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苏、北宸跨越海峡的通信:家国何处不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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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苏、北宸跨越海峡的通信:家国何处不入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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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黑脸的军官,就是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陆军中将陈长捷。这是萨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国军名将。
  四
  那个时候天津周围的解放军,已经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一样了。不但是我外祖父母一家,我祖母带着两个姑姑,也被包在这个蜘蛛网里面。那个时候,我的父母两家,还没有任何来往呢。两家有联系,那要到我大舅和我父亲上一个中学的时候。
  本来我祖母是不该被困在天津的。我祖父做木材生意,在天津处理业务,这时候出了一件为难的事。运输货物的船只在营口被国民党败兵占了,一下子拉到上海。我祖父和另一位郭老板郭大爷只好追去上海。现在想想应该是杜聿明从东北撤退干的好事。天津这边还要应酬,怎么办呢,我祖母就到天津去。两个姑姑太小,只好带着。原以为一两天就回来,没想刚到火车就不通了,那个时候通信不便,萨祖母急得直上火。也难怪她着急,北京还有四个孩子呢,最大的是萨爹,那时候12岁。她急不是没道理,北京家里不久就断粮了。邻居童大爷,帮着变卖了些东西,好歹没有让萨爹他们挨饿。
  尽管如此,战后我祖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发现萨爹身上的虱子有指甲盖大。
  我祖父那边呢?郭大爷的家眷也给封在北平,当时就急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夫来看看,说没治,这个是“噎嗝”——愣急出食道癌来了。我祖父呢,每天照样出去办事,出门前还不忘在头上抹点儿油,那叫不动声色。郭大爷佩服得不行,其实那半是锻炼,也半是天生。我祖父1944年从沈阳逃往北平,开车之前,日本宪兵带着他的朋友在站上找他,抓他,老爷子在车上还给一位老乡拉生意呢。想想长辈的大将风度,看看自己的毛糙,嘿,怎么说呢。
  陈司令似乎也是大将风度,对萨娘一家的关系没有因为蜘蛛那件事有所影响——他恐怕也顾不上和孩子置气,不过是当时心里有所感触罢了——萨想他总不会是看不惯蜘蛛以强凌弱吧。
  1949年元旦前后有段时间,好像炮声少了,家里的客人也多了,现在想想可能是国共两军正在谈判。萨娘还有几次看到这位黑脸将军陈长捷,多半是迎来送往的时候出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解放”与“沦陷”(8)
有一天,高军医来找我的外祖父。我的外祖父为人谨慎,诚实,后来做了近三十年的财务工作,没有出过一分钱的错,人称“铁算盘”。他手下培养出的财会人员曾经是天津财会口的一支劲旅,人称“八仙过海”——其中还真有一个女同志,就被称为何仙姑了。他有一个爱好是喜欢书法,而且写来写去有了一点儿小小的名气。作为实业世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的曾外祖父就认为这是玩物丧志。不过家里不少条幅是他的手迹。国民党军队住在老宅的时候,也有一些军政人物找他写字。
  这次高军医就是为了他这点儿爱好来的。他问我外祖父:公子能为我们司令官写幅字么?那怎么能说不行?于是高军医就叫人拿来了一个条幅,说写什么回头告诉你。晚上,高军医拿来一个纸条,让我外祖父照着写。我外祖父一看,上面是八个字:不说硬话不做软事。现在想想是不是陈长捷当时的心态呢?高军医说您写好了我来取,字儿要大。我外祖父给写好了,可是高军医再没有提这件事。因为解放军的总攻很快就开始了。那幅字我外祖父只好自己收着。
  五
  都说是刘亚楼打下的天津,但萨小时候的印象是萧华打天津,这和萨娘从小的误导有很大关系。萨娘那时候给我讲的是萧华三炮打天津。根据我后来的了解,萧华是解放军攻打天津的炮兵司令。当然不只是三炮,三炮怎么能打下天津呢?但是萨娘他们都说萧华三炮打天津。因为解放军开始总攻的那一天,第一批的三发炮弹就打在萨娘家周围。
  按照历史记载,那应该是1949年1月14日,陈长捷拒绝放下武器一天以后,在华北的人民解放军各部,向天津发起了总攻。有人说当时的政策是“打烂天津,吓死北平”。根据当事人的回忆并非如此,因为双方在天津的战斗,还是相当有分寸,虽有“打烂天津”的决心,但能不破坏,还是不破坏。
  萧华将军的重炮第一弹就击中天津市邮电局,就在萨娘家门外!
  第二弹击中萨娘家院子的一角,崩塌院墙,但没有造成伤亡。
  第三弹再次命中邮电局,天津市对外的有线通讯全部中断!
  显然是预先早测量的准确,而且萨估计用的是威力超群的美制152榴弹炮,一发炮弹可以削平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楼。这种“长臂汤姆”国民党曾经用过,后来被*缴获不算希奇。据说其他各点上解放军的打击也出奇的一致,就是首先斩断天津守军的电信通讯。写到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萨怀疑陈长捷指挥部——也就是萨娘家旁边的建筑是天津市电信局,而不是邮电局,否则如何能一下子切断它的对外通讯呢?萨娘那时年龄小,或许记错,而萨对那周围的地理不熟悉,希望有了解的朋友给以说明——在赵主教路的是天津市邮电局呢,还是天津市电信局?
  接着的炮弹就不分点了,但是都没有直接打这里,因为已经达到了切断通讯的目的。事实上根据其他文献的记载,打到后来陈长捷想通知部下投降都没有办法,更不要提发布作战命令了。
  萨娘家旁边的电信局或者邮电局是解放天津解放军攻击的第一号目标。萨怎么这么肯定?又没有看过解放军的作战计划。因为萧华将军后来的指挥部,也设在萨娘家里,这一点内部消息,来路还是蛮正的。
  炮声一响,所有人的生活都乱了。大概是早就猜测到战事将起,一两天以前家长就让所有的人都躲到了防空洞里,没有事情不让出去。萨娘记得,炮声一响,我大舅跳起来就往外跑。小孩子谁懂得打仗的危险呢?只觉得好玩。就在门口上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把那人一家伙掼倒在地。就这样让大人抓住,别想出去了。再看对面那人,原来是个国民党小号兵,吓得灰头土脸,两腿筛糠,背着个大喇叭呼哧呼哧直喘——哦,战场上吹冲锋号您以为是解放军的专利啊?敢情是让炮弹吓懵了,跑到防空洞想藏起来。高军医上去薅住脖领子就把他揪出去了:“做嘛做嘛,界似(这是)你逮(呆)的地方么?”连踢带骂的,萨娘说这个人有点儿混。

“解放”与“沦陷”(9)
现在想想有高军医这尊门神真是萨娘家的幸运,不然那时候乱兵都往防空洞里躲,那还得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从那时候开始,全家人就只好呆在洞子里了。只听得外面的炮声急一阵,紧一阵,洞子里气氛越来越沉重。萨娘就记得高军医大嗓门讲啊讲,后来也不讲了。萨娘根本不记得他讲的是什么。有趣的是那些大人神情紧张,听得聚精会神,等后来问他们记得听了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那不是有所隐讳,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后来采访打过老越的战士,说也有同感,第一次上战场,班长排长千叮咛万嘱咐——嘱咐了些什么?回忆到这儿就个个张口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回忆起来。看来人在战争中的感官系统也会发生某种异化吧。
  这个时候一声特别大的爆炸声,有人说是发电厂炸了。我的三姨就开始哭。这位三姨怎么哭法,我没见过,但她的女公子曾经寄住在我家,算是隔山打牛领教了一回。早晨叫此小姐起床,一看窗户,就开始哭,“晚啦晚啦迟到啦”,然后两眼一闭,上下嘴唇正中粘起,两边咧开,一边嚎啕,一边念经般重复这句话——此时外界任何信息都无法输入,要待她重复五十遍以后方有机会插话,这才记起来不是在自己家——她们家窗户朝西,早晨看不见太阳,我们家的窗户朝东……
  在炮弹爆炸声中,郁闷的地下室里来这么一下,大伙儿是个什么心情就可想而知了。萨的姥姥是一个刚烈的老太太,没别的处理方法,就是拉过来揍,越揍,越哭,越哭,越揍……
  嘿,这时候出彩的来了。
  谁呢?
  萨娘。
  六
  萨娘一生出彩的事情不少,唯自己懵懵懂懂,经常是干了还不知道。比如她调到人民大学工作,系主任介绍的时候说,啊,这位同志很厉害的,高考的时候数学物理都是100分哦。底下的同志惊,萨娘更惊,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啊!后来就成了她教训我们兄弟的本钱。原来系主任才有资格看人的档案,发现的。谁说保留档案不是好事情?这次也是,对于此事,萨娘已经全不记得了。是萨的大姨讲的。说姥姥正打得上火,萨娘突然走过来盈盈拜倒——真的双膝跪下哦,说:娘——那个时候天津人不叫妈,叫娘——娘,你别生气,我来哄妹妹吧。然后就过来抱三姨,搂着她拍啊拍,指指墙,意思是给她变把戏。然后就开始用手指头在蜡烛前头变花样,墙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影子,比如会张嘴的大狗,会扇翅膀的鸽子,耳朵会动的小鹿,都从萨娘那两只手里变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三姨不哭了。大姨说那时候大人们也都不说话了,就看萨娘在白墙上演手影儿。
  外面是一闪一闪炮弹爆炸的火光,昏黄摇曳的烛光下,一群满腹心事的人们围坐着看一个小姑娘演手影儿。这个戏法萨娘哄萨的时候也用过好多次,我觉得实在没有什么稀奇,和弹玻璃球之类的游戏没法比。可是那个晚上看过小姑娘演手影儿的大人们,也许终生难忘吧。和萨娘她们相比,我奶奶——这样叫萨习惯些,虽然有点儿和红高粱的那位我奶奶撞车——那里的处境就差多了。她寄住的地方是一个旅馆,哪儿有防空洞啊。伙计只能是把棉被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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