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住小碌子,我这样的行为和动机到底和太后有什么区别,说不明白。但有一点我清楚,我搅活了小碌子的心,这有可能是生的希望,但也可能是敲开了地狱的大门。
一个人有了目标,他就会卯足了劲儿去做,更何况我可以暗中给他提供经费。很快,小碌子给我带来的消息不止是解开了我的疑惑,而且还给了我很多惊讶,更是激起了我的愤怒。
手头为皇上而做的这套夏衫本还需三两日的功夫才能完成,我却是熬夜至天明赶了出来,想着等他一回宫,就给他穿上。
任公公过来告知我皇上已经回宫,但他今晚不过来,也不召我过去。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本还想着他会迫不及待想要穿我给他做的凉爽薄衫。
“任公公,皇上定是累了吧?”
“皇上精神很好,吴公公劝说皇上今晚召幸,皇上也都答应了,皇贵妃放心吧!”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泼往我身上,同时又想到,小碌子对我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我需不需要验证?
决定亲自去乾清宫,任公公面露惊疑,还小心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传话。我只是微笑着解释我有急事,去去就回,不会为难他。
小碌子回禀,吴良辅对银两的追求从未止步,顶多就是在差点掉脑袋的那段时间暂时“洗心革面”。事后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该捞银子的机会他岂会放过,但面对前朝官员的银子他确实收敛了许多,可后宫的银子他却是得心应手地盘算着。
皇上专宠,吴良辅也着急,后宫妃妾们大把大把的银子拿不到手,实在可惜。终于等来机会,得皇上信任,让他守在暖阁门前。他灵敏的耳朵从来都能搜集到好消息,李延思的话让皇上痛心,可却让他想到了捞银子的好办法。
闲话被他有意传到后宫,家里有钱的女主子们就能顺藤摸瓜轻易抓到该把钱送到哪儿能得到被宠幸的机会,因为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
如今的我,皇上宠幸她人,我再不是无动于衷,会吃醋,心里会难受,可也只能眼睁睁受着。但若是皇上要宠幸何人,反是吴良辅暗箱操作,这让我为之气愤。
皇上与我为了孩子的事情深受煎熬,可他竟能为了钱做到这一步,身为内监总管,后宫的情况,若是他想有所隐瞒,轻而易举。连太后都想除之而后快的人,利用我的伤痛捞些银子,也不算什么。
来到乾清宫,御茶房的宫女正准备给皇上上茶,我接过手,推开暖阁的门,他正专心批阅奏折。我轻脚进去,轻手放下茶碗,安静站于一侧,他却是头也不抬,双目一直没有离开奏折。
过上一会儿,担心茶凉,忍不住小声提醒,他猛然抬头,见我,面露惊讶。停下手中朱笔,他接过我递上的茶碗,喝上一口,刚想说话,就见吴良辅端着托盘进来。
吴良辅见到我,他眼中闪现的惊慌就被我快速捕捉到,他甚至马上就想转身退下,我当然知道托盘里是什么,我在这儿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吴公公,”温和地叫住他,“有什么事情就请禀报,若是觉得本宫在此有所妨碍,本宫这就退下。”
话完,扭头冲皇上福身做出欲退的姿势,皇上见此不耐烦地催促吴良辅快禀报。
吴良辅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多走一步,却又不得不禀报:“皇上,这是今夜能侍寝的主子们的牌子,请皇上选翻。”
“朕今晚过去承乾宫,免了吧。”皇上没好气地答道。
吴良辅愣住,断断续续回话:“皇上方才应允,奴才已经准备,这?”
迈出步子慢慢走向吴良辅,在他跟前站定,低头看向托盘里的六块牌子,上面的名单居然和小碌子口述给我听的一模一样。六位主子具体出银数目不知,但谁要是被选中,那就表明谁出的银子最多。
按照小碌子的说法,吴良辅送牌子进来时,皇上大多在批阅奏折。如果皇上忙于批折子,一般习惯用左手翻牌子,匆匆一眼扫去,也不知是顺手还是托盘摆放的位置,总之皇上选中从右至左第二块牌子的几率最高。
如果皇上放下朱笔,逐一挑选,吴良辅通常会特意夸赞两句送银子最多的那位主子,多是美言容貌或是身材,勾起皇上的兴致,自然也就顺应了吴良辅的推荐。
接过吴良辅手里的托盘,严格地说我颇有些强行接手的味道,“吴公公辛苦了,本宫来吧!”
吴良辅放开手,原来他也会有兜不住冷静现出尴尬的时候,按照他摆放的牌子来看,他把托盘放到皇上跟前,从右至左第二块牌子是富察氏晗冬。
不知吴良辅端着时什么感觉,六份白花花的银子在他手里很有分量,一路而来的脚步说不准欢快得轻飘飘。可这毫无重量可言的六块木牌子,如今端在我手里怎么如此沉重,在我眼里她们是实实在在的六个女人,迈向他的步子缓慢而费劲。
放下托盘,他在托盘那头,我在托盘这边,迎向他一直盯紧我的目光,轻声说道:“皇上,选吧,如此被选中的姐妹也好做侍寝的准备。”
他仍然目不转睛看着我,“朕今晚过去承乾宫。”
之前答应了吴良辅,现在却又坚持前往承乾宫,若不是我出现在这里,他也犯不上这样。他是皇上,他说他真心待我,足够。我们之间永远不存在一对一的爱情,我们之间又岂止只是隔了这六个女人,远不止这些。此时,他在为难,我在自寻烦恼,何苦?
内心的难受腾涌浪急,努力再努力掩饰,不让波浪在我眼中翻动,淡定坚持,“皇上既命妾妃打理后宫,妾妃恳请皇上体谅,否则后宫姐妹如何信服于妾妃,皇上请选吧。”
目光停在我脸上,不知他是否已经看到我那奄奄受伤的心,或许也不容易看得见,因为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面上铺出了一张宽容大度的笑脸,表示我可以坦然接受。
终于他伸出左手,停在托盘上方,双目快速扫过木牌,翻了从右至左第二块牌子:钮氏依凡。
糟糕,光顾着心里的难受,方才只是径直放下托盘,没有特意把托盘转向顺及他的视线,牌子上的名字于他看来是逆向的,而富察氏晗冬变成了从左至右第二位。
第135章 江宁危机之兵临城下
顺治十六年,郑成功率军北进,顺利进入长江,势如破竹。六月底,接连攻克镇江、瓜洲,眼看就要临近江宁。(明洪武元年,明太祖建都应天府,以为南京。江宁、上元县属应天府。清顺治二年,改南京为江南省,应天府为江宁府,辖江宁、上元等县。)
消息传来,皇上日忧夜虑,后得江南总督郎廷佐奏报,这才稍微宽了心。报闻,海寇逼近江宁,幸好贵州凯旋的梅勒章京噶褚哈、马尔赛等统满兵从荆州乘船回京。闻贼来犯,星夜抵达江宁,大家密商后,乘贼船尚未齐集,当先攻击先到之船。噶褚哈等发满兵乘船八十艘,于六月三十日两路出巢,击败先到贼众,获船二十艘,印两颗。
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期间,有来降者,多被诛戮,郑成功之父郑芝龙降清,反被多尔衮监禁。皇上亲政后,一改以往穷兵黩武的政策,抚剿并用,宽待降臣,特封郑芝龙为同安侯,同时,亲自书信郑成功,劝其归降,封其海澄公,并给予郑成功及其军队优厚条件。
郑成功未受封,一面同朝廷谈条件,一面不时出兵滋扰。皇上在郑成功的事情上一再顶住压力积极劝说,信函中也是对郑成功推心置腹,可惜郑成功并不领情,几年来,潜踞海岛,扰乱福建泉州等地。
顺治十四年,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认定郑成功并无归顺之意,要求处斩郑芝龙。皇上不忍,免郑芝龙死,流徙宁古塔。
慈宁宫里,太后与我闲聊,谁知听闻郑成功的事情,她也忍不住与我说道起来,“福临一再宽待此逆贼,总巴望着他能归降,到如今怎么有些养虎为患的感觉呢?”
虽说皇上的优抚政策对郑成功不起作用,可皇上不愿大动干戈,尽力保住地方安宁的想法却是难得。
“太后,皇上怜恤百姓的用心可贵,只是郑成功不愿领受而已。更何况,皇上也并未掉以轻心,简亲王也曾率军征剿,只能说,此人不容易对付,软硬不吃。”
太后抿下一口茶水,“墨兰,你这一句‘软硬不吃’倒叫哀家无话可说,你倒是看得透亮。”
放下茶碗,太后嘴角接着抿出恬淡的浅浅笑意,“话说最近哀家少听得怨言,耳根子又清净了不少。还是你明白事理,有皇贵妃的气度,否则就三个皇孙,哪够哀家看呀!”
端起茶碗,我也润润喉咙,情愿接着说郑成功的事情,却不想接续后宫的话题。皇上他是我的男人,我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更为伤神的是还要努力大度面对他的一堆女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消耗精力还是在枯竭生命来维持我和他这种不对等的爱情。
皇上疾步冲进慈宁宫时,他的奴才们居然都还没跟上,等吴良辅他们赶来跟进,皇上却沉色呵斥,把他们赶得远远的,随即又威严地命令随侍在太后与我身边的宫女通通出去。他冷峻的目光恨不得一干奴才全都消失,只留下我们三人。
殿门关紧,他的镇静倾刻消失无踪,惊惶完全占据了他,转眼判若两人,“皇额娘,刚得到奏报,七月十二日,逆贼郑成功亲拥战舰数千、贼众十余万登陆,攻犯江宁。城外连下八十三营,络绎不绝,安设大炮地雷,密布云梯,复造木栅。又于上江下江、以及江北等处分布贼艘,阻截要路。”
说着,皇上来到我跟前,拿起我身旁的茶碗,一口气喝光茶水,茶碗撒手落地,并非有意,而是他的手抖动不停。
碎裂声中,他颓丧的声音恐慌奔泻,“皇额娘,江宁怕是保不住了。征讨西南,主力大军调走,再如何快马加鞭调兵遣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旦失去江宁要塞,江南一带很快就会落入此贼手中,他若再乘胜一路北上,岂不是要围上京城吗?”
太后的惊惧并不亚于皇上,站立,呆滞,语不连贯,“怎么会?此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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