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害怕的是什么,那真是可怕极了!
“最后我鼓足勇气,尽可能轻地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一点。房间里面很暗,我只能看清窗户的轮廓。黑暗中那呼吸声变得更清晰,令人毛骨悚然。我仔细听着,这声音仍然在持续。我使劲把门推开。我担心要是我动作慢了一点,可能门后就会有一些恐怖的东西准备好了来突袭我!我开了灯,走进房门。我先看了一眼他的床,床单很凌乱,我父亲应该在床上躺过,床的中央有一大片暗红的印记,看到这片漫延到了床沿的暗红,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我感到那阵恐怖的呼吸声飘过了房间,我的目光追随着它。父亲向右侧蜷成一团,右手压在身下,像是被抛尸在那里。血迹从床上一直漫延下来,父亲倒在一片血泊中,我埋下身检查时,那片血闪现出可怕的猩红色。他躺的地方正好在大保险箱的前面。他穿着睡衣。左边袖子破了,露出他伸向沙发外的裸露的手臂。那看上去——噢!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血,他腕上的金手镯周围的肉都烂了,还有很多伤口。我从来不知道他戴着这么个东西,这真让我吃惊。”
深夜急召(4)
她停顿了一下,我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说道:“噢,你无须感到惊讶。你可能没有见过男人戴手镯。我曾见过一个法官在宣判别人死刑时,他举起的手腕上就戴着个金手镯。”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但不管怎样,这停顿的一刻让她缓和了一些,她声调平稳地接着说:“担心他流血过多死亡,我赶紧呼救。我拉响铃,又跑出房间尽我所能地大声呼救。应该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虽然对于我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群仆人跑了上来,然后又是另一群,直到整个房间都被无数双注视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和各式的睡衣填满。
“我们把我父亲移到沙发上。管家格兰特夫人,那个看上去从来只关注她自己的人开始查看这血来自什么地方。很快我们发现是他裸露的手臂在流血。靠近他手腕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像是刀划的,倒像被撕裂过的锯齿形状,看上去已经伤到了静脉血管。格兰特夫人用手帕包扎了伤口,并把它跟一个银制切纸刀紧紧绑在一起,血似乎马上就止住了。这时,我仿佛清醒了过来,至少一部分理智已经苏醒;我打发了一个仆人去找医生,又叫了一个去请警察。他们走后,我觉得除了那些仆人,房间里就剩了我一个,我搞不清楚情况,对我父亲如此,对其他任何事亦是如此。我强烈地渴望能有人来帮我。后来我就想到了你,想到那天我们泛舟湖上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来不及细想,我告诉仆人赶紧准备马车,我自己则草草写了个便条给你。”
她又停住了。我不想说我此刻的心情。我看着她,我想她能理解,短暂的四目相接后她害羞地垂下了头,脸颊红得像娇艳的牡丹。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继续着她的故事:“医生到来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马夫到他家里告诉他后他就飞快地跑来了。他给可怜的父亲弄了一根专门的止血带,又跑回家去拿医疗器械了。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然后又来了位警察,报告给警局不久后督察就来了。然后你也到了。”
长时间的静默,我壮着胆子抓起了她的手。没再多说什么,我们打开门走向督察。他冲过来,边走边说道:“我已经亲自检查现场了,还发了封信给苏格兰场。罗斯先生,您知道这个案子太奇怪了,我想我们最好找来刑侦部门的专家。所以我写信叫道警长马上过来。您记得他的,那次在霍克森登的美国投毒案。”
“噢,是的,”我说,“我记得很清楚;除了那案子之外,我们还合作过好几次,他的敏锐和才能都使我受益匪浅。他的思维十分清晰。当我为被告辩护,证明我的当事人是清白的时候,我很高兴由他来反驳我们!”
“这真是极高的评价了,先生!”督察高兴地说,“我很高兴您赞同我的做法。”
我由衷地答道:“再好不过了。我毫不怀疑你们可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和说法!”
我们上到崔罗尼先生的房间,一切正如他女儿所描述的那样。
有人在摁门铃,随后一个男人被引了进来。这是个年轻的鹰一样的男人,犀利的灰褐色眼睛,前额凸起,中庭饱满,像一个思想者。他打开了他随身提的黑包。崔罗尼小姐帮我们互相引荐道:“这是温彻斯特医生,这是罗斯先生,那位是德兰督察。”我们相互致意后他马上开始了工作。我们都等待着,焦急地看着他一步步处理伤口。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德兰督察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口,最后他把结论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看,左边手腕上有好几道平行的割伤或抓伤,好些地方还伤及到了桡动脉。”
他转向崔罗尼小姐说:“你觉得我们应该弄开这个手镯吗?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戴得这样松,完全可以顺着手腕掉下去;但是稍后病人可能会感觉好点。”这个可怜的女孩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小声答道:“我不知道。我——我是最近才搬来和爸爸一起住的,我不怎么了解他的生活还有他的思想,恐怕很难判断。”医生锐利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然后非常和蔼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但是请你不必这么悲伤。眼下我们可以不动它。我会承担责任的。要是以后需要把它解下来,用把锉刀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办到。无疑你父亲把它弄成这样有他自己的用意。看!这上面还有把小钥匙……”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停下来,弯下腰,接过我手中的蜡烛凑近那个手镯。随后又叫我把蜡烛举在同样的位置,他则从兜里掏出一个他调节过的放大镜。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他直起身,将放大镜递给德兰督察,说:“您最好自己看看。这不是普通的手镯。它是由三层钢制成的;看,这里是接缝。显然这东西不可能轻易就被弄下来,我们需要一把不同寻常的锉刀。”
督察弯下他高大的身躯,但是并没像医生那样跪在沙发边凑得那样近。他极小心精确地检查着这个手镯,慢慢旋转不放过每一个点。然后他直起身把放大镜递给我。“你看过后,”他说,“要是小姐愿意的话,让她也看看。”然后他开始详细地在他的笔记本上作记录了。
我做了点小小的变动。我将放大镜伸向崔罗尼小姐,说:“要不你先看?”她退了几步,连连摆手,激动地说:“噢不!爸爸没说过要给我看这个。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看。”担心她的话可能会冒犯到我们,她又补充道:“当然你们看看是对的。你们得检查所有东西,考虑所有因素;而且事实上——事实上我很感激你们……”
她别过头,我能看到她无声地哭了。我看得出即使她是如此担心和忧虑,但更懊恼她对她父亲如此的不了解;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在众多陌生人面前表露了出来。即使是男人也很难承受这样的窘迫。我想她应该庆幸没有女人在场——因为这种时候女人比男人理解得更透彻。
当我查看完毕起身后,医生又从长椅边走过来继续检查了。德兰督察凑在我耳边说:“我觉得我们有这样的医生真是幸运!”我点头同意,正准备说点什么附和他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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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命令(1)
德兰督察轻轻走向门边,其他人等待着。我们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房间的管理者。他先只是把门开了一点,然后便放松地拉开了门,一位瘦高个儿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那是一个有着尖利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脸的男人。他用明亮的眼睛迅速扫了周围一眼。他一进来,警官就伸出了手,两个人激动地握在了一起。
“收到您的信我就立刻赶来了,长官。很荣幸您还这么信任我。”
“我一直相信你。”督察由衷地说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我们在鲍街的日子!”然后没有任何客套话,督察开始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这位新来者。德兰督察十分了解他的工作,把必要的信息都告诉他了,并讲述得很详细。因此道警长只问了几个问题——很少几个——便于他理解案件详情的问题。道警长的眼神在督察、屋里的每一个人、每一部分以及躺在沙发上毫无知觉的伤者身上逡巡。
督察讲述完后,道警长转向我说:“先生,或许您记得我。我们合作过霍克森登的案子。”
“我记得很清楚。”我边说边伸出手来。督察再次说道:“道警长,你知道,这个案子由你全权负责。”
“我希望能跟您一起办,长官,”他打断道。督察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要耗费一个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我有其他事要做;但是我很有兴趣,如果有什么地方帮得上忙的我会乐意效劳。”
“好吧,长官。”道警长说道,他敬了个礼接受了任务,随后便立刻展开调查。
首先,他走向医生,请教了医生的姓名和住址,并让他写一份完整的报告,以便需要时交给上司。温彻斯特医生庄重地答应了。接着警长靠近我,压低了嗓门说:“我很欣赏这位医生。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工作。”
他又转向崔罗尼小姐请求道:“请把您父亲的情况告诉我,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他的生活方式,生平——任何他感兴趣或是关心的事。”我正准备打断他,告诉他崔罗尼小姐已经说过她对她父亲的事一无所知时,她抬手示意我让她自己说:“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跟德兰督察和罗斯先生说过了。”
“哦,女士,我们不能要求过高。”警长亲切地说道,“我要先查看一下。您说您是在门外听见房间里有响动的吗?”
“我是在我的房间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事实上这肯定就是吵醒我的声音。我马上走出房间。父亲的房门是关着的,我能看见楼梯平台和顶部转角。如果有人从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