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波再回到澡堂的时候,之前几个一起泡池子男人已经聚到了一起抽起了烟,他换好衣服便离开了。
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明天还要过来,既然那个叫肖翰的男人来过这里,那么他还会再来。
他隐约觉得,他是他解开谜团的关键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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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偶遇那个叫肖翰的男子后,蓝波每天都会去“绿波”洗浴中心,从早上一直泡到午夜。
他只是坐在那里,每每有人进入休息区换衣,他总会刻意瞄一眼对方的下体,一些敏感的顾客以为这家伙是变态,便会速速躲开。其实只有蓝波自己清楚,他是在等待那个叫肖翰的男子。
工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那个叫肖翰的男子再次光临了“绿波”洗浴中心。他刚刚坐到休息区准备脱衣服,蓝波便凑了过来,叫道:“肖翰!”
肖翰抬眼,一个裹着白色浴巾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他干涩地笑笑:“你好,请问你是?”
蓝波急忙解释道:“你忘记了吗?一周前你来这里洗澡,我曾经向你借过浴巾。”
肖翰思忖片刻,然后微微颔首:“是吗?我不记得了。”
蓝波也觉得有些尴尬,继续道:“对了,当时我见你腹部的文身特别,还特意问过你那文身是在哪里做的呢!”
肖翰似乎有了印象,他若有所思地应了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蓝波环视了一圈,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道:“每年的五月十三、八月十二和腊月二十七,你是不是都会神秘离家,过几日又安然回来?”
肖翰的脸色一沉,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蓝波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吞了吞口水:“而且,你对于失踪时段的记忆全然不知!”
刚才还温和的目光此刻倏地锋利起来,像被人剥掉了衣服,此刻正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肖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听完了蓝波的简单叙述,肖翰才稍稍松了口气。偌大的浴池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浓郁的蒸气缓缓流动着,好像什么会看透彼此的内心似的,他们将赤条条的身体藏在了厚重的池水中,只将头露在外面。
良久,肖翰才开口道:“简直不可思议啊,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有过这种诡异经历,原来有这么多人都一样。”
蓝波应了一声:“我追踪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前些天看到你的腹部有那种奇怪的绿色图案,才会像个变态似的一直盯着你看。”
肖翰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却没能帮到你什么,我也是听我女朋友说起我午夜神秘离家的事情。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终耿耿于怀。”
蓝波倏地抬起眼。
肖翰抿了抿嘴:“我没有父母,而且十八岁之前的记忆也全部丢失了。虽然我叫肖翰,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我根本不知道肖翰是谁,或者我自己是谁!”
他的这句话像一罐冷却剂,蓝波感觉裹在身上的热水瞬间冷却,结冰。
其实,有些秘密是不适合赤身裸体的时候讲出来的。
蓝波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肖翰的故事,他轻轻吐了口气,稍稍的温度便融化了已经被凝结的空气,哗啦哗啦,那些带着锋锐棱角的冰碴子掉落了下来。
“或许这么说你根本不相信,不过我对于自己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全然不记得了,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被丢在了梦里,我孑然一身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你为何知道自己叫肖翰呢?”
“当时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医生交给我的背包里有一张身份证,上面印着我的头像,旁边的名字便是肖翰,兒从此我便以肖翰的身份生活了下来,找工作,谈女朋友,直至现在一切稳定了下来。若不是你找到我,说到了这个绿色文身的故事,我是不会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去的,其一,这是隐私,其二,绝大多数的人无法理解。即使是我女朋友,在听完我的故事后,也会痴痴笑笑,说我是一个讲故事大王。从那之后,我便将这些深深藏了起来。”
细细想想,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在哪里,来自何处,又要去什么地方,你通通不知晓,你唯一拥有的,便是这个忽然给你的身份。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神秘失踪的事情的?”
肖翰思忖了片刻:“大约三年前吧,我进入一个小厂子上班,有一天早上忽然接到了领导的电话,他质问我为何旷工一周,我一头雾水,虽然后来我被解雇了,却始终耿耿于怀。我不相信自己竟然有过这么奇怪的举动,直至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才真的知道自己不仅会神秘失踪,甚至连失踪几日的记忆也丢失了。”
“什么事情?”
“我准备了一本日历,每过一天我都会准时撕掉一张,我试验了整整一年,发现这一年中我失踪了三次,第一是五月十三至五月十九,第二次是八月十二至八月十八,第三次是腊月二十七至次年的初三。只有这三次,总共二十一天的日历我没有准时撕掉,关于这十一天的记忆我也全然不知。后来我有了女朋友,她也能够证明每年这三个时间段,我都会神秘离家,有一次,她想要阻挡我,甚至被我重重打伤了。不过这都是从她口中得到的事实,我自己根本没有印象。”说到这里的时候,蓝波能够明显感觉到挂在肖翰脸上的落寞。
这时候,几个年轻人走进来跳进了浴池,其中一个男人手里还攥着一包烟,肖翰开口道:“哥们,借根烟。”
那年轻人倒也爽快,抽了一根递了过去,然后还燃了火。肖翰深深吸了一口,好似将所有的苦闷全部揉进了那一口烟中,继而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继续着自己的故事:“自那以后,我开始关注这件奇怪的事情,经过长时间的监测,我发现我在失去意识之前,腹部文身总会剧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要硬生生冲出来似的,然后我好似被人重击了一下,便没了任何意识。”
“你每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何异常?”蓝波一字一句听得仔细,他尽量将肖翰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异常?”肖翰思忖了一下,回道:“唯一让我感觉有些不安的是,每次我恢复意识前,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肖翰用力吸了一口,半支烟登时便化成了一注挺拔的烟灰,他丢掉烟屁股,低声道:“泥土的腥味!”
第五章 王恩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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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渔凝视着蓝波,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你说,泥土的腥味?”蓝波轻叹了口气:“没错,泥土的腥味,这是我之前从未获得的关键信息。我想那些同肖翰一样神秘失踪的人们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吧。”
“你当时没有嗅嗅吗,看看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味道?”
蓝波点点头:“当时我试着嗅了嗅,可我什么都没有嗅到。后来听肖翰说,这种味道其他人根本嗅不到,只有他自己能够感觉,像是阴魂,始终缠着他,不肯散去。”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打了进来,落到李小渔脸上的时候,她感觉到的却只有丝丝的阴凉,那厚重的热量好似被薄薄的玻璃过滤掉了,只剩下了一副空壳子。
“为此,我特意在肖翰可能失去意识继而失踪的日子里监视他,我也见识了他的古怪状态,他出门的时候,我也跟了上去。无论我是步行,骑摩托车还是开车,他能以异于常人的速度甩开了我,好似他身上有某种隐线,有人藏在暗处控制着他,让他摆脱我的监视。”蓝波颇为失落地吐了口气。
“然后呢,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吗?”李小渔抿了一口咖啡,她突然觉得自己吃亏了,虽然这个肖翰的故事颇为吸引人,不过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这个叫肖翰的男人同徐二果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将自己之前掌握的事情做了细致的梳理和整理罢了。
“怎么,是不是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李小渔的表情只是做了极为细微的变化,甚至连她自己都自信不会被别人看到,却被蓝波准确地抓住了,然后颇为轻蔑地问道。
李小渔倒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微微点点头:“如果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我确实觉得一万块买一个故事是亏本的买卖。”┕5玖②ьǒǒк。cǒм┕
蓝波冷哼一声:“既然我说过这个故事会物超所值,自然不会食言。肖翰的故事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接下来才是重点。”
冰冷的咖啡刚刚流入胃腔,瞬间便炙热起来,她倏地抬起眼,蓝波继续道:“接下来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个叫王恩才的男人。”
每一个故事,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都是一座世界。
蓝波同肖翰那次聊天后,互留了联系方式。那时候已经过了八月十二,他准备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跟随肖翰,看看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又经历了些什么,谁知道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间,发生了另外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蓝波的一个朋友在事业单位做文员,有一次,单位组织去北苑市调研学习,朋友见蓝波无事可做,便邀请蓝波同行,他欣然答应了。
他不会想到,这次旅行是一个黑色谜团的开端。
朋友去了北苑市裕华区的区政府开了一个会,蓝波只是静静在一楼等候着。在一个地方憋闷久了,总要出来透透气的。
你相信吗?其实每个人的出现,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忌讳莫深的玄机,这看似随意的一切,其实都是早早地便等候在那里了,等你无意间路过罢了。
蓝波坐在那里倒也无聊,坐在大厅里的保安也是一个热心人,他凑了过来,说道:“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蓝波点点头:“我是陪朋友来这里学习的,他在楼上开会,我在这里等他。”
保安指了指走廊的尽头,说:“如果你觉得无聊,那里有一个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