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住我受伤的手掌,他轻轻吹了吹,“疼不疼?好端端抓住草做什么?朕正想与你说说这湖里的鱼呢?”
两人蹲在湖边,他抄起水慢慢从我手心冲过,一遍,血丝冒出,又一遍。
清风拂来,一缕发丝钻出随风飞扬,左手抚回,双目游移停在他脸上。
他修长的黑眉延绵眉梢略微落下,细长的双目延绵眼角略微抬起,挺直的鼻梁延绵鼻尖耸起,轮廓分明的嘴唇红润自中延绵至两侧嘴角弯起。虽极爱户外骑射,可脸上的白净未曾被阳光侵蚀,倒是刮净的上唇、下巴留有的黑密、硬实的须印为他细腻的脸容勾勒出男人成长的记号。
眼神一步步靠近他,脑海中也一点点浮现出那年在此与他相遇的情景,那时清澈的春水把波光粼粼流进他的眼里,他又把这光亮洒往我身上。到如今,这一湖纯净的秋水又把盈盈波光漫进我的眼里,我又把这闪亮投往他脸上。
直至我这一汪秋水落入他眼中,这才惊觉他已停止手中的清洗工作,正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凝视。
我慌忙起身,收回目光,头低下扭向一旁。他探过身子,眼中的好奇反复叠加,“你怎么了,偷偷盯着朕发呆,朕好看吗?看得你眼睛都流口水了。”
哎呀,瞧我乱发什么呆,眼睛都流口水了,乱得我赶紧伸手朝眼角抹去,湮灭证据是头等大事。
哈哈大笑爆发,我迷茫看去,皇上乐不可支,随即明白过来。哎呀,失态已是错,却又加上傻样,这难堪,这丢脸,这排山倒海的慌不择路。一退再退,转身,逃走,不对,前面是湖,往哪儿逃?
来不及了,“扑通”一声,扑入水中。
皇上这下可忙坏了,虽动作迅疾,虽水岸浅显,可把我从水中又是捞又是提带出来后,他成了半只落汤鸡,我则彻彻底底、里里外外湿了个通透。
湿答答的衣服紧紧裹住我,贪婪吸食我身上的体温,发髻东倒西歪,一并拆除后,缕缕乌丝无可奈何耷拉着。不美呀,狼狈呀,气恼呀,急人呀!
开怀大笑再次爆发,简直是震彻云霄,估计住在这附近的水鸟已经在策划准备集体搬家,这地方已经被两个疯子占据,再回来不得。
“墨兰,你说,要是侍卫们看到我俩这样,会做何感想?”
瞪圆双眼,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在他面前丢脸不够,还要跑到侍卫跟前炫耀我的笨拙吗?
“你知道吗?这时节南苑的大小湖中鱼、虾、蟹最是肥美,正是尝鲜一饱口福的时候。大家会不会以为我俩馋得迫不及待,直接就往湖里奔,徒手捞鱼捞虾,只可惜身手笨拙,朕的脸可都丢尽了。”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看他的靴子,都在往外冒水,他反倒不急不恼。
这还不算,伸手过来拿开贴在我脸颊、前额的头发,却又附在我耳边来上几句,“说不定他们想的却是,此时秋高气爽好天气,聊天也没意思,倒不如两人跳到湖中洗个澡、游一游,岂不是更有情趣?”
这是调戏,我严正抗议,不理睬他,转身朝着我的马匹方向而去。
“墨兰,你还没告诉朕,侍卫们想的会是哪一出?男人嘛,估计后面一种比较靠谱。”
停住脚步,这脸那是一个羞答答呀,不是因为他说得对,而是侍卫们若是看到我这样,没准想得更极端。谁让他们是男人呢?我这脸算是丢得远洋闻名,丢得很有皇贵妃的范儿。
“皇上先去吧,把侍卫们都带走,快回去换身干衣服,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小声小气提议,直觉这是个好办法。
“湿答答的,你站这做什么?难不成催促朕走开,你打算把衣服脱下晾干再穿上?这不合适,朕的女人,还能让别人的眼睛占了便宜,不行。”
他的否决斩钉截铁,我心一横,自有计策,“谁说我要脱衣服,我就站在这,风吹日晒,一会儿就干了,到时我就回去,请皇上先行。”
反正我是下定决心扎根这里,直到身上的衣服晒得差不多再回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策非常正确。
“不行,你会生病的,你如今的身子可不比生孩子前,朕不答应。”
头扭向一旁,一阵风嗤笑而来,扬起一头发丝群魔乱舞,把皇上的不答应扫回给他,反正是一鼓作气撑大了胆子,我就要呆着这,你奈我何!
男人比女人强在哪儿,只怕还是力气,被他打横一抱,收于左腋、放于腿弯的他的左右手同时掐掐我的肉,一本正经下了口谕,“手伸过来环住朕的脖子,从这儿走到马匹那儿也不是几步路就到,趁朕还有耐心,乖乖听话。”
右臂环上他的脖颈,左手握上右手,圈住他的同时,清爽的秋日怎么转眼就强过炽热的夏日,热辣辣刺得我睁不开眼,热辣辣晒得我满脸通红,热辣辣烤得我全身冒气。
“墨兰,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山涧里熟透的红果子都不及你红艳,今日的你最是可爱,也最迷人!”
这脸都红得快烂了无处可藏,怎么还看不见马匹?
婉晴屋里,焦躁不安的我时而走动,时而坐下,眼见就要传晚膳,婉晴竟然还未回来。
今日不同往日,皇上把湿漉漉的我送回行宫后,决意留下,小碌子给他把奏折驮过来,他兴致高昂非要在晚膳前批阅完,然后大家一起好好享受这湖里才打捞上的美味河鲜。
这种时候,婉晴自是不能缺席,万一皇上生疑,我可没这个本事自圆其说。谢天谢地,她兴高采烈跨脚进屋,我的心也跟着她的脚步落地安稳。
见我在,她忽地双手背在后面,得意之上再添一些嬉皮笑脸,“姐姐在这做什么?芸朵告诉我皇上来了,瞧她那紧张的样子。傻丫头,有什么可担心的,皇上眼里只有姐姐,姐姐在不就行了。”
听听她这口气,完全不当一回事,“谁说只有我就行,晚膳见不着你,皇上自然要问,难道要我撒谎不成?出宫以来,你这宫女倒是当得自在,你可知我时时提心吊胆,若是皇上知道,我该如何解释?”
长叹一声,“婉晴,你是他的女人,不是宫女,一时玩玩也就罢了,到此为止吧!”
没有得意,没有嬉皮笑脸,婉晴的脸披上了凝重,“我是她的女人,姐姐说的没错。你在慈宁宫陪侍太后时,我就已经是他的女人,还怀过他的孩子,我没忘,我也很清楚我不是宫女,我都知道。”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平视于我的眼中犀利蹦出,“既然都是他的女人,为何他眼里的温柔只给姐姐,为何他言语里的温存只给姐姐,为何他怀抱里的温暖还是只给姐姐。”
婉晴完全忽视我脸上的尴尬,丝毫未留情面,继续她的言论,“借用别人的话就是,早听说皇上独爱皇贵妃,今日一见,不得不感慨,六宫无色,专宠一身。”
我很想说点什么,可嗓子眼就是被婉晴的话堵得死死,别说是开口,就连咽口水都困难。
“姐姐,你去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既然皇上过来,身边少不得姐姐陪着。”
我哑口无言,只是点点头,闷头去到门边,却又忍不住回身。她依旧刚才的站姿,只是我换了位置后,倒把她背起来的双手看了个仔细。手里拿着一束小…黄…菊,不就是我今日骑马停下遍布山坡的那种?这么说,我看到的人影就是婉晴,她一直都看着。
小…黄…菊依偎在主人的手里,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我终于开了口,“婉晴,这花儿真好看,要不要唤芸朵帮你拿个小花瓶来插上?”
婉晴立刻跳转身,又把花藏到后背,突然就是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容,“哪儿来的小…黄…菊,啊,在我手里,对,我的。姐姐你快走,我自己弄,你别管,快去。”
不就是一把小…黄…菊,她至于这样吗?刚才还义正言辞数落我,害得我头都抬不起来,转眼为了这些小花,她即刻又换了个人,这也是个反复无常的主儿。
刚想转身离去,婉晴却又叫住我,转眼她又是非常认真的表情,“姐姐,去年你曾问过我,我是不是喜欢皇上?那时我回答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喜欢。”
她嫣然一笑,仿佛身后的小…黄…菊开在了她脸上,柔美、娇俏。我出去为她掩上房门,又来了,又一次觉得双腿被绑上沙袋,每跨出一步都要竭尽全力。
第118章 戏弄秋千
推开顺治十六年的门扉,跨进新年的门槛,脚步无形中变得明快,生活有意间更添忙碌。
左手牵着欣瑶,右手拉着玥柔,俩孩子一口一句“额娘”,叫得我心窝暖暖。我把她们带回承乾宫的那天,便雄心壮志督促自己定要百分百照顾好她们。
正月新年,皇上由于近几日龙体抱恙,不上朝,免诸王公大臣行庆贺礼。
毕竟新春佳节,宫中的游乐自是要有,慈宁门前的广场上架起高高大大的秋千架子。为凸显红红火火的新年新气象,这木架子都漆成鲜艳的大红色,架子上共装两个坐板,可同时容两人竞技、嬉乐。
慈宁宫内,皇后及部分妃妾陪着太后、太妃们闲聊,逗逗年纪较小的皇子、格格,而年长些的皇子、格格则争先恐后涌到广场上的秋千旁,一个个都想上去玩个尽兴。
二皇子福全、三皇子玄烨男孩性子急,当仁不让快速冲上去,双双踩在板子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荡飞起来。玄烨有些谨慎,倒是福全胆大无畏,一个劲儿催着身旁的太监使足力气推他。福全的额娘庶妃董鄂氏,玄烨的额娘康妃站于一旁,脸上无不一脸时惊时乍。
自从玄烨回宫以来,我总算又在康妃脸上见到久违的笑容。玄烨染上痘疹被送出宫外,隔断了他与额娘的联系,但也因此得到太后的格外珍视,索玛姑姑更是经常奉旨出宫嘘寒问暖,并教授他蒙古语。
回宫后,太后直接就把玄烨留在慈宁宫亲自管教,这场病对他来说是祸,可因此得到太后的另眼相看,即转为福。对于康妃来说,儿子回宫,喜上眉梢,留在慈宁宫享受恩宠,却又暗自疏离了母子间的亲近,所以每次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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