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烦恼,因为大理石不会产生意见,而人则会如此。一个群体哪怕只增大一点点规模,获得一致意见都变成困难之举,最后成为不可能之事。这种困境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脚本来描绘。你和一个朋友想要出去看电影。在买票之前,你需要把两个人的多种偏好都考虑进去:喜剧还是浪漫剧?早场还是晚场?靠近工作单位还是靠近住所?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对你们两个人的共同决定产生某种影响,然而,由于此事只局限于二人,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还是相对容易的。
现在,假设你和三位朋友决定一起去看电影。难度增加了,因为群体的偏好不大可能完全重叠。其中的两个人喜欢动作片,另外两个人则对此深恶痛绝;一个人想赶早场,其余三个坚持去晚场;如此等等。两个人的决定只需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四个人,像生日悖论所告诉我们的,需要达成的意见增加到六个。在其余条件完全不变的情况下,一个四人群体的协调难度是二人群体的六倍,这种效应随着群体规模的稍稍增加会变得相当严重。假定要一起去看电影的群体扩大到了10个人,那么,等待这些人各自达成45个之多的意见,就成了一项注定要失败的努力。你和伙伴们可以坐在那里一整天,讨论可能的选择,这样也不能保证你们最终会达成一致,更不必说等达成了一致,可能电影早都散场了。所以你们不得不投票或者抽签,要么就是,某个人决定去看某部电影,谁愿意跟着去就一起去,不再去试图考虑满足所有的偏好。这些困难和友情的深浅无关,和看电影这个行为也无关,它们是对群体复杂性的严酷逻辑的回应。
第2章 分享是机构困境的解药(2)
图2—1由多个联系构成的三个群簇
注:最小的群簇有5位成员和10个联系;中等的群簇有10位成员和45个联系;最大的群簇有15位成员和105个联系。群体复杂性的增长快于规模的增长。
这种复杂性,用物理学家菲利普·安德森(Philip Anderson)的话来说,意味着“多就是不同”(more is different)。1972年,他在《科学》(Science)杂志上写道,任何事物的集合体,不论是原子还是人,都会呈现出单凭观察其组成成分而根本无法预测到的复杂行为(参见图2—1)。化学不仅仅是应用物理——孤立地研究构成水分子的原子,你根本不可能了解水的所有性能。对于人来说,这种因集合模式而产生的崭新性能同样真实。社会学不是应用于群体之上的心理学,群体环境下的个体会表现出在研究单个人时谁也无法预期的行为。如果一个人在房间里独处,既无法说他害羞,也不可断定他外向。缺乏社会这个参照系,一个人是汲汲于向上爬的人还是有人缘的人都是空话。这些特性的存在都是因为,群体不简单地只是个人的集合体而已。
随着群体的扩大,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的直接互动变得越来越不可能。假定说维系两个人的关系所需的努力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当群体达到一定的规模,这样的努力则会变得不可持续。即使是在简单的情境下,你都可以观察到这个现象,例如,在人们端着杯子祝酒的时候。在一个小群体中,人人都可以互相碰杯;在较大的群体中,人们只能和坐得较近的人碰杯。同样道理,弗雷德·布鲁克斯(Fred Brooks)在他写的《人月神话》(The Mythical ManMonth)中揭示,往一个拖期的项目中投入更多的人力只会令该项目的时间拖得更长,因为新加入的员工增加了群体中的协调成本。由于这种限制是非常基本的,也因为这样的问题永远也不可能予以解决,每一个大的群体都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应对此一挑战。就我们的现代生活而言,基本的解决方法只有把人们聚集在一块,形成组织。
我们使用“组织”一词来表示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指被组织起来的状态,另一层意思是指行使组织功能的群体——“我们的组织组织了一次年会”。这两层意思我们用一个词来表示,是因为在一定的量度上,我们无法不凭借组织来组织人,组织暗示了组织工作。典型的组织是等级制的,员工向经理汇报,经理向更高层的经理汇报,依此类推。这种等级制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它极大地简化了员工之间的沟通。新员工仅需联系自己的老板就可以上手干活。比起试图让每个人都能同其他人说话,这样做要简单得多。
经营一个组织就其本身而言是一件难事,无论这个组织有着怎样的目标。它所从事的每项交易——每一份合同、每一个协议、每一次会面——都要求某种有限资源的投入,不管这种投入是时间、注意力还是金钱。由于这些交易成本的存在,一些价值的来源变得过于昂贵而无法使用。结果是,没有一家机构能够把自身的所有能量投入到对其使命的追求之中;它必须耗费可观的努力来维持纪律和结构,这样做只是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机构的自我保存成为头号任务,其明示的目标反倒被排在了第二位甚至更低的位置,不管这家机构的使命宣言是如何陈述的。管理这些交易费用的内在问题构成了一种基本限制,无论何种机构都被这样的限制所形塑。
第2章 分享是机构困境的解药(3)
传统的管理结构拥有让协调工作得以简化的能力,从而解答了无论哪个分支的经济学都关注的一个著名问题:如果市场是这么好的一个点子,为什么我们还需要组织?为什么不在市场中进行所有的价值交换?这个问题最初是被罗纳德·科斯(Ronald Coase)在1937年提出来的,他写了一篇著名的论文《企业的本质》(The Nature of the Firm),第一次给出了一个有关等级制组织的价值的明晰解释。科斯认识到,工人可以简单地互签合约,在市场上出卖自己的劳动,反过来又购买他人的劳动,从而不需任何管理层的监控。然而,科斯推理说,一个完全开放的劳动市场,其表现会差于公司,因为存在着交易成本,特别是发现选择的成本,以及在参与方之中达成和执行协议的成本。对于一个给定的任务,参加的人数越多,为了做一点点事,就会有更多的潜在协议必须经由谈判而达成,交易成本也就会水涨船高,正如前述看电影的例子所显示的那样。
当指挥员工干活的成本低于从这种指挥当中获取的收益,那么,就可以说一个公司是成功的。我们很容易假定集权控制在安排各种群体努力时会胜过市场。(的确,在20世纪,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处在提出这种假定的政府的统治之下。)然而,对于这种有导向的管理,存在一个极为强大的限制因素,那就是管理成本本身。哈佛大学的心理学教授理查德·哈克曼(Richard Hackman)在《打造优势团队》(Leading Teams)中研究过工作团队的规模和效力问题。哈克曼讲述了一个非营利组织管理的故事,这家组织的董事有40位之多。当其中的一位管理者被问及,这么大的一个董事会能成就什么事情时,他回答:“什么也成就不了。”他回答这个问题时的口气似乎是说他喜欢这样。因为管理费用的存在,大的群体会陷入泥沼,而当交易成本变得太高而无法在一个组织内加以控制时,市场的表现会胜过公司(一般而言也会胜过集权管理)。
成本高于公司和市场的潜在价值,这样的活动是不可能存在的。这里我们再次领略了机构困境:由于组织最初的最低成本相对较高,某些组织活动虽然拥有一定价值,但这个价值不足以使人们以有组织的方式去追求它。而新的社会性工具正在通过降低协调群体行动的成本而改变这个方程式。最容易窥见此种变化的地方是在如下的活动领域:依靠传统管理去做会太难,但如果采用新型的协调方式则变得可行。
提供分享平台的Flicker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纽约南端康尼岛(Coney Island)的“美人鱼*”(Mermaid Parade)宣告了夏天的来临。这是一场纽约时尚人士的*。上百人聚集在布鲁克林老旧的游乐园中,身着各种奇装异服。*队列中包括巨大的红色章鱼木偶、一群晃着呼啦圈的美人鱼、还有用两个头骨扣在胸前的比基尼少女。旁观者比*人数多10倍以上,他们四处拍摄照片,其中既有快照,也有质量很高的照片。
这些照片中的一部分会刊登在当地报纸上,但就“美人鱼*”的历史来看,绝大多数照片只能被拍摄者自己和他们的朋友看到。*的赞助方没有为拍摄者提供任何汇聚或分享他们的照片的途径,拍摄者自己也没有自动地组织起来干这些事。正常情况就是如此。鉴于群体努力的复杂性,这几百个人不会自动去做任何可能产生结果的事,而外界也不会有人花费精力去认定和协调这些拍摄者,因为这样做没有多大意义。然而,就在几年前,这种正常的情况不复正常了。
第2章 分享是机构困境的解药(4)
2005年,逾百名*的参加者汇集了上千张有关*的照片,第一次把它们公开放到了网上。照片的拍摄者五花八门,有的是用手机拍照的业余爱好者,也不乏拥有长焦镜头的专业摄影师。这群人里随意贡献的居多,大多数人上传的照片都不超过一打,但也有很少数贡献者非常尽心尽意,每人上传了100张以上的照片。其中一个网名为“查琳娜”的用户,一个人上传并分享了两百余张照片。这群人汇集这类照片的方式是将它们都上传到一个叫做Flickr的服务器,给每张照片加上一个称为“标签”(tag)的自由形式的标注。由此,今天任何访问Flickr的人,只要搜索“美人鱼*”的标签就能看到那些照片。人们拍照——分享照片——网民看到这些照片,这是一个简单的事件链条。事实上,事情简单自然得让人很容易忽视这些场景背后所包含的巨大努力。
Flickr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