人留下一个自己没事总是来找章桐的印象,尤其是面前的这位女刑警队长。
“事情办完了吗?”
“是啊,我正好要下班了。”
一听这话,王亚楠顿时喜上眉梢:“那这样吧,我正好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你能陪我去一趟天长大学吗?”
刘春晓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今天反正没什么事情了,那,走吧,我开车送你去!”
转身之际,王亚楠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身边比自己高整整一个头、长相英俊的刘春晓,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路上,王亚楠把案情简单地向刘春晓介绍了一下,⒌⒐⑵并且把自己内心的疑虑和盘托出。
刘春晓沉默了,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严肃地盯着车子的前方。
很快,天长大学就到了。
面对突然到访的王亚楠和刘春晓,丁教授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惊讶。仿佛两人的来访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番寒暄过后,王亚楠问道:“丁教授,我也不瞒您了,相信您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现在我们手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黄志刚。您是他唯一的亲人,又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一定很尊敬您!我想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如果我们再不阻止他的话,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被夺去了!请您理解我们,好吗?”
丁教授嘴唇颤抖着,半天没有说话。
王亚楠看了看身边的刘春晓,刘春晓点点头:“丁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们黄志刚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我相信她应该不是病故的。”
丁教授的目光突然从茫然和警惕变得充满了伤痛,他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说得没错,小伙子,她是被害的,案子至今未破。”
“被害?”
第七章 剥离真相
章桐一声不吭地冲进了母亲的卧室,拽开抽屉,拿出药瓶,颤抖着双手拧开小药瓶那浅黄色的盖子后,把里面的药全倒了出来,等看清楚手掌心中的几枚药丸,章桐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她把手中的药丸放在了桌面上,又陆续拿出了剩下的所有八个药瓶子,里面的药也被一一倒了出来。不出所料,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章桐简直不敢相信母亲服用的竟然是维生素片!最初舅舅开出的处方药全都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怎么现在竟然变成了维生素片?难怪母亲的反应会变得那么迟钝。
“对,是一次抢劫。我妹夫去世后,我妹妹一个人拉扯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我妹妹很倔犟,一个人工作养孩子。志刚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尤其是得了这个毛病以后;他又很自卑,很不合群,我没有儿子,就把家传的手艺传给了他,也算是个谋生的手段。本指望他们一家从此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可是,九年前一个隆冬的晚上,我妹妹下夜班,结果遇到了劫匪,我妹妹被连刺八刀,死在了大街上。但是当我从警察那里得到消息后赶到医院时,她的遗体已经被志刚领走了,从此我就很少见到这个孩子了。不过……”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刘春晓紧接着问道。
老人犹豫了,他想了想:“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妹妹葬在哪儿!”
王亚楠随即追问:“您还有您妹妹的相片吗?年轻时候的!”
老人点点头:“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找!”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王亚楠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说,王队,你坐一下吧,人家丁教授年纪大了,手脚不太灵活,找东西自然会慢一点儿。”刘春晓简直快被王亚楠来回踱步给晃晕了。
王亚楠一瞪眼:“你和小桐一样,叫我‘亚楠’吧,这样我听着舒服。‘王队’是我的下属叫的,我们平级,你不用拍我马屁!”⒌⒐Ⅱ
刘春晓一咧嘴,没再吱声。
“让你们两位久等了,这些都是老照片,有些陈旧了。”丁教授捧着两大本发黄的相册走了出来。
打开相册,仿佛掀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王亚楠很快就认出了相片中那个年轻苗条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人。她伸手指着那个女人抬头问道:“丁教授,这就是您妹妹年轻的时候?”
“对,这张是她十八岁时候照的。我妹妹小我二十一岁,我父亲六十岁的时候有了她。我们兄妹两个年龄差距很大。”丁教授淡淡地一笑。
“她去世的时候多大年龄?”
“还差三天就是39岁,但是活着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年龄,她很爱美!”
王亚楠紧紧地盯着相片中的年轻女人:“丁教授,您确信现在还没有找到您妹妹的安葬地吗?”
“我后来问过志刚,他说海葬了,因为没有钱买墓地。”
离开丁教授家以后,在回公安局的路上,刘春晓突然说道:“王队,哦,不,亚楠,我有一个朋友是民政局的,他们那边有咱们天长市的殡葬记录,最早可以查到二十年前。我上周曾经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那太好了,我来开车,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说着,王亚楠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临走时问丁教授要的写有黄志刚母亲的姓名和死亡时间的纸,递给了刘春晓,“你现在就打,别耽误了!”
刘春晓把车停在了路边,和王亚楠交换了座位。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样子,就好像昨晚的变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章桐临出门时不放心地走回母亲的房间,打开床头柜的小抽屉,再一次清点了一下里面的那几枚药丸,等到确信数目正确无疑了,她这才和母亲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家。
在经过舅舅家楼栋门口时,和早起锻炼的舅舅不期而遇,章桐想起了父亲遗书的内容,脚步有些犹豫。
“桐桐,怎么了?你妈今天又不对了吗?”
章桐摇了摇头:“没有,舅舅,你别担心。我妈今天还好,昨天你的药应该是起作用了。”
“那就好,”老人深吸一口气,一脸愁容,“你妈妈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舅舅……为什么爸爸舍得抛下我和妈妈离开这个世界?”章桐恳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算了,都过去了,好好待你的母亲吧,她这辈子太苦了!”说着,老人心疼看了章桐一眼后,默默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