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手链,又看看他,心潮起伏,仿佛又灌下一杯酒似的,熊熊的火焰又开始烧灼着我,含羞带臊的我慢慢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凉夜的气息瞬时扑面而来,我轻轻抚摸着珊瑚珠子,双眼望向外面无尽的黑夜,不由感伤起来。
“王爷,你的感觉是对的,我的身上失去了一位故人,又生出一位新人,你说你看不懂,其实我自己也很累。明明是一个人,却要承受两个人的喜怒哀乐,真的很辛苦。”
“听起来很复杂,不过本王看得出来,你的心事比我去归化城之前多出许多。上次见你,你哭得失魂落魄,这次见你,眼里的憔悴和无奈无论怎么掩饰都是呼之欲出。原本想着你是不愿进宫,所以焦虑神伤,可如今人在宫外,达成所愿,本该欢喜才是。”
话说着,他人已站到了我身后,“可今天的你,初看一朵美丽的海棠花,细看还是海棠花,只是落到地上没了生气,颓废不已。”
心头一酸,泪珠竟然不管不顾落了下来,我赶紧用手拭去,怎么能在他的面前落泪呢?可这是怎么了,颗颗的泪珠转眼就汇成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我急忙拿出手绢,想要堵住这令人尴尬的泪窟窿,可没想到的是,这窟窿怎么也堵不上,反倒像冲破堤坝的洪流狂泻而出。
“墨兰,你怎么了?”他的手轻轻放到我肩上,“怎么哭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或许我能帮上忙,说说看。”
我忙乱地摇摇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但连续的抽泣声却是不争气地一再出现。
他转过我的身体,把我拥入怀中,温和地说道:“不想说,也罢,那就好好哭一场,心里也就舒坦了。”
这一刻,犹如是释放了我的声带,我的脸埋入他的胸前,抽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一想到这些天的压抑,这奔腾而出的泪水更加汹涌澎湃,不知不觉双手也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生怕一松手,我就会被洪流冲走。
半个时辰后的我,缓缓抬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又慢慢把茶杯放回桌上,此刻的我尽量轻手轻脚、慢条斯理。想想刚才的自己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甚至还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心情现在倒是平静多了,可一想到方才的举动,我就只能这样低着头丝毫不敢看他一眼。
“说真的,本王还是第一次这样雷打不动地任凭一个姑娘家在我身上鬼哭狼嚎,等会儿我要叮嘱下人不可传出去,否则这脸面可没地方搁了。”
知道他在故意调侃我,什么?鬼哭狼嚎?真是比喻贴切,行,我认了。不只是这样,一种挠得心痒痒的难为情就是让我没脸看他,本就低着的头又往下垂了几分。
“不是心里还难过得紧吧?还以为你会反唇相讥呢?墨兰,哭过,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就是你,也只能是你,犯不上往自个儿身上压太多重负。明明是一个人,何苦要为两个人而活,听着就自相矛盾,难道是指费扬古吗?”
沉口气,他的嗓音听起来愈发磁性,“本王也知道,你俩的额娘已经过世,你既是他的姐姐也像他的额娘,可费扬古要走他自己的路,这也不是你所能担当的,你用不上过于焦虑。你在他身边,他过着有你的日子,将来你不在他身边,他过着没你的日子,他不会因此过不下去,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又岂是你能独挡的。”
他虽不知我为何伤心,可这番话却好似抽丝剥茧,笼罩在脑海里的迷雾仿佛有了一丝光亮穿透进来。
“费扬古是个坚强的孩子,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要是你额娘看到你这个样子,怎能放心地把弟弟交给你。只要你们姐弟俩平平安安,承欢于鄂硕将军膝下,你们的额娘也就欣慰了。不要被过多的烦心事搅扰,我始终觉得你不是喜欢自扰的庸人,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俗人,更不是那种一揽包收、无所不能的能人。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任性、耍赖、无礼、狡辩······”
“停!”实在是忍无可忍,感觉自己的思路马上就要整理好,怎么话锋一转,开始转向贬损我的人格。
我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他,恨不得往他嘴里塞块抹布,可我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他戏谑一笑,“还没说完呢,现在你这个样子就是喜怒无常。”
“不管了,都是王爷的不是,要不是因为王爷横冲直撞害我受伤,我何至于此?”不是说我耍赖吗?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他笑着摇摇头,“风马牛不相及,你也能凑在一起,真乃无赖之行径。害你受伤不假,可太医已然明明告知我,你的身体已经痊愈,可不好再赖在我头上。”
接着他又点点头,故作认真地说:“既然你非要缠住我,行,本王就担当一切,负责到底。”
“我可说明了,绝对是因为你的错我才落得今天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我可没有缠住你,负责,你能负责什么?”我挑衅地看着他。
“你的进退维谷,本王给你担了,可行?”
我半信半疑注视着他的眼睛,很希望能从里头捞点信息出来,似乎不大好理解。
“倒是说句话呀,我负责,满意了吧?”
该不是作弄我玩吧?负责,这词会不会有些暧昧,莫非?三妻四妾还敢口出狂言,顿时我没好气地回过去:“合着你的福晋们都是这种油嘴滑舌负责回来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朗声大笑,好似我给他讲了个天大的笑话,“我堂堂郡王,娶福晋还要如此绞尽脑汁、大费周章吗?嫡福晋、侧福晋都是皇太后指婚,我只需照单全收就可以,何至于伤神。”
突然他停下来,目不转睛看着我,“你想的负责该不是也做我的福晋吧?”
这一字一句犹如锤子一般敲得我坐立难安、无地自容,舌头顿时打了结,目光迅速转向它处。
异常的气氛顿时冻结了你一言我一语,屋里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沉默。
“墨兰,现在心里舒坦了吗?至于刚才的话,本王觉得自己过于狂妄了,我现在确实很难负责什么,还得你自个儿负责照顾自己。”
这一波三折的转变实在飞速,羞恼的气息还充斥着我的内心,一听他不负责了,失落的情绪一下子跳出来,想掩饰都来不及。
“两日后,本王便启程回归化城去,受皇上、皇太后深恩,我的伤势已无大碍,规讨之事尚未完成,我需赶回去为皇上排忧解难。为人臣子,就当尽忠职守,即便战死沙场,也要平定纷乱。”
一听他提到战死沙场,我的心瞬时忧悸起来,“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话,乐子而已,王爷不必当真。王爷此去,在战场上当然是临危不惧、奋勇杀敌,它日也一定能凯旋而归,为皇上分忧。只是凶险难料,恐有性命之忧,当然江山社稷为重,个人性命是小,王爷又是军中统帅,怎可只顾保命,但是······”
老天,语无伦次我究竟想说什么,各种情绪搅扰在一起,“总之,我希望你活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活着最好!”
不想,他却慷慨激昂,“不能建功立业,不能凯旋而归,苟且活着,这条命也不值一提。大清基业尚未稳固,南方战事依然此起彼伏,只有平定北方纷乱,皇上才能专心对付南方的前明余孽,早日完成统一大业。”
“到那时,我大清疆土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广阔,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在这滚滚洪流中,有我岳乐的一份功绩,我死而无憾。”
他眼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对功成名就的追求,我们的出发点和立场不一样,我很难体会他的心境。可万一他要真的战死沙场,不用问,我肯定会难受。
情急之下,我立刻建议他带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也要好好研究,凡是我来到这后读到的有关兵法的那些一知半解统统念叨出来,只求能对他有一点帮助,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行。
怜惜、晏然从他眼中缓缓流淌出来,“墨兰,你说的这些我都看过,甚至更多,我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数不胜数,每次都有性命之忧,可我不是好好的吗?听你刚才这一番谈兵论道,不由感叹鄂硕将军真是好父亲。本王的阿玛在战场上英勇无惧、建功无数,他虽不好汉人的书画,可时常会带来文人学士教授我们,甚至有的饱学之士还是战乱中掳来的,我的汉学启蒙也源自于此。”
“墨兰,无需专求解脱困境之道,要学会前念不滞,后念不迎,但将现在的随缘打发得去,自然渐入佳境。年纪轻轻,少些愁苦,恬淡清闲,那才是你。如本王顺利平定叛乱,安然无恙回来,刚才的话就不是笑谈,我会对你负责的。”
要是能飞到他心里看看该有多好,好像有丝丝缕缕的情缘流动,可惜抓不到、摸不着。定睛看向他的双眸,幽深不可测,然温情脉脉,我不由怦然心动,羞赧地低头,莞尔而笑。
第41章 皇恩“浩荡”
自从那日与安郡王分别后,发呆、傻笑、词不达意就成了我的精神面貌,不明缘由的菱香看我这样,不时就一旁唉声叹气。
这日,她好说歹说才让我有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于是我们便到街市买了些纸张和绣花的丝线。慢条斯理回到府门前时,菱香刚想上前叫门,一位老人走到我们跟前。
这不是安郡王别院的那位老奴吗?他毕恭毕敬地对我说道:“小姐可还记得老奴?”
我点点头。
“这是王爷给小姐的,因为叮嘱一定要亲自交与小姐,所以这几日,奴才一直都在将军府门前守候,今日总算守得小姐出来了。”说完,他双手递给我一个信封。
他离开后,我小心翼翼拿着信封,翻来转去看了又看,抬头唤菱香去叫门。菱香似懂非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激动的内心多了些心虚,轻轻推了推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门。”
回到屋中,菱香放下东西便快速出去,还善解人意地帮我掩紧门。我坐下来,信封两面都没有写字,揭开封印,拿出信纸展开,跃入眼帘的却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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