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欲何为?”太后当即前倾,急流推涌浪高。
皇上终于愿意垂青那碗奶茶,还是一碗已经失温的凉奶茶,“索玛姑姑的奶茶就是熬得有滋味,朕爱喝。”大半碗奶茶一口吞咽,他夸张地啧啧嘴,抹抹边角奶沫,“儿子自有安排,皇额娘请放心。”
太后双眉颦蹙,皇上的果于自信正考验着太后的忍耐性。
太后刚想开口,皇上就抢先发话,“儿子糊涂,这时候方才想起今晚携皇贵妃同来请安的目的。皇额娘,儿子已经决定欣瑶下嫁后,就让隆禧入住承乾宫,交由皇贵妃亲自教养。这孩子一出生就失去额娘,有皇贵妃照顾他,朕非常放心,这也是他的福气。”
太后忽然站起,失色惊呼,“用不着。”
缓口气,将信将疑,“你是认真的?”
皇上果断称是,太后口气决绝,“哀家不同意。”
“朕只是禀告皇额娘,不是问询皇额娘的意见。”皇上冷眼自若,显然太后的反应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福临,”太后大喝一声,接连几口深呼吸,收复怒气,“阿哥所的奴才们尽心尽力,即便刚出生就丧母,他也是尊贵的皇子,谁敢怠慢。”
“福临,”太后缓和音调,“你若是心疼墨兰,就该让她得些清闲。欣瑶下嫁后,不也还有玥柔吗?她不是也还要费心照顾玥柔。”
“皇额娘说的是,墨兰确实辛苦,要不,”皇上黝眉一挑,“让玄烨住进阿哥所,他如今已是懂事的哥哥,他能照顾好自己。隆禧也是您的亲孙子,正是需要人照顾,让隆禧入住慈宁宫,如何?”
“不好,哀家花了这许多心思培养玄烨,他就住在慈宁宫。”太后断然否决,皇上毫无表情,显然这样的回答他也是提前预知。
“墨兰,哀家实在不忍你再受累,就让隆禧养在阿哥所,你不时过去瞧瞧,关心照应,不也一样吗?”太后转向我,语气是商量,眼色却是压迫。
皇上赶快站起,大步来到我跟前。我立刻起身,目光相迎,紧张从他眼中浮现,愠恼在他面上凌厉。我已经读懂他今晚邀约我同来的用意,不言而喻的相知相悯,我无需为选择犹豫。
面向太后,我恭敬应答,“太后,妾妃听从皇上的安排。”
太后早已失去一湖净水,怒气沸腾。我瞥眼身侧的皇上,眉飞浅笑,神采旋拂。
“听从皇上的安排?还是这本就是你的主意?”太后直接就朝我猛烈开炮。
“皇额娘,”皇上挡在我身前,阻断我与太后的面对面,“这就是朕的主意,别把气撒到她身上。”
“自钮伊凡有孕以来你们俩就一直不对付,现今居然要领养她的孩子。墨兰,你是用心谋得还是无心所得,哀家可是看不懂。”虽然看不到太后的表情,可这冷嘲热讽却也能易如反掌绕过皇上刺中我。
“皇额娘,方才还热情洋溢称赞墨兰办事井井有条,让您老人家心如止水念经。怎么这会儿您就翻脸不认人,您未免失态过度。”
皇上近前太后两步,音若冰凌,“皇后何德何能,您就能把朕的儿子安排好给她。墨兰为辅助朕安心朝政,鞠躬尽瘁打理后宫,朕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个儿子?您不是也对朕亲口承认,您欠墨兰一条命,朕下令让隆禧养在承乾宫,不就是成全您的心愿,减轻您的歉疚。难不成遵化时您的坦率感触不过是糊弄朕,只是随口的玩笑话?”
母子俩的对峙把三人瞬间打入无声静默,凝注皇上的后背,我的手心直冒虚汗,这具身躯前的太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想都不敢想。
“出去,你这不孝子,哀家白养你一场。”勃然怒喝从太后口中冲出。
“孝敬皇额娘是儿子应该做的,但请皇额娘明白,儿子已经亲政多年,该是如何,儿子自会决定。儿子身为一国之君,自会料理朝政,墨兰身为后宫之主,自会打理常务,请皇额娘清守慈宁宫,静心养老。”平心定气换到皇上这边应用自如。
“出去,都给哀家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们。”这次太后的声音跌落谷底,她在挣扎着驱逐我们。
皇上抓紧我的手,冲太后浅淡一声告退,便拉住我匆匆行出。忍不住回头看向太后,她已背转身,留给我的只是独立孤傲的背影。
第187章 流萤星光,甜蜜瞬间
离开慈宁宫,他遣退御辇,两人手牵着手一路回走。奴才们身后保持距离步步紧跟,小碌子、吴喜前方提灯左右照明引路。
他说今晚宿在乾清宫,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颔首低眉,叮嘱他务必爱惜身子,切勿忙碌深夜。
他说他要先送我回承乾宫,怕我受了气乱跑一通又迷了路,找不回承乾宫的路。他定要亲眼见我踏进承乾宫,才能放心。
莞尔轻笑,他就会满嘴歪理。
脚步停住,凝望夜空,繁星闪烁,“皇上,流萤怎就全都偷跑飞入上空,这下子只能远看梦幻憧憬。有翅膀就是好,就连那无边夜空也可落脚,再法力无边也只能对其鞭长莫及。”
“云黯黯,路迢迢,即便是朕也无能为力把夜空流萤捕捉回来。不过,”他飞快在我脸颊亲啄一口,语气畅扬,“朕不羡慕。朕先下手为强,已得熠熠美莹,也应下那句‘日日在一起,生生相团聚。’”
忽地把我圈住,“知道朕说的是什么吗?打一字,猜不出,朕就在这里痒痒你。”
就算是漆夜,可也有灯笼光亮点明在场的奴才们。再不济,满天半明半昧的星星也会偷笑。还有他身上的龙袍,即便衣裳颜色转暗,可腾跃的龙形依然张牙舞爪,他却丝毫顾不上这些体面,欢颜任性起来。
拿起他的手,我的指尖在他手掌心化作毛毛虫。轻描淡写,未及痒我,我便先发制人。果真他要缩手,我拿紧却又慢条斯理写下“日”字。他不再抱我,抓住我写字的手,“你使坏,用嘴应答。”
“妾妃这才写出日日在一起,皇上不愿意与妾妃生生相团聚吗?”我顽皮反问,他忍住,应答“朕自然愿意。”
我接着更加故意缓慢触弄他的掌心,“日”字之下添上“生”字,谜底“星”组合而成。他痒痒难耐,“朕的爱妃了不得,快撒手。”
我得意松开手,岂料他左右一看,此时我们正停在御花园千秋亭附近。下令不准任何人跟进,当即把我拉进千秋亭,狠狠痒了我一回。我越是求饶,他则愈发变本加厉。不敢肆意放声大笑,却又不可抑止频频低笑,这一个难受劲,直至我笑得都喘不上气,这才容我靠在他怀里平稳气息。
“皇上,前朝的大臣们很难为吗?”
“难,也不难,”他捏捏我的下巴,“都是朕使习惯了的臂膀,彼此间已培养出默契。有些事情不必朕开口,一个眼神他们就能领会,朕觉得省心。可人无完人,他们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朕可以容忍,只要不是违法乱纪。”
“除刘正宗,朕舍不得,下了很大的决心。岂料魏裔介老谋深算,朕岂会再相信这样的人。皇额娘的话虽然狠戾,但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同时卸除左膀右臂,”沉叹,“朕总归是念及这些年的君臣情谊。”
“然,势在必行,已容不得朕再三犹豫,朕很快就会下旨给出批示。在这之前,朕需要快马加鞭斟酌出称职的官员补上空缺。朕已下令吏部复查那些因建言而落罪的官员,曾遭排挤、打压的受冤官员,朕会平反,让他们官复原职。朕在前朝的态度还是坚持礼贤下士、知错能改,希望大家看到的是励精图治、赏罚分明的皇帝,而不是嗜血冷酷的关外虎狼。”
紧挨他而坐的我顺势把头倚靠他肩,刚才一番笑闹,此刻他满腹率真。从他的倾诉中,我察觉他已经知道如何处理,只是情非得已,他心绪不宁。
“没想到,几个月时间,朕的近前统统换了新人。新的内监总管任在,接下来会是新的大学士,新的左督察御史。朕上朝听政也将面对不少新面孔,朕肯定一时适应不过来。”
一级一级考试层层筛选进入殿试的学子自然是才学卓越,但皇上甄选官员,向来重视人品,秉承的原则就是廉洁、诚实、正直。
完全符合要求被任命在御前行走还不能高枕无忧,最重要的还是要懂得与皇上磨合。才干用在办事,言谈举止有度,谦虚谨慎低调,君臣心意通达,彼此默契暗合,此为伴君之道,方称得上皇上真正需要的良才。
“皇上,班师回朝的郡王、贝勒们,真的很危险吗?”
“危险,”他搂紧我,“他们离京这两年,朕已控制在京满八旗的兵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最好在他们获悉京城八旗现状之前,规整他们手中的部队,这是上上策。倘若心存不轨,他们不会交出兵权,必然奋力一战。而京城失去兵权又不愿俯首的宗亲们一定会响应,如此相互一拍即合,会再次与朕争夺兵权。”
幽幽感慨撕不开密实黑幕的笼罩,“朕希冀朕统治下的大清国根深叶茂,各民同济升平。然而此时前朝大臣因为党争不作为,朕还尚未整治好,若再失去兵权,这理想只会被这四面八方前扑后涌且又捉摸不定的罡风吹得无影无踪。到时宗人府的大牢就是朕长居之处,一杯毒酒也算是他们对朕的赏赐,谁让朕这些年早成了宗亲们眼中离经叛道、背弃祖宗家法的逆子。”
“皇上,妾妃有一疑问。”我站起身,一本正经直抒己见,“班师回朝的大军是凯旋之师,即便潜藏危险,可也都只是揣测,无凭无据。可若仅仅因为防患未然,不去奖赏胜利,反而操戈相向,怎么想都觉伤害浴血奋战得胜回朝的将士,怕是不妥。”
他挺身坐直,“墨兰,你说得非常对,这也就是最近朕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前朝而不太关注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朕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朕岂能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昏君。收拢兵权一直是朕的想法,可若不是他们兵谏在前,朕也没机会没理由夺过来。济度的野心有没有平息,朕目前看不出任何迹象,多尼他们有没有想法,也得不出明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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