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搅着手指:小楚,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孩子。
倪红衫的手渐渐低垂下来,痛苦的笑出来:“湮儿,你不肯原谅娘么?不肯原谅娘么?”
小楚依旧不语,那眉间的恨似乎要燃烧起来。
苍凉干瘪的笑声成倍扩大,好象月夜巫婆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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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小楚紧闭的双唇突然迸发嘶喊,“原谅?不要讲你杀尽门里徒众只为见我们兄弟一面,不要讲你对我有多么重的愧疚。若你真有为人母的一点点良知,你便该将我们带走!”
倪红衫发疯一样狂叫:“我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你们兄弟!可是我不能带你们走……”她充满泪水的眼睛射出愤恨,“我要报仇,我要让负了我的人全都生不如死!为了报仇,我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她慢慢扬起双手,神经质的发笑:“你们看,我为了练就龙吟剑法里被禁绝的武功,皮肤本已腐败溃烂,可用了魂移,我又变得同少年般美丽……”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皮肤、四肢都已呈现焦木般干涸龟裂的症状,不由得圆睁双目,浑身颤抖:“我的身体……”
“姐姐。”倪红裳心如绞痛,矮身蹲在她身侧,楚盏琼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怀中,只默默念她的名字。
她还不知道焰儿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她惊呆了,不能置信的抖动双手,抚摩自己的脸庞,喘息不已,低低嘶喊:“我的身体!”
“那不是你的身体罢。”
小楚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千湮!”楚爸爸厉声,转而低声恳求,“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小楚冷傲而视,与他母亲狂乱的眼神淡然对望:“她只是个为了男人会与自己同生姐妹反目成仇的女人罢了。我娘,早在生下我的那日已经死了!”言罢,推门而去。
“小楚!”我拔腿就要追去,被大楚一把拉住。
“别拉我,我要去找他。”我挣扎。
“听完娘最后的话罢。”大楚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渐渐冷静下来,转头望去,见“焰儿”额头上那抹火焰,已然渐渐黯淡下去,妨似不久便要熄灭掉。
倪红衫开始笑。笑声凄惨可怖。
笑过,喃喃自语:“为了男人,与姐妹反目的女人……呵呵,我儿所言甚好!我不过是个贪图情爱的女人罢了。”她咬紧了唇齿,望向抱着她的楚盏琼,“可为何,终我此生,我要的却始终不曾是我的!”她伸出手来,轻抚爱人的面庞,哭哭笑笑,“我以为,只要我变得美了,你便会爱我;却不曾料到,你只肯在我变得其丑无比的时候抱着我。”
“红衫……”楚盏琼哽咽了。
她冷笑:“我为了恢复我的美貌,挣扎了一辈子,却把自己弄得更加丑陋不堪。我……”她突然直起身体,一张口,一股鲜红喷薄而出,溅得满裙满身。
她的眼睛开始失去光彩,神情开始恍惚。
“姐姐!”倪红裳忍不得拉起她的衣袖哭唤。
倪红衫瞪着眼睛,手伸向自己妹妹:“跟我走罢……如此,我便原谅你……”
倪红裳泪流满面,紧紧握住姐姐的手,用力的点头:“好。”
楚盏琼惊诧道:“红裳!”
倪红裳摇头:“盏琼,姐姐肯原谅我,这比什么都好。”
倪红衫开始笑,发疯似的大笑。她贴近妹妹的身体,慢慢扬起手来。那手指尖隐隐闪出诡异的红光。
倪红裳微笑着闭起双眼。
“不要!!”
“娘!!!!!!”
两声呼唤同时响起,楚盏琼惊诧之际,软衾早已冲将上去,将闭目待死的母亲一把抱住。
倪红衫那致命的一击正正打在软衾身上,她一口鲜血,昏死在母亲怀里。
倪红裳惊惶起来。一直站在外围的爷爷也拨开人群走进来。
倪红衫死死抓着妹妹的裙角:“妹妹,跟我走罢。我们忘掉那薄情寡意的男人……”
倪红裳怀里抱着孩子,微微摇头:“姐姐……我不能……我的衾儿……”
倪红衫狂笑:“那孩子也是那臭男人的骨血!快把她杀死!把她杀了!”她张牙舞爪起来,好似要一口气将软衾撕碎。
楚盏琼试图控制她的动作,却又摆脱不掉心里的愧疚,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跪下来死死抓住倪红衫的肩膀大叫:“再不回去你和这个身体全都要死了啊!!!!!!”
她将目光转到我脸上,喘息了良久,才道:“是你!”
想是记起那晚的亲密接触了罢……我面无惧色地点头:“对,是我。”
她愤然:“你是谁!”
……--
搞什么啊!
我无奈道:“你快点回去罢。活下去,才有将来啊。”
她狂笑:“活下去?我的孩子恨我,我的男人不要我,唯一的亲人是我仇人……”她泪中带笑地看着我:“活下去?我为了什么??啊??”
我叹息,安静地说:“你还有千雪,不是吗?”
她怔了怔,妨似到现在才想起自己还有另外个孩子似的。
大楚走近来,在我身边蹲下来,望着她,低声唤道:“母亲,儿子不肖。”
之后
倪红衫葬在池花轩的后庭中。那里曾是她和楚盏琼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大楚的安慰终究平息了她的愤怒和愧疚。她拉着大楚的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显出母亲的脸上才会有的幸福的笑容。
她终于挣脱了疯狂,忘记了自己的仇恨,自己一生在争夺的男人和美貌,在和大楚母子般的谈笑中静静的死去了。
焰儿的墓碑被安置在她旁边。倪红衫死后,焰儿恢复了自己的神智。那片刻的清醒里,她不停唤着穆齐天的名字。可惜当时穆齐天重伤昏迷不醒,并没有听到。
焰儿终究没能等来她的幸福。虽然穆齐天每日都来祭奠,她却已然看不到了。
小新的墓碑是我写的铭。他是我遇见过最可爱的小孩子。每每想到他在我旁边忙前忙后的照顾我,便觉得心头一针痛楚……
我叹息,月亮默然不语,陪着我安静地回忆。
“林姑娘,快些进来罢,小心你的身子。”
一件大氅披在我肩头,我笑了笑,回首望去,抒苒娇媚的脸庞映在月光里,无限温存。
“我还好啦。”站起身来,发觉腿有点麻麻的。
“千雪曾与我讲过,你中过圣火教的冰骨之毒,凶险的很。”她垂着一挽玫红丝绸,婷婷而立。抿嘴巧笑,看我:“幸好二公子舍生忘死地救了你。”
我调侃:“你家千雪太坏了,选择先救你妹妹,差点把我害死啦。”
“若非如此,你哪里来的好姻缘。”她笑的更坏。挽了我的手臂往屋里走。
好姻缘?
我苦笑。
倪红衫死了,我追去问他,是不是恨他母亲。不料他想也不想便回答:“恨。”
“她毕竟是你母亲……死之前,满心都是对你的愧疚,差点连还有大楚这个孩子都忘记了。”我担心地望着他的背,“你……不能原谅她么?”
“若她真的为儿子担心,便该带我一起走!”
他头也不回,嘶哑地低吼。
我突然明白了。小楚并不是真的恨他母亲,他只是怨恨自己的命运。如果当初倪红衫当初出于母爱或愧疚,选择带走这个差点被自己扼杀的孩子,他将生活在母亲身边,避开这不公平的命运……
一时间,我的愧疚比倪红衫来的还多,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呜咽着:“小楚……不能怪你妈妈……这都是我的错!!”
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回过身来,轻轻拥着我,有些儿迷茫地安慰:“休要胡说,我的家事,与你有何干系……”捧起我泪水连连的脸孔,墨眉微蹙,“不要哭了。”
我咬牙道:“你不明白……这都是我不好!5555555”
他更加不解,却只摇头叹了叹,轻轻吻着我的额头,认真道:“不要哭了。你……哭起来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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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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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苒现在和我住在一起,这是大楚的意思。虽然现在门里不会有危险了,但无论怎么说,她还是跟我住一起比较合理……--
楚爸爸和大楚在忙活收拾烂摊子,西门凉花更是忙得团团转,到处都是找她禀报情况的下人门众……据说外面上官剑府和流刃门的赏额越来越大,镇上的陌生人越来越多……
在爷爷的调理下,软衾的身体愈见好转。虽然现在还不能下床,但饮食已然恢复了,整日里抱着胖狐狸也玩得蛮开心。
穆帘在N多人的求情下被特赦了,大楚准她在门内行走,不过职务全被撤销。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门众,从哥哥那里搬出来,住到门众房里去,每天习作巡逻,过的有些辛苦,不过她很庆幸,也很开心,看到我就要说谢谢,弄得我挺怕见到她。
倪红裳一直在照顾她女儿。楚爸爸也常忙里偷闲来看看他们母女。但不知为什么,见到楚爸爸的时间越来越少。问大楚,他只摇头,说许是母亲的过世令父亲很难过,加上整日里忙碌……许是太过操劳了罢。
不过我知道,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楚爸爸的身体状况在急速恶化。我揣测着。
跟抒苒聊到很晚才睡。她跟我讲她小时候有多顽皮,怎样与那坏男人私奔,又怎样买人将他杀了……抒苒真厉害啊。越聊越佩服自己。我也好厉害,能写出这种女人中的奇才来。
结果转天一大早,我就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抒苒已经起身了。翻出手表来一看,我靠,搞什么飞机啊,才5点多!55也就是说我才睡了2个多小时……
歪歪斜斜地爬起来,随便抓了件衣服推开门就吼:“你们轻点……哀家要睡觉!!”
……
门口的喧哗突然一片寂静。
我揉揉眼睛,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