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黄谷想错了。
“黄先生,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既然是凡夫俗子,当然要食人间烟火,所以钱……对我是很重要的。你开的条件非常诱人……但物不所值,我会的都是一些雕虫小技,值不了这么多钱。另外,我散漫惯了,受不了公司规矩的约束。所以,帮不了你什么忙!”
阿三说罢,欲起身离去,黄谷拦住了他。
“阿三,别急着走,再随便聊聊……”
“对不起,我还有事!”
“刚才说的事,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黄先生,”阿三把手里的报纸放在黄谷面前:“你看看这个,好自为之吧!”说完话,径直走了。
黄谷把报纸摊在茶桌上,浏览了大标题后,不由细心地读了下去。看完整篇文章后,黄谷付了茶钱,匆匆下了茶楼。
曹平布置在茶楼一隅的警局暗探,随黄谷下了茶楼。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侯雨的办公室里仍然灯火通明。他坐在办公桌前,桌上的一份G市日报,他不知看了几遍。昨天夜里,孟桐外出归来告诉他,楚辞写了一篇有关G市文物方面的文章,第二天要见报。他当时认为一个记者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有往心里去。今天,侯雨看见这份报,尤其是读了楚辞的文章后,手里的报纸再也放不下去了。每看一遍,他都有新的发现和新的体会,即整篇文章都是针对他来的,而且是有预谋。他判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记者和五十多岁的老总编,还没有这个胆子敢把矛头对准他。那么会是谁呢?他自信在G市这些年虽然左右逢源,但从来是小心翼翼,没有得罪过人,更谈不上有政敌。前不久,他深思熟虑后提出辞去市长一职,还获得上下一片喝彩。那么,这篇文章是谁受意的呢?要命的是,文章里所例举的几乎都是事实,象一把把刀惋得他心痛,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又象一支支钢针,扎得他眼疼。
山雨欲来风满楼,侯雨感到后怕,他知道事情的后果。政治生命的结束是小事,如果此时有人借机落井下石,那就难免牢狱之灾,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将毁之于一旦。目前,他的市长职务还未免去,要是动用手中的权力,倒是可以力挽狂澜。但他明白出师无名,则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警局局长陆原正盯着他。他倏地想到副局长唐天彪,这个人是聪明人,不知从哪打听到自己在他出任局长的关键时刻投了重要的一票,这几天无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场合,都对自己流露出感激之情。看来尽快让此人上任,才能让人心安。
侯雨正在惶恐不安之际,值班秘书告诉他,有人要见他。侯雨本来此时不想见任何人,后来一想,在这非常时期会是谁来见他呢?便吩咐请客人进来。当他
看见推门而入的客人,着实吃了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置他于困境的楚辞。
侯雨威而不怒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楚辞回答得不卑不亢:“我以个人的名义,来作礼节性拜访。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侯雨想起来,他曾向楚辞索要证据,但没有想到他会在报上公开发表。他气愤地问:“此时此刻,还有这个必要?”
楚辞拉开侯雨写字台前的椅子坐下:“有。”
“那好,我想知道你写这篇文章的背景。”
“无背景可言。”
“这是实话?”
“我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作为记者,如实报道G市的现状,是我的职责。”
“文章发表前,为什么不送有关部门核实?尤其是我这里。这么大的事,事前连我都不知道!”
“根据新闻法,我有言论自由,没有必要事前送你审查……我以记者身份讲的话,想必你已经看到了。现在我以个人名义,想推心置腹和你谈谈……”
侯雨非常反感:“有什么好谈的,你还能推心置腹?”
“说来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在渔子溪,侯家与秦家同为仕族,却老死不相往来,何故?一个兴旺,一个衰微了。前不久,就是我到渔子溪采访侯玉良遇害一案时,我见到了早在六十年前就去世的秦雨樵,还有他的女儿林子……”
侯雨冷笑道:“你见到了他们的鬼魂?这是痴人说梦吧?即使真是这样,与我何干?”
“有。你们俩的反差太大了,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我在秦老身上,看见的是一个知识分子正直、善良、无私无畏、疾恶如仇、忧国忧民的美德!而你,贪婪、*、循私舞弊、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侯雨听到此,忍无可忍:“大胆,你太放肆了!”
“放肆和大胆的是你!身为G市市长和文物管理局长,对文物法阳奉阴违的是你,利用职权将珍贵的文物占为己有的是你,为了满足自己巧取豪夺文物的私欲,竟与犯罪份子相勾结,让大量的文物流失海外的是你,欺上瞒下,将G市文物市场搞得乌烟瘴气的是你!我还想提醒你的是,你不可能在G市支手遮天,你在圣罗兰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会大白于天下……”
“够了,你血口喷人!”
“你错了……说实话,我今天不该私下来会见你……但是,我来了,是出于作人的良知!是出于对孟桐在这个事件中所能受到影响的考虑,也包括盼你能当机立断采取正确行动,还抱有一线希望……”
侯雨恨恨地看着楚辞:“这是最后通谍?”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算是吧。我第二篇文章何时见报,正在选择时机。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十章 狼狈为奸(2)
楚辞离去时,侯雨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与其说他被楚辞激怒,还不如说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尽管楚辞说他没有在文章中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指的是谁;他说写的文章没有背景,但这篇文章是如何出笼的,侯雨感到大惑不解。他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对这篇文章的看法,这关系到他的前途和安危。快下班时,他曾试着想给省长打电话,几次号码都拨了一半,他又挂了,他怕弄巧成拙。窗外,隐隐传来海关的钟声,侯雨默默数着,整整十下。时间太晚了,该走了。他按动通知值班室要车的信号,不一会儿,就听见大院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侯雨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闻声前来开门的孟桐告诉他,省长的秘书王子侠己在客厅等候他多时了。侯雨这一惊非同小可,王子侠平常不苟言笑,是个与之很难打交道的人,在侯雨的记忆中,王秘书还从未来过自己的家。今天,他找上门来,不知是祸是福。
侯雨忐忑不安地走进客厅。
王秘书看见侯雨,立即从沙发上站起身,热情地握住侯雨伸来的手。
“侯市长,这么晚才回家,要注意身体呵!”
“王秘书,坐,坐,有啥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不要事必恭亲嘛!”
“省长要我来看您,我哪敢怠慢哪!”
“这不敢当……省长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哦,他说上次您替他买的一方砚盘,事情一多,竟然忘了付钱给您,还得请您原谅。今天他让我替他把这事儿了结了……侯市长,是多少钱?”
侯雨听王秘书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许多,事到临头都在想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省长拿走的那方砚盘,据考证是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用过的东井端砚。除了端砚本身的珍贵和难以估量的文物价值,最难能可贵的是砚上竟有世间罕见的七颗金星。自诩布衣文人的侯雨,是绞尽脑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手。他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省长在他的书房看见这方端砚时,爱不释手的情形。说得好听“替他买的”,分明是巧取豪夺!人说官高一级尤如泰山压顶,何况他还是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省长!侯雨只好拱手送上,忍痛割爱了。事情过去了一年多,侯雨只要想起此事还耿耿于怀。
心里有怨有怒,侯雨嘴里讲出的话却十分委婉:“王秘书,古有宝刀赠英雄之说……那方砚盘是我送给省长的。他的书法在滨海远近闻名,用这方砚盘磨墨挥毫……再合适不过了。我当初买成三四百块钱……我看就给这个数吧。”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替省长作主了。”
侯雨收下王秘书递来的钱:“明天我叫文物商店补一张发票给你……”
“这样好,您想得真周到。”王子侠似乎无意的问侯雨:“哎,G市日报今天那篇文章,您看了吧?”
“哪篇文章?”侯雨明知故问。
“头版头条。”
“看了……”侯雨回答非常简练和谨慎,同时又在揣摩王秘书的用意。
王子侠试着询问侯雨:“您是主管这方面工作的市长,象这种事情,事前应该给省长打个招呼……”
“你的意思是……省长不知道这件事?”侯雨心里猛地动了一下。
“不,这是我的看法。我打电话问了有关方面,他们说报社改制后实行总编负责制,是按正常程序运作的……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王秘书,说实话……”侯雨这下明白王秘书的真实来意,楚辞掀起的波澜,连省长也不知道风向来自何方,这证明不是他的授意。侯雨顿时略感轻松了一些。那么,倒底是何人发难呢?侯雨仍不敢掉以轻心:“我也蒙在鼓里。我查了一下,好象是记者没有关联的个人行为。”
王子侠收起笑容,疑惑地紧盯着侯雨:“个人行为……没有背景?”
“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象之前,我不敢保证……”侯雨明白了,省长担心自己有所图谋,指使报社发难。既然省长都不明就里,证明危险的源头不在他那里,他仍然是一棵可以遮荫的大树。是表*迹的时候了,侯雨提高了声音:“请你转告省长,请他放心,我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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