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放声嚎啕,无形的力量纵然苦味浓烈,那也拖拉着她,即便跌跌撞撞,即便冷冷清清,也要往前去。
两天两夜我都守在婉晴身边,我已不觉自己还是喝药敷药的人。李延思是我的专属太医,不能进出永寿宫,每次翠艾送过汤药,三两口喝完,打发走她,我又接过婉晴的药碗,一边喂她,一边鼓励她咽下去。哪怕卑鄙地暗示她达礼的感受,一用这招,她总能含泪慢慢吞咽。
可叹可悲呀,皇上的女人心里念着别的男人才能努力活下去,这种矛盾的纠结在我心里翻腾。但我最终又都是抱着“我只要婉晴活下去”的想法战胜一切杂念,她愿想着谁,我就陪着她想。
能喝下汤药,还能咽下米汤,当我从她枕头下拿出手镯,她便是又哭又笑,凄苦又满足,抽咽着倾诉,“姐姐,他是第一个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的男人,我愿意偷偷想着他往后活。”
拭去她那怅怅无依的长泪,我坦白直言,“婉晴,姐姐没资格求你把心放在皇上身上,越是真情难舍,就请把他深埋心底,就当是为他好,也为守护自己。切莫再冲动行事,你的亲人,他的家人,谁都经不起株连九族。”
她微微点头,微微含笑,我站起身放心往外屋去,翠艾正等着转述菱香的“恐吓”。我若是再不回承乾宫,她就违抗圣令亲自过来把我架回去。
既是婉晴好转,我就不能再让菱香为我担忧,交待芸朵及其她宫婢好生照料婉晴,我该回宫了。
恪妃得知我要回,早早就在婉晴门前候着。这两日她也过来探视,彼此也都客气闲聊两句。
告辞恪妃,正欲离开,突然后院传来尖利喊叫,吓得我心猛然一震。大家一并回身面朝后院方向,我诧异的目光随后转向恪妃。可她看上去并无惊讶,只是无奈。
“是静妃,也该是到了这时候,又发作了。头一次时,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她大喊大叫,摔砸东西,有时愤怒,有时凄厉,不过也都被关在自己屋里,伺候的奴才可是有的受。我们只要掩住自己的耳,锁住自己的嘴,也就相安无事。”
这是什么事儿,我怎么从来就不知道,貌似永寿宫人所周知,但却仅限永寿宫,这种大呼小叫还能围得似铁桶一般走不出任何消息。恪妃看上去文弱柔雅,她的管教竟然这么严厉?
她叹上一气,委婉说明:“太后严令,永寿宫任何人只要到外面吐露半句,无论主子、奴才,一律赐死。”
诚恳请求,“如今皇贵妃赶上,请皇贵妃和身边在场的人谨遵太后严令,当作什么也没听到。一丁点儿闲言传出,太后跟前都无法交待。本宫虽是永寿宫之主,可一边是太后,一边是前任皇后,只能俯首听命,叮嘱大家装聋作哑,否则大家性命堪忧。请皇贵妃千万谨守,体谅永寿宫的难处。”
说完竟是认认真真给我行礼,拜托我守口如瓶。
难怪婉晴从未提起,以她的个性,哪能不与我说道。太后居然下这么狠绝的命令,她面上一向流露的温和慈祥仿佛隐现狰狞。只是眼前我无意间掉进这泥潭,且还要莫名其妙守住云里雾里?
询问恪妃原由,她无从回答,别说主动揭秘,就是多靠近一步后院她都发颤,所以宁愿稀里糊涂,也不愿了解半分。
俗话说得好,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倒不如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第172章 魔由心生
后院,静妃的屋子门窗紧闭。此时已是夜幕笼盖,但屋内灯火亮灼,仿佛明如白昼,静妃的贴身奴婢秀果蜷成一团坐在门前,抖抖嗦嗦。
我让翠艾把秀果带到前院,秀果跪在我跟前,只摇头流泪,不敢开口。我俯身,看清秀果脸上有被扇打的红印子,就连额头还留有鲜血尚干未干的伤痕,骇目惊心。
实在看不下去,我命翠艾强行把秀果拖走,赶紧处理一下,她却紧紧抱住我,守住屋门就是不让我进去。
我蹲下身,凑在她耳边,小声耳语,“秀果,这可如何是好?毫无预警,本宫就与你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活不成,本宫也不会有好下场。让本宫进去瞧瞧,否则本宫觉得实在冤。”
秀果不敢看我,低着头任凭泪流满面,一手握紧拳头,一手覆紧拳头。
翠艾急得抱住秀果,低声求她,“秀果,这永寿宫的秘密谁也没辙,我们皇贵妃无故掉进这趟浑水,你就让皇贵妃进去瞧瞧,没准又给拨清了,这一年一次的提心吊胆不就省了?”
翠艾倒是对我信心百倍,而我只是凭空生出一份坚持。到底是静妃可怕,还是太后的严令可怕,不闯进去,又如何求解。
秀果伏地磕头,起身后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是一把钥匙,“皇贵妃,您若是有本事,奴婢就解脱了。您若是不得解,奴婢也愿意一死,也是解脱。”
翠艾搀扶她而去,我站定屋门前,不害怕那是假话,心一直空悬,战战兢兢。屋里的静妃若是平日里的冷若冰霜、骄横无礼,倒也还凑合对付,若是别的,我?
开锁,推门,进屋,关上,打量。恪妃说过她会乱砸东西,屋里的凌乱、地上的狼藉意料之中,怯惧声从里屋传来,“谁?是谁在外面?”
不太像静妃的声音,恐慌的音调对不上静妃一向的高傲,我选择沉默。
高亢尖喊忽然响起,“秀果,你在不在门前?”
吓一跳,心差点蹿出口,捂住胸口,暗示自己要镇定。
“死奴才,不好好看门,你死哪儿去了?”又是尖锐喊叫,这是静妃,没错。
静妃从里冲出来时,我惊叫一声,后退好几步。
她长长的黑发披散,一套空荡荡的珍珠白寝衣架在她身上。她一手捏着冥钱,一手捏着糕点,头发太乱,一部分蒙上脸,她的双眼从发缕间隙盯着我。我的手心直冒冷汗,这不是静妃,是个午夜游荡的女鬼。
她步步走近,我却吓得双脚牢牢定在地面,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她。她用手背拂开发缕的瞬间,人已经站在我跟前,那冷冰冰的眸子能把我冻结,可那枯槁的面目却又仿佛柔弱到不堪一击。
“是你?”她又往前靠近。
“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凑近让我只觉她不是看我,是在嗅我。
“你还活着?不随你儿子早登极乐,夜黑风高,你四处晃荡什么?”
只一句,就一句,我的惊恐消失无踪,心底瞬间腾出火苗,“我也想早登极乐,只是你这儿不消停,大家都跟着受苦。”
“哼,少在这儿装菩萨,你那么有能耐,不也是保不住儿子?他要做圣君,不也是护不住他的第一子?”她退回身,嘲弄表露得意。
怒火炸开心房,“狼心狗肺之辈也就这种能耐,有本事朝着我来,何苦伤害我三个月大的孩儿。”
“狼心狗肺?”她瞪目一顿,恍悟,仰天大笑,“你知道,原来你知道,不是天罚,而是有人替天行道。你真行,你居然忍得住。他若是知道,后宫里连一丝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头发都会被他清除干净。”
她后退两步,丝毫不以为然,反倒还理直气壮,“岚娅也就嘴巴逞能,让她干点硬事儿,她就往后躲。岚珍就更不用说了,都骑到她脖子上,眼看着就要把她废了,除了愁眉苦脸,什么主意也没有,还不如她姐姐爽快。”
“济度也不是个东西,姑姑南苑生病,岚珍没心情过去问候,皇上下令议罪,身为议政王,居然也不想想岚珍是他的皇后小姨子,耳根子软向王府里坏心眼的庶福晋撺掇,他竟然给议出‘止存皇后之号,册宝照旧,停其笺奏’,完全站到了皇上一边。”
“男人们都是混蛋,岚珍在宫里站不住脚,姐姐在王府又抵不过狐媚子。你说说看,当姐姐的再不狠心,什么路都给堵死了。她麻利、果断地把小衣裳送进宫,谁知,岚珍、岚娅连碰都不敢碰,没错,出过痘的孩子穿过,她们怕死。就岚珍这衰败样,就她这胆量,还把她从科尔沁送出来,坐到大清国皇后的位置上。除去孽障保住我科尔沁的利益都不敢,畏畏缩缩,就知道哭,什么出息。”
“我亲自送去阿哥所,你那菱香就像只猎犬,别说送东西,就是看一眼孩子她也要嗷嗷乱吠。瑞珠不愧是承乾宫的常客,亏我平日里瞧不上她一嘴‘皇贵妃姐姐’,没想着反倒是这层关系让她完成大事,这大清国的后宫还是咱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坐在最高处,不容动摇。”
瑞珠临去时嘴里的“她们”就在静妃的叫嚣中一一明朗,这该死的刽子手,居然厚颜无耻在我跟前讲述她们是如何如何加害我的孩儿。
那撕裂伤口淌出的鲜血浇进我的怒焰,火势怒击冲天。眼中燃着怒火,用尽全身气力推涌火焰汇聚手掌,一记响亮的耳光出自我手,落到静妃脸上。
静妃手上的东西同时震落,这一耳光止住她的嚣张,也把惊愕打在她脸上。
“再敢说一句伤害我孩儿的话,我就再给你一耳光。”这一刻,我全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无所畏惧。那舔舐伤口的无尽痛楚她这种做下伤天害理的人如何体会?失去孩儿的彻底绝望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如何体会?
冷冰冰从她眼眸中褪去,气焰在她眼中形成气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我。我就说,那就是个该死的孽………种………”
又一记脆响的耳光扇过去,扇灭了她口中嚷嚷的最后一字。不可思议混进她的气愤,然我的火焰已经喷涌到足可掀翻她的屋顶,“再敢提我的孩儿试试?有本事就冲着大人来,你这么能耐为何就在自己屋里发作,连累周围的人,还要太后帮你掩饰,瞒着皇上。”
悲愤袭击向她,“有种,你就大义凌然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令人信服地换取你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耀。阴暗做下罪恶,又躲在这里卖疯,还好意思数落皇后没胆,还好意思数落太后偏心,还好意思数落皇上无德?就你这装腔作势的窝囊废,你连皇后的位置都坐不稳,还维护你科尔沁的利益,你未免高看自己。”
我踩着她的后退跟进,“之前看你,虽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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