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递了一根香烟给莫铜,莫铜勉强笑着说:“您看,到我这里,还要抽您的烟,这真是……”
萧平说:“自己人嘛,何必客套。”
随后,萧平说明来意:“我刚才从裘处长那里来的,他叫小弟来请老兄为苏军长开一趟车,送军长去一趟香山。”
莫铜不断端详着萧平,问:“老兄贵姓?”
“敝姓林。”
“荣任何职?”
“苏军长的随从副官。”
莫铜想,一个军长,为什么自己没有车,而要向处长借车?他觉得可疑。便笑着问:“苏军长是哪一军的?”
“是七十九军,部队驻在吉林前线,因为他的一位姨太太住在香山别墅,昨天打电话来吵着要见他,他这次是私自回来见姨太太,今天下午就要赶回去。这事儿不好张扬,所出苏军长就想到了他的老乡裘处长。”萧平笑笑,神秘地说:
“这事儿还望老兄保密呢。”
一连串澄清式的询问,莫铜见对方说得那样内行而又通情合理,再看到林副官买了许多东西,便顾虑全消了。他倏地站起来,披上一件军大衣对萧平说:“好,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巷口,就见巷口外停着一辆警用吉普,两个人正在擦车。两人并肩走到车旁时,萧平停了下来,很客气地说:“请上车吧!”
莫铜一愣,立刻明白,正想拔枪先发制人,但手刚触到枪套,两支枪口却已经顶住其肋下,前面也有一支手枪抵住其胸口,他只好慢慢举起双手。一个警员立即解除了他的武装,扣上手铐,将他推上了车。
到了局里,早已等候的鲁正湘对莫铜进行了突审。莫铜的态度开始非常强硬,一问三不知,可是当他在旅馆里以莫利坚的署名写给疑犯的那张留字条摆在他面前时,这才吞吞吐吐地交代了事情经过:“偷车人叫夏进疆,河南商丘人,是我的同乡,去年在天津才认识他。他经常到北平来。据他说,他过去在远征军里当翻译官,跟过一个美军中校。一次,在缅甸丛林作战中,他所在的部队被日军包围了,这位中校不幸在交战中负伤了,夏进疆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位中校从日军包围圈里背了出来。近来,这位美军中校奉命回国,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把一辆私人专用的吉普车送给了他。最近夏进疆想要结婚,需要用钱,想把车子卖了,刚好裘处长要车子,我替他介绍,本来已经约好,想不到裘处长中途变卦,所以我写了这张条子通知他,叫他不要把车子开来。”
离奇车案(5)
鲁正湘听了,十分恼火,不禁拍案而起,道:“莫铜,你这故事骗得了谁?这件案子的严重程度你比谁都清楚。我看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
莫铜把头低下,不吭声。
鲁正湘示意其他警员都退出去,关上门,对莫铜说:“美国总统特使杜鲁斯的汽车昨晚在大剧院前被盗,你知道吗?”
“知道。”
“你从哪里听到的?”
“今天早上,各家报纸都有登载。”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偷车的就是夏进疆,你和他是同伙。你在一个月以前曾经偷过美军顾问团的一辆吉普车,引擎号码是336758。”
这句话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莫铜的心坎,莫铜的脸唰地就白了,两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鲁正湘见火候已到,就用开导的口吻说:“莫铜,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我可出保证给你一条生路。”
莫铜睁大了两只眼睛,伸长脖子,求生似的看着鲁正湘。
鲁正湘说:“你盗窃美军顾问团这辆吉普车,我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我晓得,所以我让他们出去,和你单独谈,目的你应该明白。我不打算追究你的窃车案件,但你要绝对相信我。现在我的全部精力都在破获杜鲁斯的失车案上,一定要把夏进疆抓到手。我从你在旅馆里给他的字条上看,相信你只是替他介绍卖车,不是同伙,但你却是知情者。你的一切,我可以不追究,只要能够抓到夏进疆,找到失车,罪责明确是他,你就可以脱身。不过,如果抓不到夏进疆,找不到车子,只怕这一切的责任都只能在你身上了。你有前科,罪证确凿,警方抓不到夏进疆,只好用你顶上,这样的后果,你自己琢磨吧。”
鲁正湘的话说得软硬兼施,话音刚落,莫铜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哭丧着脸求情道:“鲁处长,求您开开恩,我保证负责把夏进疆找出来,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绝不敢有丝毫隐瞒。”随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遍。
根据莫铜提供的线索,鲁正湘立刻着手布置抓捕计划。他知道夏进疆为了达到与金凤仙结婚的目的,急于筹钱,所以才做出这样一件轰天大案,但是由于情况临时有变,目前车子还没有出手。夏进疆曾对金凤仙说去天津筹款,目前钱没到手,他不可能到金凤仙家里,但为了预防万一,鲁正湘还是在金凤仙的住处附近埋伏了暗哨。同时,鲁正湘想到夏进疆很可能还会再找莫铜,于是在莫铜家里也安下一个加强组,以莫铜的妻子做内线。不过这两个据点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据点设在蓟门酒店里,由鲁正湘亲自指挥。
根据莫铜所说,夏进疆三天不见金凤仙就好像害了一场大病,那么可出判断,他在三日之内肯定会到蓟门酒店来。于是鲁正湘带着化了装的莫铜,连续两个晚上都在蓟门酒店饮酒听歌,监视金凤仙。
但是,连续两个晚上,他们却都在失望中度过。
第三天晚上,为了避免目标暴露,他们转移了位置,选择在唱台旁边的最后一个桌位,因为那个地方比较隐蔽,大家只能看到台上歌女的侧面。莫铜的脸朝门外,巡视全场,依然见不到夏进疆的影子,这时他感到末日到来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样子很可怜。他哭丧着脸悄悄对鲁正湘说:“鲁处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
鲁正湘心里虽然也很着急,但是仍然耐心地安慰他说:“莫铜,不要泄气,我相信你,如果在这里实在碰不上他,我们再另想办法吧!”
离奇车案(6)
这时王政看了看门外说:“这两天都是下雨,今晚才放晴,这家伙可能会来的。”
突然,莫铜好像发疯似的站了起来,把缩在两袖里铐着手铐的双手指向大门口狂喊:“来了,来了!”
这两声异样的惊呼压倒了台上娓娓歌声。
鲁正湘顺着莫铜的手指向大门口一瞥,只见一个非常威武的年轻人站在两扇玻璃大门里面,以寻猎的目光扫视着大厅。鲁正湘怕暴露目标,马上把莫铜的肩膀压下去。然而为时已晚,场内的骚动引起了夏进疆的警觉,他马上倒退出了大门。
鲁正湘大叫一声:“跟我来!”立即追了出去。可是等他追到门口,已听到一阵车轮急速转动的声音。
夏进疆开车逃跑了。
鲁正湘本能地一怔,只听见守候在大门外的萧平大声叫道:“处长,赶快上车!”
原来萧平看到一辆敞车停在门口,车不熄火,人走进去,感到奇怪,又见这个人神色慌张就跑出来,仓惶开车,更加可疑。他本想上前拦住,又考虑不明真相,恐生误会,只好也把车子发动,以备万一。他看鲁正湘冲出来,知道估计不错,马上招呼。
鲁正湘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车边,人还没完全进车,就下令:“追!”萧平一踏油门,车子飞速向前追去。
夏进疆一路狂奔,鲁正湘和萧平紧紧咬住他的车不放,看上去就像是奔跑在北平大街上的两匹野马,毫无顾忌。时间不大,他们便先后窜出市区,驶进通向通州的公路。这段公路车少人稀,但是一旦让疑犯逃入通州,那么通州复杂的地形将会给他们的抓捕带来麻烦。于是鲁正湘当机立断,拔出枪,降下车门玻璃,向前方车子射击,以此来影响前车的速度。
这一招果然凑效,夏进疆迫于鲁正湘子弹的威胁,车速果然降了下来,但是他并不就此认输,竟然边开车边拔枪还击。
由于鲁正湘他们的车子是迎着子弹前行,因此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如果夏进疆不是边开车边射击,只怕他们很难避开他的子弹。萧平的车技很高,因而他睁大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前车,及时地躲避着夏进疆的子弹。
车子渐渐接近通州,驶上一段土路。夏进疆可能也是害怕直线行驶容易被击中,所以为了避免后面火力直射,他把车子开成s形前行。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连续两天的小雨已经将路面泡软,他的车子的左前轮突然栽在路面的一个泥坑里,整个车轮陷没了三分之一,无法前进。
夏进疆无奈,只好改换倒档准备逃出泥坑,然而这样一来,却让鲁正湘抓住了战机,他连续向夏进疆的车子发射点射,本想将夏进疆打伤活捉,却不料有一发子弹穿透了夏进疆的胸部。
鲁正湘和萧平赶到车边,一看陷在泥坑里的果然就是杜鲁斯的坐车,夏进疆已经奄奄一息。他立刻与萧平对夏进疆实施抢救,但是为时已晚,夏进疆死死地盯着鲁正湘看了一眼,头一歪,死了。
第二天,看到找回来的失车,杜鲁斯非常高兴,连声称赞,北平的军、政、警界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上级对鲁正湘也大加褒奖。然而鲁正湘心里却并无一丝兴奋,他始终对夏进疆的死耿耿于怀。
明查暗访(1)
何玉媛聚精会神地听完鲁正湘叙述关于破获杜鲁斯失车案的全过程,对他的最后的遗憾并不赞同。她说:“按当时现场的情况分析,你们只有两个人,如果不把他击毙,你们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更何况你也并非有心要杀死他,只是无心之过。”
鲁正湘点头说:“是啊,话是这么说,但是身为一名警务人员,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射击点,总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何玉媛笑道:“别想这个了,还是听我说说你为此结下的仇吧。”接着,她便开始讲述起来。
鲁正湘为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