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出了站口后,便坐在了站外面的石墩上,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方柔不敢过去,就躲进了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吃店,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继续监视他们。
不过,她却有一种厌恶的感觉,好像有一个人也躲在暗处监视她一样,或者说监视她和他们更加确切!
3
一直到了午夜,方柔的父母仍旧坐在车站前面的石墩上。
这时候,一辆大帐篷卡车开了过来。方柔觉得有些蹊跷,这种旧式卡车已经很少见了,早就应该报废了吧。
她没有想到,那辆卡车在她的父母前面停了下来,他们倏地站起身。接着,卡车后面的帐篷车厢开了,他们身手矫健地跳了上去!
方柔简直不敢相信,已经年过五十的父母还能像二十几岁的青年一样灵敏。
“小姑娘,你是不是很好奇啊?”一个声音忽地从方柔身边传来,她倏地扭过头,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停在她身边。
“你是谁?”
他微微一笑,却察觉不到丝毫暖意:“如果你想要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就随我来吧,不然你就回家好了。”
像一只感应到杀意的小兽,方柔浑身的毛发瞬间耸立起来,她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父母会来到这里?”
那个老人没有应声,径直出了门。
方柔快步跟了过去,他走到车子旁边,指着帐篷车厢,轻松说道:“上车吧,我提醒你,这可是一个危险旅程,你现在还可以选择乖乖回家的哦!”
方柔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告诉你,我根本不害怕!”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甚是忐忑。
就像有一个朋友问我:“如果你被一只恶鬼追杀,你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扇门,你会开门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他问:“为什么?”
我答道:“因为比起这张牙舞爪的恶鬼来说,那扇门后面的东西显然更让人恐惧,不是吗?”
他又问:“为什么?”
我说:“门后面的东西是未知的,仅此而已。”此时此刻,我想方柔和那时的我想法一致吧。
她也在害怕那个未知的帐篷车厢,她害怕那里是鲜血淋漓的内脏,也害怕那里是整齐排列的尸体,更害怕那里坐满了人,他们问她:“小姑娘,与我们同路吗?一起赴死吧!”
“我们要走了。”话落,那个老人便进了驾驶室。
方柔心一横,拉开车子后面重重的军绿布,进入车厢的瞬间,她嗅到了浓烈的味道,是泥土的腥味!
这黑漆漆的车厢里莫非坐满了刚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死人,他们整整齐齐地挨着坐着,却互不相见。
方柔没有想到她正在义无反顾地踏入一个死亡漩涡,足以让她尸骨无存的漩涡。
进入车厢后,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耳边是正常的呼吸,一进一出,匀称而富于节奏,正常得让她有些恐惧。
你不觉得吗?太过正常的东西总是让人不安,比如,抬眼便是蓝蓝的天空和圆滚滚的太阳,低头便是刺目的绿草和清澈的溪水。
一切,好像是假的,人工加上去的。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车子颠簸了很久,颠簸到方柔都失去了方向感。
她开始后悔了,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她觉得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旅程。有时候,太好或者太坏的预感总会成真。幸运的是,方柔的预感也成了现实。她找到了那个老人口中的真相,也成功从那个“洞”里爬了出来。
她要逃,逃回西闽市!
不过她跑了好久,却好像掉进了一个圆圈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她一户一户地敲门,每个住户都热心地为她指路。
他说,向东,继续向东,就可以离开了。她说,向西,继续向西,就可以离开了。他说,向南,继续向南,就可以离开了。她说,向北,继续向北,就可以离开了。
东、南、西、北,方柔不停地跑着,不过当她耗尽气力,仍旧迷失其中。她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被腐蚀着,她不断自我鼓励,下一刻,下一刻就可以走出去了。
不过,在经过了无数个下一刻之后,方柔终于支撑不住,她最后一道坚强的伪装也溃散了。
她重重地倒了下去,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醒过来的了,更不记得是谁将她送回了西闽市。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周焕然已经坐在了她面前。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不过,她总是感觉自己丢失了什么,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自从她醒过来的之后,她经常会陷入一个莫名的梦境。梦中,她不停地奔跑着,脚下是无尽的路,一面消失,一面延展。
直至,她最终陷入那里,再也没有醒过来。她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时候,她试图停下,试图哭泣,身体却不听使唤。
人,说穿了,还是一种自负的动物。
很多时候,他们将看到的一切当作了不二的真相。方柔也犯了这个错误,她以为自己看到的那骇人的一幕就是真相了。
其实不然,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或者,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吧。不过,这足以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而真相仍旧藏在黑暗中。好了,方柔的故事讲完了。
当然,这是李小渔和周焕然没有经历的,更不会知晓的。他们还继续寻找着那混沌之中的谜底。
4
临近下班的时候,刘发将李小渔叫到了办公室,他和蔼地说:“小渔啊,最近一期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对于刘发的颠覆性改变,李小渔是有些不习惯的,她干涩地笑笑:“节目我还在准备。”
“还要多长时间呢,要知道,我们得趁热打铁,现在很多观众还在追问,我们不能拖太久了,不然再诱人的菜色也会失去魅力的。”
李小渔点点头:“主任,你放心吧,我会尽快的。”
刘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加油,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一刻,李小渔忽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刘发的手好似化成了无数只湿湿黏黏的触手,纠缠在那里。
出了办公室,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坐了回去,看着后斜方那个位子蓦然出神,那里曾经坐着林桂桂,那个神经大条,爱挖人八卦,又有些贪财的女孩,最终还是难逃诡死的厄运。
现在那里已经换了其他人,很多人已经将林桂桂忘记了,只有李小渔,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她要探究被林桂桂带到那个世界的真相,她要送那支红钗回家。现在,在那股执念中还有一丝丝愧疚。不久前,老陈陪她去了林桂桂的家乡,她却将她家人的真情流露做成了节目,继而播出。林桂桂的家人若看到了那节目,应该伤透心了吧。
她利用了他们。
所以,自林桂桂死后,她一直没有再回她的家乡,头七、三七、五七。每每想到那里,她的脸总是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现在,她再次陷入纠结。
一方面,刘发不断催促她制作新一期节目,她也知道,若是乘胜追击的话,她将会再次稳固自己的位置,一方面她不想要伤害方柔,将她的故事搬上电视,那样既伤害了她,也伤害了周焕然。
下班后,李小渔径直去了酒吧。
她本想喝个酩酊大醉,将自己彻底放纵在酒精的世界里。一刻,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刻也好啊,不过她愈想喝醉,头脑却愈发清醒。
回到小区的时候已临近午夜,她无意地环视了一圈,竟然再次看到了那个算命的瞎子。他坐在路灯下,好似在等什么人。
李小渔径直靠了过去,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他那一副黑色的眼镜。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姑娘,你又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
那个算命的点点头:“你和上次擦了一样的香水,只不过这次还有酒气。”
“上次我问过你神秘消失的徐老先生,他的失踪是不是和某个奇怪的圈圈有关系,他是不是在那个圈圈的中心?”
那个算命的摇了摇铃铛:“姑娘,很多事情,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的,很多真相并不在乎多几个知情者。”
“为什么?”
“因为它们自信,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命运的齿轮,知道了,也只是多一个见证者罢了。”话落,算命的缓缓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开了,他走了几步,忽地扭头说道:“姑娘,好好珍惜平静的生活,回家去吧!”
李小渔总觉得那个算命的出现非常突兀,好似一排扣子,一排扣眼,在所有扣子全部扣进扣眼后,才蓦然发现,衣角最下端还有一枚。
“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算命的。”
“可是这么晚了,根本不会有人来算命了,你为什么还等在这里?”算命的走进黑暗的那一刻,忽地扭头笑了笑:“你,不是来了吗?”回家后,李小渔一头扎到了床上,不过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睡着,意识还是无比清晰。攝周围安静极了,心底的痛意再次一丝一毫的啃食上来。
数月前,她认识了梅阿姨,又答应她同季大海交往,在了解季大海的意图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陪他演戏,她本以为他会渐渐爱上自己的,谁知道终是徒劳一梦呵!
翻了翻身,老陈的笑靥又嵌进了脑海。
某一刻,她也浅浅地幻想过,若他们能够早遇到几年,或许老陈还没有结婚。不过,这毕竟是不着边际都是幻想罢了,她本想将这个幻想藏匿于心底某个角落,待若干年后,拿出来看看,也不枉人海中一场遇见。
不过,现在它已经被那女人打碎了,她只是落寞地收起了一地碎片,狼狈不堪。
脑海里倏地又冒出一张脸,是周焕然,那个对女友呵护备至的男人,其貌不扬,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有时候,再美好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一个温暖的怀抱,安全感,在纷扰的物欲中,是女人唯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