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是一家人呀,为何要自相残杀,我真是坏到绝顶。”
春在引暖,我的心却直径回到严冬,瑞珠是故意的,她定是瞧见了静妃下毒,因为我清清楚楚记得她对我说过,她死心已决。善良的她承受不住这罪恶,总是幻想着听到皇儿的哭声,仿佛声声提醒着她,她早已不堪忍受。所以她笑着喝下有毒的奶茶,成全了静妃,也解脱了自己。
多好的小妹妹,为何要被卷进来,她用她的生命奠基家族利益,同时一命换一命求取我的原谅。临死前见到我,向我忏悔,请求我容许她把皇儿带去她认为最纯净的草原,获得我的同意,她才含笑而去。
瑞珠是绝不会再踏回皇宫半步,她是多么讨厌这个地方,所以静妃的恐惧不过是来自她内心的魔症。自己种下恶,自己尝尽恶,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折磨自己。只是她身份特殊,由不得她独自折腾,还要赔上永寿宫一竿子人陪着她。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如果没有忧思苦虑,如果没有横生欲念,自然清明。
“赛琪姐姐,我走了,不会再来了,我回科尔沁去,那里好吃好喝好玩,应有尽有,都合我的喜好。这宫里没什么值得留恋,我永远不来了,再见!”
她猛然放开我,认真地看着我,我则冷冷回视她,“静妃,你这是做什么?你就是给我磕头磕破了脑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她不理会我的冷漠,四处寻望,喃喃怯声问出,“瑞珠,你还在吗?你真的走了?真的不再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寂静,长舒一口气,她整个人坐到地上,随后又完全不顾地板寒凉,四肢伸展,彻头彻尾躺在地上。“墨兰,谢谢你!”
是瑞珠借机附身我体,还是我随机扮演瑞珠,总之她换得如释重负,而我与她依旧毫无交情,我冷眼相对,不屑她的感谢。
“墨兰,皇上是真心喜欢你,你得到的,后宫任何女人都无法企及。从睿王指定我为将来的大清皇后开始,皇后的尊贵,皇后的荣耀,皇后的美丽,我就是活在这样的皇后梦里,直至我风风光光从紫禁城午门正门进入,嫁进皇宫,梦想成真。两年,不过两年,期待了那么多年的皇后梦倾刻破碎,我不仅没有回到原点,而是被打入深渊。我恨皇上,恨到咬牙切齿,是他毁了我的一生。”
我累了,非常累,没有心情再听她怨恨皇上。她与皇上的争锋相对连累了周围多少人,再有多伟大的理由,伤及无辜,就是不该,就是自私,把自己的伤痛凌驾于别人的苦痛之上,我觉得厌恶。
毅然转身,瑞珠的“离开”平息疯魔,她的声音变得平和,“墨兰,不要再为荣亲王伤心,你居然能为他打我,可见这孩子在你心里的分量。把那份伤心化作仇恨,狠狠地恨我,从今往后为自己活一回。缠着他,缠到怀上孩子,实在不行,就哄着他让他答应过继一个皇子给你。姑姑既然能给岚珍找个儿子,都是他的儿子,他就不能弄一个给你?然后名正言顺立为太子,放手一搏,你就是皇后。”
双手本打算伸去开门,可怎么在发颤,抬不起来,她的声音听着明明和顺,可这话怎就那么疯癫,那么让人心惊。
“墨兰,我现在谁也不恨,就盼着你们把我恨死,罪孽一笔勾销。瑞珠回了科尔沁,我却回不去,没脸见瑞珠。我呢,就这样赖活着,当然,你也可以把我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他二话不说就会把我们清除出宫。你呢,就打起精神来,有能耐何必藏着掖着,有皇上给你撑腰,只管争自己的位置,姑姑本事再大,皇上不和她一心,她就无能为力。牢牢抓住皇上,你一定能做到,我等着看这一天。”
她的话与菱香的话如出一辙,当时觉得菱香大逆不道,可现在和静妃的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再不走,她不知还会如何语出惊人,捅破了天。
抓住门闩,果断打开屋门,一阵凉风又扫面而来,一声喷嚏应风而响,捂上口鼻,迈步而出,快速离开这儿。趁着腿软之前,坐上宫门前备好的轿辇回承乾宫,相对来说,那儿是我的避风港。
第174章 苦集灭道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何为“苦”,身有三苦:老、病、死;心有三苦:贪、嗔、痴;后世有三苦:地狱、鬼、畜生。更有三灾八难苦、坏苦、行苦、苦苦、不知足苦、不安命苦、心无寄托苦,此为苦谛。却是三界六道生死苦果,无不由心和境集合而成,这是集谛。
灭,消灭,断一切苦,归到清净寂灭。结业既灭,则无生死的患累,这是灭谛。但要灭除那集合的诸苦,必得有个道理,道是正道;做到正道,必要助道,助其离一切苦,到涅槃乐,这是道谛。
这是皇上对《心经》中“苦集灭道”的讲解,我一遍又一遍的参悟,怎么这人世间竟有这许多苦。从呱呱落地,到曲终人散,竟要经历如此之多。难怪皇上时常与高僧谈禅论佛,这些道理他心里都明白,可还是难修清明。
欲要消尽身苦、心苦,得心如止水、静若明潭,除非彻彻底底无欲无求。他是皇上,我是后宫中一妃子,无情无怨,如何求达?
绿荞给我送进热茶,帮我收拾笔墨,又把抄好的心经码放齐整一叠,察觉到她几次投来目光,欲言又止,放下茶碗,命她有话直言。
“皇贵妃,咱隔壁的永和宫派人过来禀报喜讯,穆克图氏小主怀了身孕,说是腊月左右便是产期,皇太后怕是又得一皇孙或是一皇孙女。”
不知从哪儿伸来无形的手揪了一把我的心肝,复进一口茶水,冲散疼痛,神色自若,“这可是喜事,不知太后有什么指示,按理说,这身份也该晋升,本宫提前准备一下,到时也好安排。”
“皇贵妃倒是清心寡欲,后宫该打理的您一样不落,抄佛经您也照抄不误,可奴婢们都为主子您不值。”绿荞声气越说越小,话完整个脑袋也耷拉下。
悦色给她,苦色藏在心底,菱香最近似乎很忙。明明过不了几日,禁令才解除,这宫里的事情竟让她忙得连我都见不上她几次,正好向绿荞打听打听。
菱香这些日子可是忙活,特别这些天听小碌子差遣的吴喜还常常过来找菱香,就连钮依凡的奴婢铃儿也偶尔过来进她屋里说上一会儿话。
方才永和宫过来禀报喜讯,她却拦下永和宫的人,笑颜谎称我身体不适正休息,她一定会转告给我,请穆克图氏小主好生养着,近在咫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接着她就进库房,打包适合孕妇的补品,立刻就让翠艾马上送去永和宫。
她担任承乾宫的掌事,兢兢业业,我没什么不放心,只是她这个忙碌法,可不像是关禁闭的人。小碌子那晚说浑话,她还寻死,这满嘴血泡的人对她这个姐姐却是认真,不仅没生出嫌隙,反倒来往更加紧密?
交待绿荞留下收拾,我踱步往菱香屋里去,她独住一间小屋,门敞开,正收整屋子的她嘴里哼着小曲,欢快劲儿丝毫不亚于屋外的明媚天。
站在门口,我的不解随着她的小调起起伏伏。
瞧见我,把我迎进屋坐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乐滋滋,“主子抄完经书了吗?绿荞禀告永和宫的喜讯了吧?您放心,咱宫里的事儿奴婢张罗着,主子您就踏踏实实养着。院里的梨花可是开得欢快,等皇上过来,拉着皇上品品茶,赏赏花,这日子顺顺当当美着呢!”
她是存心卖关子招我,我亲自登门,可不就要问一问,承乾宫里的事情我不费心,可承乾宫外的人我不敢掉以轻心。
“主子莫急,奴婢不会瞒您任何事儿,时机成熟,奴婢通通告诉您。”
眉尖蹙合,警告她不许胡来,她反倒嘻嘻哈哈,“主子放心,奴婢哪儿敢做下坏事,如何能污了主子的名声。”
她目光转向外面,声色干冷,“皇贵妃就是皇贵妃,虽位分仅次皇后,可后宫如何安排,那就是皇贵妃您说了算。皇太后与皇上血浓于水,太后袒护娘家,自是不可动摇。只是别人就该安分守己,咱不是那仗势欺人的人,但人善被人欺,咱也容不得别人造次生事伤害咱们。”
连连眨眨眼,瞧个仔细,是菱香,没错,可感觉不对。怎么觉得她换了颗七窍玲珑心,主意多得像蜂窝,也像个巾帼斗士,大胆豪气,只是不知她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
总之,她也活得倍儿有精神头。
***
单衣小立,推窗望外,碧空蓝水,正值梨花嫁春风,蔓枝飞雪,清芳香袖,鬓丝拂醉,冉冉梨云四载,凝痕是何处?
菱香身影急匆匆闯入我眼中而去,很快闪入承乾宫大门入口影壁处,不一会儿,回来就往库房,随即抱上一个食盒,隐进影壁,出了承乾宫。今天是她解禁第一天,她活跃得就像是鱼塘里的鱼儿忙不迭往外蹿跳。
一件外衣披到我身上,那熟悉的青葱玉手,主人依旧如此安静。
“欣瑶,怎么不和妹妹到院子里玩玩闹闹。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可额娘怎么看着,你眼含愁思欲说还休,只不过眼前可是阳春,额娘不许你叹凉秋。”
“额……娘……”娇声恬恬,“玥柔妹妹早去了慈宁宫,约好了皇二弟、皇三弟。妹妹生得花容,却性如男孩,又懂诗吟赋,可应下那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精辟,玥柔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你呢?”扬笑落目淡扫她,“百花蜷缩严寒,一朵却先发,独立妍姿,独放清雅,独占风情,独递幽香。欣瑶,于额娘看来,你就是这一枝素艳,独领风骚,待月来,待冬来,待人来,你便愈发崭新含露,娇媚动人。他会懂你,更会疼你,你这样的孩子,只会惹人爱惜。”
羞晕绯红脸蛋,又是娇声柔柔,“额娘………”想要逃走,被我拿住,一开始的惧婚已渐渐在她心底变淡,她一半幻梦憧憬一半现实心忧。
本想继续逗她,也想与她说笑,菱香却进来禀告,永和宫穆克图氏求见。
自皇上顺治十年废后,为选立新皇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