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尸体尚着棉衣。其后,愚发现可疑人犯一名,然系四月初旬才从远地迁移至死者住屋
附近。但死者既身穿棉衣,必然死于一月、二月或三月份。死者既然死于三个月之前,
而疑犯在一个月前才迁至当地,此案因此拖延未决,终未破案。
但抚今追昔,可以发现该警医有将死亡期限夸大之嫌。尸体陈腐,鉴定势有困难,
时间长短悉从人言,亦即含有个人判断之误差在内,而该警医之判断,实将日期判至过
早。只凭一件无袖棉坎肩,便咬定了死亡时间。
现在想来,四月初旬,天气仍甚寒冷。老妇被杀之日,也可能是该日气候突然转寒,
死者乃从箱笼之中取出棉坎肩穿上。老人有此痹习,并非鲜见。由此可见,身着棉衣,
也并非一定限为冬季,四月初旬,亦非无可能。如当时能够如此判断,则疑犯行凶之罪
必可成立也。
此案未破,至今追悔莫及。此事不过一例而已,同样情况甚多,举不胜举。
二
总而言之,依照上述经验,凡对某疑犯抱有怀疑,务须一查、二查、三查。但查案
之时,时有先人为主之观念,也须避免。
阁下所提及之安田辰郎,令人注目。此人故意安排目击者,使人在东京车站看到情
死的佐山和阿时一同登车。是故安田此人,必如阁下所称,与情死案有重要关系。而且
一如阁下所想像者,他当夜必在香椎现场,在案中扮演某一角色。
由此而想到,情死案发生的当晚,亦即一月二十号夜间,香稚火车站和香椎电车站
各有一对男女下车,一对恐为佐山和阿时,一对恐为安田同某妇人。这两对男女几乎在
同时下车。前往海岸现场。
目前的疑点是,安田所带之女人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从案情向前推断,安田既然安
排两人情死,则此女人在行动之中也有出现之必要。换句话说,如无此女人,则安田所
策划的工作即无法成功。
自接华翰之后,愚又赴香椎海岸一行。时间则选择在夜晚,与半年前不同之处在于
晚风吹来,沁人心腑,因此有数对情侣,在昏暗中并肩散步。布镇灯光极远,只能暗见
情侣黑影轮廓。就青年男女而言,实为好场所。但就佐山和阿时、安田和另一女人而言,
这两对男女在一月二十号深夜,暗藏黑夜之中,分别在这一带散步。照当时情况推算,
两对男女距离约为六七公尺,不能互认彼此之模样。所遗憾者,现在已无法证实当场情
况,只凭推断而已。
其次,阁下所询安田于二十一号晚间所宿旅馆之事,尚无头绪,因时间相隔已久,
旅馆登记姓名假名又多,甚至此间尚有可以不登记姓名即可住宿之旅馆。今后虽将继续
调查,唯希望甚微。
愚曾思及,佐山二十日在旅馆接到电话,招其出外者为女人声音,过去一向以为此
人必为阿时,但是现在分析,为系安田所带之妇人,实亦有此可能。当然,此种推断尚
无根据,仅为偶发此想。但如安田已知佐山在旅馆中化名为“菅原”,则该女人“请菅
原先生听电话”之举,亦非不合道理。故此,打电话之女人并非一定为阿时。
如果再将这一看法进一步推展,则佐山在博多旅馆等待了一星期之久的人,并非一
同自杀的阿时,而很可能是那个谜一般的女人。正如阁下所说,阿时并未与佐山同乘车
至博多,而系中途在热海或静冈下车。换句话说,阿时所负担之工作,亦无非自东京车
站与佐山同时上车、而在中途下车而已。如果由此考虑,则安田安排第三者目击佐山与
阿时同乘火车之做法,来龙去脉可更加吻合。安田分明是企图使人看到情死的男女两人
曾经一同自东京出发。但道理何在,尚无根据,有待继续研究。
如果此推测正确,则在热海或静冈下车的阿时,至二十日夜晚情死于香椎海岸之间
的时间内,留在何处,尚未清楚。下落何在,虽然未明,但这一部分之推理颇有根据。
因佐山尸体中,存有“客人,一位”之餐车饭票一张,充分证明阿时并未与佐山同到博
多。此一愚见在阁下前次来此时,业已奉告。
尊信所言,安田辰郎如真在二十号夜间出现香椎海岸情死现场,则必不可能于二十
一号乘“球藻号”列车到达北海道札幌。而且,阁下曾在航空公司详细调查,亦未发现
其搭乘飞机之痕迹。此案虽应经由常识详细判断,但亦望吸取本信所提之“无袖棉坎肩”
一案的经验,无论如何,再次再三,玩味推敲。
久未通信,突接尊函,实甚忻喜,故亦不嫌冗长,走笔奉复。唯因年事已高,措辞
不当,话题反复不已,不如阁下信中条理清楚,言简意赅。说来汗颜,祈勿见笑。福冈
方面如须有尽力之处,请随时通知,当全力协助。
敬祝此案早日破案,今后如有闲暇,盼来九州一游。
鸟饲重太郎拜复
三
三原疲劳不堪。他陷入了钢墙铁壁阵,左突右冲,都打不开缺口。
把鸟饲重太郎的长信放在口袋申,走出警视厅,又来到经常光顾的那家咖啡馆。
中午刚过,座无虚席。三原正在四下找位,一位女郎谦让道,“就请坐这里吧!
“
是位少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闲啜着红茶。桌子对面的座位还空着。和一位素不相
识的女客搭台,总有些不自在。三原只坐着一半座位,心神不宁地喝咖啡,自己也知道,
面色不大好。
鸟饲重太郎的信,对他的忧郁心情颇发生了一些刺激。可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把力
量用在哪里?来信颇有启发,不过过于抽象。
果然不错,二十号夜晚,如果归纳为两对男女分别从香椎车站下车,则那谜一般的
女人的确值得推量。然而,这件事正如鸟饲自己所说,什么实证也没有。这两对男女,
偶然在同一时间从不同车站下车,也许是完全没有关系。也就是说,佐山同阿时从香椎
火车站下车,路过香椎电车站时,在两处地方都为人看到。鸟饲曾经亲自度量过两个车
站的距离,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安田出现在情死现场,是为了扮演某一种角色,这是无可怀疑的事,可是,现在又
增加了一个女人,这倒反而复杂了。安田的工作显然是多方面的,所以需人帮手。要帮
他什么忙,这倒可以揣摹几分。
照此看来,鸟饲所提出的、给佐山打电话的女人并非阿时的说法如果成立,则出现
在两个香椎车站的四名男女,必是佐山同阿时、安田同X女人。
而且,三原对于安田在东京车站安排佐山同阿时一起登车的目击者一事,始终感到
兴趣,看那情势,其目的是使别人确认他们两入之间的恋爱关系。为伺要经此确认呢?
——实在来说,这样做也就意味着佐山同阿时之间并没有任何恋爱关系。正是因为没有
关系,才硬要使第三者得到一种印象,要他们看到佐山同阿时同乘一辆火车。而且,两
人情死在“朝风号”列车终点站博多市的近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是情死,
毫无疑问。但矛盾就在这里了,没有恋爱关系的人,会情死吗?在这一矛盾之中,也难
免有安田辰郎的影子闪烁其中了。
疑问在于阿时由于什么理由,中途在热海或静冈下车?这件事,主要是由鸟饲探员
根据餐车“客人,一位”的餐票推断出来的。鸟饲按照男女间的微妙心理,作此推断,
但只是属于臆测,而无确实证据。老探员眼光固然锐利,同时也有困难。现在搜查案情
到处碰壁,如果要调查同时在热海或静冈下车的行动,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三原愁眉苦脸地饮着咖啡,正思索到这里,突然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来是对面
座位上,有一个青年坐到那少女的身边。
“真是来晚了!”青年说道。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少女,现在露出笑容,满面生辉了。
“饮什么?”少女向身旁的青年问道。
“咖啡!”青年一边对她微笑,一边叫了东西。“让你等了好半天吧?”
“可不是,有四十分钟。喝了一杯咖啡,又要了一杯红茶!”
“真对不起。”青年致歉。“等了半天巴士都不来。那条线的巴士,时间完全不准。
晚二十分钟是平常的事。”
“既然是必须搭巴士,也就没有办法了。”少女说到这里,高高兴兴地张望了一下
手表。“刚开场,赶快把咖啡喝了吧。”
三原出神地倾听他们的全部对话。一般的青年男女时常有此情形。三原点燃香烟之
际,青年已经把刚刚送到的咖啡一饮而尽,同女友一同起身离座。
三原这才把身体里靠,坐得稳当一些。对面的茶杯、咖啡杯还摆在台面上,杯里残
留着一些黑色液体。
(搭乘定时巴士误了点,这个男的一定是住在郊外。)
这件事同正在思索中的案件毫无关系,思之无益。
然而,并非思之无益。三原突然定住眼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妄田不让札幌的河西到车站月台接车,而特别打电报指定他到候车室等待,分明
是考虑到万一飞机因天气关系误点,不能按时赶到!)
三原凝视着墙上油画,全力恩索。
——安田本来认为,如果让河西到札幌车站迎接,亲眼看他下车,效果自然最好。
可是,他怕天气不好,飞机误点两三小时,就会露出破绽。万一飞机误点,他就不能再
从札幌车站坐车到小樽,再由小搏乘“球藻号”列车回到札幌。万一河西到了札幌火车
站月台,看不见安田从“球藻号”下车,岂非不妥。
深谋远虑的安田,把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计算在内了,因此才打了那封“在候车
室见面”的电报。
三原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