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底座有装饰的那只玛瑙戒指。”
“……藤·柜……的……后·面……在……它……的……后·面……”
“我房间的吗?”
“不·对……在……里面……的……上……厅……”
“咦?里面的上厅?我去找找看,谢谢你,妈妈。”
琴子一说完,站在最前面的絃子正准备开口时,那白色半透明的灵媒外质突然呈螺旋状转动,吓得絃子立刻贴近妹妹身边。
“絃子小姐,不必惊慌,也无需害怕。”大权寺举起拿串珠的那只手,“你也提出问题吧!问完之后,我们再与守护灵同心协力,一起驱散附在你女儿身上的恶灵。”
灵媒外质的奇妙动作立刻停止。
絃子在大权寺的催促下,提出一些有关迁墓、即将在春天举办的琴演奏会,以及冬子的身体状况等问题。
灵体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做出回答,但在我听来,它的回答就像一般占卜的结果,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后,在三女笛子准备提问时,灵体的情绪开始不稳定。
“……要……小·心……恶……灵……小……心……”
灵体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原本一直念诵祝词的大权寺,忽然变得呑呑吐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死……亡……会·降……临……死……亡……死……亡……”
灵媒外质再度颤抖,似乎变得更透明。
大权寺的念咒声含带怒气,口气明显变得狠毒,而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惊慌失措。
“……已经……要……走……了……时·间……到……了……时间……消·失……消·失……消·失……”
我的背脊窜上一阵冰凉,仿佛碰到冰块似的。我无法压抑心中强烈的恐惧,甚至觉得四周弥漫死亡的气息,空气也变得更沉重、更黏稠。
不但如此,我还本能地感觉到,有别的东西在这间房里。
灵媒外质被吹散似地倏地消失,黑暗中只留下莫名的凄厉尖叫。
……一片寂静突然笼罩这里。
火盆上的烛火伴随滋滋声响熄灭,房里完全被漆黑呑没。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我压低声量问身旁的兰子,却无法隐藏声音中的颤抖。
“可能出了什么差错。”这就是她的回答。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的耳鸣愈来愈严重,呼吸也变得困难。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静悄悄地移动,浮在半空凝视我们、觊觎我们。我害怕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死……会·死……”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沙哑声音再度传入耳中,语调虽然与之前相同,隐含其中的恨意却更明显。
“……死·吧……所·有……人……都……会……所……有……人……都·会·死……死……死·死·死……会……死……”
絃子与琴子发出痉孪似的尖叫,才刚出了一个音就哽在喉咙。
我也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出声。
“谁?谁?回答我!你是谁?回答我!”大权寺发疯似地为喊。
根据传来耳边的一阵阵风声,我想她应该正激动地挥舞手中的御币。
“……骗·子……会……死……会·死……你·们……谎……报……假……名……的……人……就……要·死……”
“你是谁?回答我!快回答!”
等眼睛习惯黑暗之后,隐约能看见大权寺充满恐惧的侧脸。她嘴边的磷光令她的脸浮现在黑暗中。大权寺近乎疯狂地进行驱魔仪式,不但明显地十分恐慌,还出现歇斯底里的症状。
“回答我!你是谁?回答我!离开!速速离开!”
我们全都无法动弹,全身僵硬无比,根本不听使唤。我本来想去打开电灯,试图放开兰子与麻田老先生的手,却连一个关节都无法活动。
“……你……把……我……叫·来……你……把……我……把·我……”
“我不知道!我没有叫你!不是我!我不知道!”
大权寺背靠桌子,在黑暗中仰头大叫,她的声音几近呜咽。
——翁·马孰伊·席巴拉亚·索瓦卡·翁·马凯伊·席巴拉亚·索瓦卡·诺乌马克桑芒达巴札拉当·先达玛卡罗夏达·索瓦塔亚·温·塔拉塔·卡恩·马恩——
大权寺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拼命吟唱祝词。
一旁的兰子忽然笑出声,让我吓了一跳。
“看样子,真正的灵出现了。凭大权寺这种程度的假通灵师,大概无法应付吧!”
一时之间,我还无法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谁?”兰子取代狼狈不堪的通灵师,大声问向黑暗中的灵体。换句话说,兰子已从大权寺手中夺过降灵仪式的主导权,“你是谁?请说出你的名字!”
灵体的声音顿时停止。仿佛正从黑暗中仔细观察这个新的提问者。
“我想知道你是谁。请告诉我!”
“……死·人……我我……是……死人……”
灵体的回答从四面八方传来。
“请说出你的名字!”
“……死人……翡·翠……翡·翠……翡……”
我不敢相信,这个从天花板传来的声音,真的是传说中的翡翠公主?
“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来这里?”兰子继续问。
“……我……是……被·叫……来……的……”
这个灵体的城府似乎很深,并未正面回答。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传……达……传达……死·讯……为……了……传·达……死……”
“谁?谁会死?”
“……不能,说……我……会……杀^死……不……能,说……还……不……能……”
“你为什么要杀人?”兰子耐着性子,不断反覆地问。
我想起她曾说过,降灵仪式中的灵,其实就像小孩子。
“……为……了……毁……灭……雅·宫……家……复·仇……毁……灭……”
趴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大权寺,忽然发出一阵有如乌鸦叫声的哀号,倏地站起,冲向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然后整个人撞上祭坛。在猛烈的撞击之下,我听见木头的断裂声与瓷器破碎的声音。布幔被撕裂,大权寺藉余势往圆桌反弹回来,滚了一圈,摔倒在地,接着又一个未知的物体飞到空中,然后落地,再度发出极大的碎裂声响——
下一刻,前所未有的寂静随之降临。
◇ 2 ◇
我们终于从束缚中解脱。
“可恶!”成濑正树咒骂一声,随即点起打火机。
小小的火光映入我们已习惯黑暗的眼中,不禁感到一阵刺痛。
凭藉这微弱的光芒,我跑向大门边,摸索着打开灯,黑暗顿时退散,天花板发出的强光令我们不停眨眼。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率先开口的是麻田老先生。
开灯后所见的情景简直惨不忍睹。祭坛裂成两半,供奉在祭坛上的东西倒的倒、碎的碎,一片凌乱。陶瓷类的物品全成了碎片,桌上的彩绘瓷盘可能是被大权寺扔出去,地板与祭坛全是砂粒,瓷盘也破成三块,落在房间右边角落。
作为媒介的女巫们所在的隐密空间也变了样。靠近祭坛那一面的布幔从上面裂开,天花板上用以拉起布幔的铁丝也因为其中一个固定处松脱而整个变形。坐在前方的女巫冲美与椅子一起倒向左侧,后方的明美则瘫倒在地。两人都昏了过去,一动也不动。
大权寺瑛华手中抓着破掉的布幔,离开原本的位置,倒在圆桌前的地上,头上覆盖一块白布。
幸好,冬子并无大碍。她坐在椅子上,垂下头沉沉睡着,不曾察觉周遭发生的事。
“真的是一团乱。”成濑正树语带苦涩地说。
“正树!”惊恐的笛子跑向未婚夫,从背后抱住他。
絃子与琴子也一脸苍白地依偎在一起。
兰子快步走向前,蹲下检查昏倒的大权寺与两位女巫。
“情况如何?”麻田老先生在兰子身后问道。
兰子扶起大权寺,让她仰躺,并从桌巾边缘撕下一块布,塞入她嘴里。
“这两位女巫只是昏倒,但大权寺好像出现歇斯底里或癫痫的症状,很可能是药物中毒。”
大权寺丧失意识,翻起白眼,口吐白沬,并发出类似打鼾的声音。”
“药物中毒?”
“这是通灵师常用的手法。当信众在黑暗中见到光芒时,常会相信那是佛光,或视为圣灵之类的发光体。为了展现这种‘神迹’,他们会想办法让脸部看起来像会发光,所以会将磷含在口中,利用磷发出的模糊光芒。不过,有些人会因此发生磷中毒。听说磷中毒的人,呼出的气会带有黄色光芒……”
“兰子,要不要请医生来?”絃子不安地问。
“如果头部受到撞击,还是不要随便移动比较好。我们先问问看这两位女巫,再决定要怎么办吧!”兰子沉吟之后说。
琴子用水瓶中剩下的水沾湿手帕,擦拭女巫们的脸。过了一会儿,她们就像从梦中醒来,恢复了意识,却显得相当惊恐。冲美一睁开眼,眼珠子便望向上方不停转动,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事,尖叫一声后,随即又失去意识。
明美则完全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身形还像个女孩的她,紧抓住抱起自己的麻田老先生,不断颤抖。
“没关系,你先冷静下来,等一下再告诉我们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兰子安慰说。
然而,明美倚着蹲在她身边的麻田老先生,开始抽噎,用含糊的声音说了些莫名其妙、有如梦呓的话,譬如怪物、黑色的血、断掉的骨头等等,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也还在发抖,但我不确定是因为寒冷,或是恐惧。
看着明美那丧失心智的诡异模样,我总觉得刚才那场黑暗中的恶梦将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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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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