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把纸条捏进手心,默默的转身,突然花形在背后叫住了他,“等一下,牧君。”
花形走到他面前,难得的笑了笑——说是笑,其实也就是两边嘴角,各往一边扩张了半公分而已。
“多谢帮我们干掉了丰玉,这个算是报酬。”说着就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了牧的手心。
牧不解,刚要发问,花形已悠悠然的走了回去,姿势舒服的往长椅上一靠。
满腹疑团的牧绕过了楼道拐角,才翻出手心里的东西——是一块有医院标志的塑料挂牌,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正午的阳光和蝉鸣,正如此刻同牧的心情,热烈而躁动。即使在楼下阴凉处坐了一个小时,牧还是汗流浃背,乱了他仔细梳好的小中分头。
终于花形和长谷川并肩走出了病区大楼,牧立马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目的地。
果然,那才热闹非常的楼道,已是宽敞安静。站在病房门口略一踌躇,牧还是掏出了那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悄悄的挂在了门把上。
手掌搭上门把的瞬间,冰凉的触觉和耳后的骤然一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引发牧的心跳开始不稳定,呼吸也浊重起来。
大约是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藤真从病房里悠扬的应答了一声,“请进。”
牧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在楼下光是着急的干等,居然没有打好腹稿,见到藤真该说些什么。
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牧转动了门把,推门而入。
藤真正半倚在床头,双手安静的放在雪白的薄被上,笑容优雅清淡,透着些礼貌的意思。
看见是牧,藤真端着的肩膀耸一松,笑容立时灿烂而随意,“阿牧?坐吧。”
眼前的藤真有些不同,原本稍长的额发已经齐齐的剪掉,额头上缠着纱布,左边额角的部位,微微鼓起了一小块。
“发型很可笑是吧?没办法,缝了十一针。”藤真抹了抹短短额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真有点儿像……樱桃小丸子。藤真这个动作和表情,让牧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忍住笑意,“不会,你怎样……都好看。”
好看?最刺耳的,就是这样的“赞美”了,藤真习惯性的挑起了眉尖。
然而,眼前的牧正直直的看着自己,目光认真诚恳,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刚刚升腾起来的一点恚意,也就慢慢的落了下去,在胸口化作一股既美好,又不安的暖流。
自从表白了之后,只要是单独相处,这家伙似乎就毫不掩饰对自己的那点……意思。
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藤真就找到了自然转移的话题,“听说你们打赢了丰玉?恭喜,现在是四强了吧?”
“嗯,明天对阵秋田的山王工业。”牧尽量说的很轻松,其实,面对连续七年全国冠军的球队,一向很激励球员们求胜心的高头教练,也只说了一句“尽力去打就好”,从学长们的态度来看,更是对胜利不抱什么信心。
“很可惜,明天不能去看比赛了。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要住院观察几天。”藤真的手抚上了额角伤处,怃然的叹了口气,“阿牧,我……又败给你了。”
大约是有些失神,使的力气大了点,藤真咝了抽了一口凉气,露出疼痛的表情。
“怎么,很痛么?”牧赶紧关切的站起来。
“不会。”藤真摇头,无奈的送了耸肩,“就是,憋闷的慌,好想偷偷溜出去看比赛啊。”
看着藤真有点委顿的模样,不似往日的俊爽飞扬,牧的心口好像又被用力揪了一下,稍作斟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呃,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伤?”
藤真一愣,伤口已经缝合包扎了,有什么可看的?但是,目光和牧眼中浓浓的关切一碰触,又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牧走到床边,轻轻的在床沿坐了下来,慢慢的向藤真靠拢过去,像是生怕一个大动静,就会触动藤真的伤口。
这般粗壮的块头和外表,动作却如此温柔仔细得有些夸张,真是违和啊,藤真觉得好笑。
不过,他很快笑不出来了,刚刚生出的笑意,就僵在了红潮浮起的脸颊上。
他已经挨的这样近了么?可以看清那微泛油光的鼻翼,和线条硬朗的嘴唇。而一片阴影又出现在视野上方,是他抬起了厚实的手掌。
会落在什么地方?是头发,是伤处,还是……咦,这是什么?
忐忑不安的藤真,不敢在直盯着牧的脸看,正转移视线,忽然看见牧的右颧骨附近,有一大块的浅浅淤青,浮肿还未全然消退。
“听花形说,那个南烈也给了你一肘子,看来还真不轻……”额角的伤口似乎发出某种共鸣,令藤真产生了恍惚的痛感,不禁抬起手指,在那块淤青上轻触了一下。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牧正自言自语的,万分小心的将指尖靠近纱布的边缘,脸颊蓦的传来轻微的、温暖的,却极度敏感的触感,令他正全神贯注把持的,尽量稳定的呼吸、动作和姿势,如同被一针戳破的气球,顿时失去了控制。
啪!为了不碰到藤真的伤口,牧的手掌猛的转移了方向,大力拍在了床头的墙上。
“赫,怎,怎么啦?”藤真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指,却发现牧和自己,已经形成了一个极其怪异而亲近姿态。
他的身躯前倾着,手臂贴着自己的耳际,撑在身后的墙上,和宽阔的胸膛一道,对自己形成了类似拥抱的半包围。
牧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惶,半张着嘴唇,喉结不规律的上下滑动。
周围的空气好像急速升温,并且从四方向他压过来,藤真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在这极致紧张的状态下,仿佛又有一缕轻细的、柔软的、莫可名状的东西,在周身不受控制的穿行着,说不出的舒畅而期待。
时间成为被遗忘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充满了热度和重量的音节,终于打破了令二人既觉得倍受折磨,又感到无限美好静默。
“藤真,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86、一对一
86、一对一 。。。
对视,半晌无声。
像是毫无心理准备,藤真再次被牧的直截了当,不带半个多余字眼的表白吓住;又像是早已等候了许久,答案只呼之欲出。
牧直直的盯着藤真半张的嘴,生怕那两片轮廓鲜明的嘴唇一动,就会蹦出一个“不”字来。
时间就在紧张而美好,患得又患失中悄然溜走,直到门把上再度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嚓。
藤真的第一反应,就是猛推牧的肩膀,解除了把气氛催化的无比暧昧的半拥抱姿势。
牧更是充分展现了优质篮球手的敏捷身手,警报声起,门被推开,不到一秒钟的间隙,他便从床上猛的弹起,一个箭步抢回原位。
待到来人走进病房,他已颇有余暇的变作端正的坐姿,从容的站起身,礼貌的打招呼,“藤真阿姨好。”
那闲雅稳重的气度,那足以掩饰一切真相的肤色,令藤真几乎要捶床大呼:“牧绅一你这个天生的伪君子!”
“牧同学也在?多谢你来探望健司了。”藤真井理央先是略感意外,很快的,也浮起了友好而满意的微笑。
“应该的。”尽管感觉到发根热热的汗气直蹿升,表面上牧的态度还是无懈可击,“就不打扰藤真休息了,我先告辞。”
眼角目光流转,瞥见藤真又红又白的可爱脸色,牧心里忽然冒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个,藤真,我先走了。刚才和你说的事,觉得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和我一对一。”
藤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老实的黑大个,居然敢兵行险招,用如此大胆而狡狯的法子,在自己洞悉力和威慑力都无与伦比的母上大人跟前,来一个“逼宫”。心虚的眼光不禁向藤真井理央那边飘了过去。
藤真井理央充满鼓励且小有嗔怪的看着儿子,似乎在说,“有什么好犹豫的,男子汉怎能拒绝对手的挑战?”
眼前的四只眼睛都是笑意盈盈,却把自己挤兑的毫无选择和踌躇的余地,而且老妈的高智商绝对不同于老爸,耗的越久,就越容易引起她的怀疑。
藤真只好把心一横,摆出慷慨爽快的模样,相当男子汉的答应了一声:“行!”
说来也怪,话一出口,藤真就觉得心头豁然舒畅,宛如推开一扇久闭的窗子,霎时,阳光、空气和露水都欢乐的扑了进来,连病房内单调闷人的白色,也无比清爽的顺眼多了。
“好,君子一言!我,等你……”牧强忍着雀跃呐喊的冲动,然而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那句“我等你”,说的无比温柔宛转。
藤真的额头青筋隐隐直跳,快走吧大叔,再不走,你就要露馅了……
他答应了,他终于答应了!
门扇刚在身后关上,牧就在走道上奔跑起来,到了楼梯口,一手撑着扶手,整个人如同春天翱翔的大鸟,纵身腾起,从整层的台阶一跃而下,差点儿和正拐弯处,同样火急火燎跑上来的人,结实的撞个满怀。
“哎哟,你这人——咦,牧同学?”
看清了来人,牧不禁暗自叫苦,这个差点儿被自己撞飞出去,不是别人,正是藤真的老爸。
还没等牧道歉,藤真浩司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脸兴奋的问:“你是不是刚看了健司出来?”
不会吧,难道只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自己就被看穿了,看来真不该得意忘形,随时保持稳重可靠是多么的必要。
被那双酷似藤真的眼睛,热切期待的盯着看,牧的胸口就直打鼓,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个,健司的妈妈,在不在里边?”
咦,看来,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自己?牧点头的频率和流畅度,立时提高了许多。
“啊哈,谢了小子!”藤真浩司的一巴掌拍在牧的肩头,没工夫再跟他应酬,兴冲冲的一下子跨越了十几级台阶,那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