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忽又收紧双臂,用力把我圈住,“朕不喜欢枣泥,还是吃椒盐卷酥饼就行。”
他的固执我早有领教,可我也想婉转表达我的想法。
“皇上,吃食种类纷呈却又各有滋味、各有益处,皇上有自己的喜好,但妾妃也恳请皇上尝鲜,甜丝丝的滋味有助舒缓心中苦涩。人生滋味百态,若要说这世上最暖人心的甜味,妾妃觉得便是笑容,如同那笑嘻嘻的弥勒大佛,‘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于人何所不容。’”
“爱妻说是笑容,朕听着却是宽容,荀子曾说过,‘君子贤而能容黑,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浅,粹而能容杂。’去吧,唤奴才们进来收拾地上,你去给朕再沏壶菊花茶,再备上一碟核桃枣泥酥饼,椒盐卷酥饼就不用准备了,朕如此吩咐,爱妻心里甜吗?”
俯首退下前往御茶房时,这心不只是甜,而且很温暖。
数日后,皇上谕理藩院,科尔沁多罗达尔汉巴图鲁郡王满朱习礼,自皇考太宗文皇帝时统兵征巢懋建洪功,又征讨喀尔喀部落著有显绩,且系圣母皇太后亲兄,故特加宠纶,封为和硕达尔汉巴图鲁亲王,尔衙门即遵谕行。
同时,议政王、贝勒、同三旗大臣,遵皇上旨意,议科尔沁国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罪,应夺亲王爵,降为贝勒,罚马千匹。
第126章 母子相争之白猫钻灶坑
这几日去翊坤宫问安都被挡回,没让进去,通报的宫女要么说皇后不在,要么就是皇后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不言而喻,满朱习礼王爷不仅未获罪反而晋升,而吴克善王爷始终没有主动作出任何表示,如今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定下处罚,要不要执行,这需要皇上作出最后决断。
按理说,我与此事毫不相干,皇后犯不着对我避而不见,可若是掂量着我时常在皇上身边,恐怕也会生出猜忌。这心知肚明的尴尬处境,我有嘴不能辩,可行动上,我必须一丝不苟执行向皇后问安的规矩。
再次来到翊坤宫,大老远就听到娜敏格格的笑声,没曾想通报的宫女依旧回复皇后抱病在身,暂不见我。
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皇上不开口,大家心里都悬着,这种情形估计还要继续。
才转身,娜敏格格就从里头冲出来,口齿伶俐地冲我喊:“皇贵妃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用来啦。”
这孩子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只有惊叹的份儿,小小年纪竟如此迷恋自己嫡出的身份。别的不上心,可对这身份、这血统的认知总让她稚嫩的小脸上经常摆出不可一世的神态,眉眼间的傲慢像极了一个人,活脱脱就是小孩版的静妃。
如今身为皇后的养女,皇后的宠溺更是让她有恃无恐,别说是不屑与她同来的欣瑶、玥柔,就是皇子、皇女们,哪怕是太后身边的三阿哥玄烨,她依然不放在眼里。理由很简单,她身上流淌着尊贵的蒙古科尔沁血液,庶出的孩子们在她看来就是低下。
娜敏的话让我一怔,随即明白皇后不是身子不适,而是身边军师妹妹正陪着。不仅如此,看来惠妃目前正学习歇后语,娜敏成了她现学现教的好学生。
看着娜敏的骄傲憨态,犯不上计较她说的话气人,反倒忍不住就逗起了她,“格格,你见过猴子照镜子吗?我现在就看得真真切切。”
娜敏果然愣住,满脸认真思索,随即耐不住性子就问起来,“皇贵妃,那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我微笑着弯下腰,目光与她平视,“猴子照镜子,得意忘形呀!本宫再给你出一个,你猜猜是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顿时让娜敏驱逐了对我的敌意,仔细听我说起来,“白猫钻灶坑,那是什么?”
娜敏摇头晃脑想了想,不得已开口求助,“我不知道,你快告诉我。”
我故意卖起了关子,“糟糕,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要不你进去问问惠妃,她教给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一定知道白猫钻灶坑是什么?”
娜敏点点头,回身就跑,可才跑两步,她却又站住,扭头问我,“小姨不让我说,那句话是她教我的。皇贵妃,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未回答,她的小脸快速扬起得意,“皇贵妃,你肯定不知道,这句话是姑奶奶教给小姨的,姑奶奶更厉害吧?”
禁不住被她逗笑,孩子终究是孩子,“静妃厉害,惠妃也厉害,但依我看,却是格格最厉害。”
娜敏很满意我的回答,蹦蹦跳跳往里跑去,我带着菱香离开翊坤宫门口。
“主子,这小格格实在不懂规矩,咱们宫里的玥柔格格、欣瑶格格多好呀,没法比。对了,主子方才问格格的白猫是什么?能告诉奴婢吗?”
停下脚步,看着菱香,她一脸期待,不由嗤笑自己,“菱香,现在想想,只觉自己小肚鸡肠,娜敏还是孩子,倒也不必认真,可我让她回去问惠妃,岂不是使性子和惠妃置气?”
不住摇摇头,问起菱香,“白猫钻灶坑,自己给自己抹黑,我现在是不是黑头黑脸?”
菱香呵呵笑起来,“主子,若论起抹黑,惠妃、静妃比你黑,主子犯不上自责,还是主子聪明,她们怎么来,咱就怎么推回去,就知道嘴里飞出刀子戳人,听不到一句好话。”
一边继续走着,一边特意交待菱香,“回去后,别再提这件事儿。皇后身边有静妃、惠妃,她不见我,我可以理解,都是一家人,也难怪。该问安我还是会来,见不见随皇后就是。但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皇后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更不要说静妃也在其中,吴克善王爷的事儿正在节骨眼上,皇上一时难以定夺,别再扰了他的心。”
“奴婢知道,主子放心,如今主子一心为皇上着想,皇上也护着主子,其它的能忍自然就忍了。翊坤宫这样,可慈宁宫也好不到哪儿去,虽说每次请安能见上太后,可奴婢觉得挺害怕,太后的脸色也是不悦居多,主子的处境还真是为难。”
抬头仰望苍天,蔚蓝无边无际,可站于此处目光所及终有限,不过也就是后宫顶头的这片天。
“菱香,我原以为我一个弱女子,需要有人为我遮风挡雨。谁曾想,他虽贵为天子,可需要依靠的竟然是他,有时我会觉得我们俩就像是瑟瑟发抖的幼鸟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怜惜。”
“主子,快别说这些丧气话,无论如何,皇上终究是皇上,只要有皇上的庇护,主子无需担心。”
真的是这样吗?这皇贵妃的名号就像是建在沙子上的华丽宫殿,一个大浪就可轻而易举拍垮。
慈宁花园,树影碧波环绕的临溪亭中,太后和颜悦色,一再劝我吃些桌上摆放的糕点,特地还把一碟桂花糕挪到我跟前,“哀家听索玛说,你爱吃桂花糕,这就专门叮嘱御膳房给做了,尝尝看,是不是你爱的口味?”
我确实喜欢桂花糕,没有客套推辞,顺手就拿起送到嘴里吃上一口,绵软甜香,一股子淡然清新的桂花香深得我心。可若是在自己宫里,我定然是爱不释手,可眼前太后一改这些日子以来的严肃面孔,这吃到嘴里的甜香总让我这心七上八下。
“墨兰,满朱习礼王爷晋封亲王,若是瑞珠还活着,必定为她父王欢欣雀跃,哀家听说,从前在科尔沁,她最是依恋她的父王。若是知道你劝解皇上宽容为上,她也必定会对你感激不尽,恨不能天天跑你承乾宫与你说个没完,这没心没肺的傻孩子,可惜没福气呀!”
太后说这话时,第二口桂花糕刚吃到嘴里,立刻就变了味道,又苦又涩,又仿佛是吃了一口咸盐,口腔、喉尖的水分立刻被盐吸噬。干渴难耐的我赶快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拿起茶水,猛然一大口灌下,哗啦啦冲走这一口差点噎死我的糕点,还偏偏是我最爱的糕点。
“太后,那都是朝堂上的事,皇上心中自有主张,墨兰什么也没说。至于瑞珠妹妹,墨兰心里从未忘记她,她是个好妹妹。”
“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旧恩,哀家说得对吗?可是和你说的‘容天容地,于人何所不容’一个意思?福临的理解也很对,荀子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吴克善王爷也是他的舅舅,既如此,为何就不宽容了呢?”
听完这话,我便是一口茶水也能被呛死。我与皇上在乾清宫暖阁里的话居然丝毫不差听到了太后耳中,这算什么?监督我?监视皇上?从来都是这样?还是因为两位王爷的事情才如此监听?
“唉,哀家的这个哥哥也确实倔强,福临虽是外甥,可他是皇上,向他认个错,凡事都有商量,满朱习礼哥哥就做得很好。看看吧,这倔脾气,生出的女儿也是个犟驴,从皇后位置上被赶下来都还不知错。还有岚珍,怎么自己就没个主张,那时候要不是你辛苦照料,连命都怕是没了,要不是你以死相谏,她就会跟赛琪一样再次被废,居然还由着岚娅、赛琪给你吃闭门羹。哀家真是被吴克善哥哥家调教出来的女儿气得不行,还有察汗哥哥的这对宝贝孙女,竟然也是如此不明事理、不懂礼让。”
自从两位王爷出事以来,每次慈宁宫请安,太后在我面前绝口不提此事,可今天我心爱的桂花糕一摆出来,就把我堵得憋闷之极。太后再耐人寻味地数落吴克善王爷、静妃、皇后、惠妃的不是,竟让我听得心慌意乱。
说起吴克善王爷,前两天皇上给我讲了一件事,那是先皇皇太极在世时,把皇上的同母姐姐雅图指给了吴克善王爷的第三子弼尔塔哈尔。后来王爷有罪,先皇十分生气,欲断此婚姻,吴克善主动入朝服罪,才维持婚配。雅图十三岁时正式出嫁,顺治十三年,公主到北京,第二年,皇上晋封其为固伦长公主。
这次,吴克善王爷再次犯错,从前向先皇请罪,可这回显然没把皇帝外甥放在眼里,丝毫没有低头认罪的迹象。前后两次对比,皇上的自尊心愈发受到羞辱,再加上从前与静妃的不和,一股子怨气在他腔子里横行无忌地冲撞,很难压制下来。
“墨兰,你一次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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