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这种事能高兴吗?“皇上不该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即便皇上是九五之尊。再说,皇上出行怎么会这么简单?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南堂?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汤神父身旁?”
他的表情简直就是眉飞色舞,“墨兰,朕虽是皇上,可也不是神仙,朕可不会未卜先知,朕也不是突然出现。”
接着他绘声绘色给我讲述,前两天万寿节他出巡前来南堂看望汤神父,等他驾临汤神父的院落,本该换上礼服叩见皇上的神父,不知为何竟未来得及换衣,身上还穿着主持祷告的神父外袍。皇上虽有些不悦,但也没计较,只是询问他都在忙些什么,为何不到外面迎驾。
汤神父一则没有想到皇上来得这么快,二则因为遇到一位年轻的夫人多说了两句,所以才迟到。皇上故意嘲讽神父是不是因为见到年轻、美貌的女子便丢魂落魄,神父自然是请求天主的宽恕,表示自己是最虔诚的修士。接着神父便提到这位女子,并说出她的身份,同时征询皇上这位女子的丈夫是位什么样的将军。
“一听汤玛法说你是奉国将军赫桢的夫人,朕便知道是你,墨兰。朕当时恨不得立即追出去把你叫回来,可忍住了,朕想见你,却又不能见你。当初朕询问皇额娘为何要把你指给赫桢,皇额娘模棱两可的话语里若有若无地提醒朕,你心里有人,可朕始终不相信那个人就是赫桢,然你却又心甘情愿嫁给赫桢,不由得朕不信。”
“玛法对朕说你心里很痛苦,很想找个可信的人倾述,于是朕催促玛法尽快为你安排时间,其实今日告解的时辰还是朕定下的。朕今日不请自来,玛法险些应付不过来,玛法说出于对你的尊重,朕必须留在这里等候你告解完才能见你。玛法向来做事一丝不苟,即便他知晓你的心事,即便朕是皇上,他也绝不会向朕透露你的内心,所以朕再也坐不住,不顾一切跑去教堂,让侍卫不动声色带走你的奴婢。突然出现在告解室,正好听到你对赫桢真正的想法,连朕都忍不住要感谢天主,只是难为了玛法,害他在你面前失了诚信。”
“墨兰,你还是很冷吗?明明坐在炭火前,你的脸都被烤得红红的,还是只觉手冷,你这手都快被搓破皮了。”
是因为冷吗?不对,他的坦言让我完全不知所措,他还不如说他是天子,具有未卜先知的神力所以从天而降呢?
突然他弯下身来,一把握住我的双手,事实上,我的手很暖和,而他的手是凉的。我站起身不顾一切甩开他的手,慌乱朝门口逃去。他快速冲过来拦在我跟前,不知为何,他今晚的目光格外明亮,“不许走,朕不准,为什么你总是想要逃走。朕说过,朕不会强迫你,朕说话算话。”
我不敢看他,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仿佛那眼中的激动会窜出火苗烧到我,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已是赫桢的夫人,还请皇上自重。妾身已为人妇,皇上这样岂不是为难妾身,这样的罪责妾身实难担当。”
头一次,我对我模糊不清的丈夫产生了歉疚感,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可今日我竟然把他抬出来当作挡箭牌拦在我和皇上之间,“主啊,请宽恕我的罪过。”我终于了解汤神父的为难了。
皇上的愤怒并不让我意外,他生气地连连喝问:“墨兰,别人不懂,难道连你也不懂吗?朕的失落不是和你一样吗?朕的寝食难安不是和你一样吗?想要一个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不也是和你一样吗?”
他长叹一口气,“朕的第一任皇后赛琪,你也见过,睿王在世时为朕所挑选,因为朕始终记恨他,所以大婚朕一拖再拖。皇额娘、王公贵族、满汉大臣同时施压,为了巩固祖宗倡导的满蒙联姻,朕不得不娶她。新婚之夜,赛琪的美貌确实吸引了朕,朕暗自庆幸苍天总算给朕一份怜惜。可谁知她的美丽和她的个性背道而驰,美丽的外表下却是刁蛮任性、我行我素,朕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朕初始亲政,各种政务铺天盖地而来,从前睿王摄政时从未让朕接触过任何政事,朕在那时居然不知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故朕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前线大小战事无数,兵马调动、军饷粮草、国库空虚等等,朕总是劳碌不堪,所幸皇额娘在身后指点,还有王公大臣们尽力辅助,朕总算日益熟悉、日益精进。”
“为节省宫中开支,朕与皇额娘都倡导简朴,坚决反对铺张浪费,可赛琪身为中宫皇后,丝毫不体会朕的为难,相反差一件金器不用,极度奢靡,完全不把朕的苦心放在眼里。在后宫作威作福,随意殴打奴才,后宫别的妃妾甚至是瑜宁,谁没有被她羞辱过,甚至还会动手,你不也是和她交过手吗?”
“朕在前朝本就筋疲力尽,回到后宫还要听她的冷言冷语,朕真是忍无可忍,最终把她降为静妃,令她另居侧宫。中宫空虚,皇额娘着急,王公大臣们也着急,总之一个个比朕还要着急。废了皇后,朕也为难,中宫肯定不能一直空着,可是该怎么办呢?朕自己也是冥思苦想。”
“这时,九公子遇到了你,墨兰,虽是醉话,可你却提议九公子自己选一个心意相通的福晋,还说家和万事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朕要是连自己的后宫都处理不好,又如何到前朝管理朝政呢?回到宫中后,想来想去决定下旨,朕要自己选皇后。”
听到这,我使劲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我真是罪孽深重啊,那晚上我到底还对九公子都说了些什么?主啊,请宽恕我的罪恶吧!早知他是皇上,我断然不会说出这种浑话,早知他会出现,我断然不会在公主府喝酒。
汤神父,你说得对,我必须要好好向天主忏悔我的罪恶,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墨兰,你坐下来听朕说,朕也把心里话告诉你,这些话朕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朕只对你说,这样你就不要生气了,行吗?”他就像个撒娇的孩子,把我拉回刚才的椅子前,任性地把我按坐下来,自己也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身旁。
“选秀是朕亲自提出来的,所以朕格外重视,也非常认真。最后的遴选朕亲自到场,不怕你见笑,朕还真是有些茫然,花红柳绿的秀女们一个个站到朕跟前,朕选择的标准起初只是样貌和身姿,皇额娘看重的是她们的身家背景,到了最后留下的只能是外表和家世都还能兼顾的秀女。至于皇后的最终确立,朕才真正体会到这场选秀不是为了选皇后,顶多也就是为朕充实后宫,多些为朕生儿育女的女人而已。”
“岚珍是赛琪的堂侄女,从这一层来看,朕是岚珍的姑父。墨兰,这次的联姻完全把朕抛向深渊最底,朕激烈反对,坚决不同意。睿王薨逝,朕松了一口气,以为很多事自己可以做主,可谁知对朕至关重要的婚姻却完全掌控在皇额娘手里,郑亲王叔一直强调科尔沁蒙古与大清的联姻意味着在北边建起了坚固的城墙,就连朕向来倚重的堂兄安郡王岳乐也被皇额娘召回,向朕再三阐述联姻的利害关系。”
“墨兰,他们看重的这些朕不是不知道,可一想到赛琪的所作所为,朕实在不愿再立蒙古皇后。可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朕做不得主,与其说是朕在选皇后,还不如说是皇额娘为朕确立皇后,朕提出的选秀不过是一场闹剧,朕的认真在大家眼里不过是儿戏,朕不是皇上,朕只是皇额娘手里的木偶。”
皇上是不是对我说太多了,这些话我不该听也不能听,他是皇上,他的秘密只能自己守着,我凭什么和他分享呢?“皇上,您不该对我说这些,我的告解您听了也就听了,可您的这些话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充耳不闻的,所以刚才皇上说了什么,我是什么也没听到。”
他不依不饶孩子气般地低声嚷嚷:“墨兰,你耍赖,朕不管,反正你要是还生朕的气,你便是小肚鸡肠。”
我一听禁不住低头笑笑,只听他乐呵呵说:“墨兰,你笑了,太好了,朕许久没这样高兴了。”
我抬起头不再刻意抹去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就让笑容停在了脸上,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客套,多出些随和。
“汤神父确实是值得信赖的人,只是我不能成为天主教徒,也许是我对天主的信仰还不够坚定吧!皇上也信天主吗?还尊称神父为玛法,莫非也时常过来向神父告解吗?”
他的笑容在他亮晶晶的双眸映衬下显得更加自信和灿烂,“朕是大清的皇上,怎能信仰天主呢?朕喜欢和汤玛法聊天,玛法学识渊博,从他这里学到的东西不同于四书五经。另外他这里的天文台、藏书楼、仪器室朕都非常喜欢,说不出的好奇,总觉得玄妙很想逐一探知。”
我对于那个年代德国的科技发展并不了解,但是欧洲日新月异的进步是不争的事实,难得皇上对这些天文历算感兴趣,我便回应道:“皇上圣明,学本无尽头,也不用一味排外,博各家之长于一身,眼界开阔,心胸宽大,利己利民,甚好。”
皇上欣喜之情荡漾在他脸庞,“墨兰,朕就知道和你说这些你会懂。朝中不少王公大臣对于朕如此厚待汤玛法颇有微词,可朕觉得从玛法这里得到了很多新东西,朕深感惬意。”
我静静听着他介绍他感兴趣的那些仪器,不时还会请他在一些具体使用上详加说明,他迫不及待就带着我冲进汤神父的仪器室,就好像他才是这些仪器的主人。他热情洋溢地给我讲解,不时在他的指导下,我也稍微摆弄一下,不小心弄掉某一个小部件,我们俩就像是做错事害怕被大人责备的孩子般一边窃笑一边偷溜出仪器室,回到客厅两人就如同逃过一劫放心地哈哈笑起来。
汤若望一些为人处事的方法也深得皇上赞许,他就像是一块海绵,满人、蒙古人、汉人、外国人的种种思维统统被他吸纳进去,他那止不住的好奇心没有为他的积极吸纳设下任何障碍,他努力地把这些融汇在他的思想里。
这次我对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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