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原还有些紧张,待见了来的那些小孩儿,大多是女孩儿,只有两、三个男孩儿杂夹在里面,而且大多年纪与她相仿,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顿时便松了一口气,年纪小,就少了很多忌讳,更不用顾忌男女授受不亲。
杜宛是个喜静的性子,除了和华灼相好,其他女孩儿却是不大爱理的,自己捧了一本书,歪在窗边的榻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出面招呼的事儿,自然只有华灼来,好在她早有准备,将自己平日里玩的一些物什都带了来,有散碎的珠儿和针线,这是串珠花用的,有几根彩绳,可以用来做绳戏,还有一盒子琉璃珠子,那是给男孩儿弹着玩的,还有竹蜻蜓、不倒翁之类的小玩意儿,她在桌上一字排开,很大方地由着大家挑。
善婶儿过来的时候,华灼正跟一个唤做云姐的女孩儿翻着彩绳玩儿。那云姐生得虽不十分漂亮,可是手指十分灵巧,一根彩绳被她翻得不停变幻形状,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几乎拧出一朵花儿来。一听要去拜见郡守夫人,云姐立时“啊”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被善婶儿一把抓了回来。
“张小姐慢着点儿,冒冒失失可不行。”
“你这奴才,拦着我见郡守夫人做什么?”云姐一急之下,大为恼怒。
“这还用说,定是要让她家的小姐走在前头,好在郡守夫人面前露脸出风头……”旁边又一个小女孩说起了风凉话。
顿时,一众小孩儿看向善婶儿和华灼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张小姐、宋小姐,你们误会了。”善婶儿也不动气,仍是恭敬道,“郡守夫人身份尊贵,为免诸位小姐、少爷一时兴奋,不小心在郡守夫人面前失了礼数,还请小姐、少爷们听我哆嗦几句。”
云姐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失了礼,小脸蛋一红,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躲到了华灼的身后。那个说风凉话的宋小姐也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开口。
“大家不要着急,都过来,听善婶儿提点,不然一会儿冲撞了郡守夫人,要挨板子的哟。”华灼看这些小孩儿都有些紧张的模样,便开了口。
杜宛坐在榻上,放下书,笑着望了望华灼,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率先走出来,对着善婶儿微微一礼,道:“不知拜见郡守夫人时有什么忌讳,还请婶儿提点。”
这些个小孩儿年纪虽小,但到底个个都富贵出身,只是一时慌乱,才有些乱了分寸,这时杜宛做了个样子出来,他们也纷纷醒悟,对善儿的态度顿时和善了许多。
“不敢说提点,只是一些罗嗦话罢了。”
善婶儿笑了笑,然后便又道:“一会儿见了郡守夫人,可不能乱哄哄的,郡守夫人喜静,因此也喜爱安安静静的孩子,行过礼后,若郡守夫人不问话,需要赶紧回到暖阁来,外头风大,若小姐、少爷们不小心受了风,可就不好了……”
交代了一番后,善婶儿便领着一众小孩儿往汀兰榭去了,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华灼和杜宛,她们两个算是这次宴请的主家,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她们两个走在最前面。
这时候方氏已经向郡守夫人解释完步莲台上领舞的那名歌舞伎的身份,自然不是那位什么楚青青姑娘,方氏原就不待见那位红歌伎,哪肯让她在郡守夫人面前露脸,眼下在步莲台上领舞的,却是方氏花了大价钱自扬州府买来的一名瘦马,名叫窕娘,容貌清丽绝伦、歌舞双绝,最重要的对方氏很感恩,自愿留在绘芳园里替方氏盯着楚青青。
地上已经铺好了十几个厚厚的蒲团,分做两排,华灼和杜宛各领了几个小孩儿,在蒲团上跪下,双手高举过头,又平平放下,稽手行礼,口中齐呼:“拜见郡守夫人。”
清一色的童声童气,合在一处,稚气可爱之极。
郡守夫人打量过来,笑道:“都起来吧,领头的两个留下,其他孩儿们都回暖阁去吧,莫受了风。”
华灼和杜宛忙领着一众小孩儿又谢过郡守夫人,方才站了起来,其他孩子们都退出了汀兰榭,只剩下她们两个还站在原地。
方氏对善婶儿使了个眼色,善婶儿会意,便将准备好的银锞子给那些小孩儿们送了过去。
郡守夫人这时方又道:“咱们淮南府人杰地灵,这一个个孩儿们瞧着都不俗,我瞅着以打头的这两个女孩儿最好,着黄衫儿的,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定是杜夫人之女了。”
杜夫人忙笑应道:“正是,郡守夫人真正好眼力。”
“那这个着红衫儿的,定是华家娇凤。”
方氏顿时笑道:“郡守夫人过奖了,正是小女,顽皮得很,当不得娇凤之誉。”
“华夫人太谦虚了。华家有娇凤,杜家有才女,可把我这女儿比下去了。”郡守夫人笑着拉过女儿的手,道,“静儿,你把娘准备的见面礼给你两位姐姐送过去。”
郡守夫人的女儿,名叫庄静,小姑娘这会儿正嘟着嘴,很不满母亲说自己不如下面跪着的那两个女孩儿,但她教养得好,大人说话,她不敢插嘴,这会儿才很是委屈地走出来。
“杜姐姐好,这是母亲准备的一只蝴蝶坠儿,或挂或缀,都是极好的。”
杜宛却不忙接,先是对郡守夫人行了谢礼,然后才对庄静道:“有劳妹妹。”
说完,才要去接,不料庄静却猛地一缩手,道:“方才母亲说你是才女,你便用这坠儿做诗一首,不然我便自己留下了。”
她虽是有意刁难,但容貌长得好,又是一派天真无邪的神情,嘟着小嘴儿,任谁都出她是不服气被母亲说不如杜宛和华灼,赌气的模样儿,不仅不招人厌恶,反倒让在座的夫人们都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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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应对刁难
“这孩子,都叫我宠的,也不分个场合就赌气,让你们见笑了。”郡守夫人笑着致歉。
夫人们自然是连连奉迎,只说什么是该叫杜家的小才女做诗一首,不然哪里配得上郡守夫人送的见面礼,言辞之间,虽是玩笑,却也暗含几分嫉妒,华家的女儿便也算了,凭什么杜家的女儿竟也能得到郡守夫人送的见面礼,而自家的儿女半点不比她家的差,却只能拿个方氏送的银锞子玩。
见自己的女儿被为难,杜夫人并无半点不悦之处,只是笑而不语,却是一副极有信心的模样。
方氏却有些忧愁,一会儿自己的女儿若是也要做诗一首,可不就出丑了。
杜宛想了想,便道:“琴声遍汀兰,绿玉满枝头,虽见蝴蝶舞,定自非庄周。”
这诗说不上多好,但却嵌入了此时情景,汀兰榭中丝竹声声,不绝于耳,四面的枝头生出绿意,新嫩如玉,步莲台上,舞伎翩翩如乱蝶,杜宛在东边的暖阁中倚窗时,便见此蝶非彼蝶,心中便想着这些蝶儿绝不是庄周梦中那一只蝶。诗中之蝶,又暗合了庄静手中的那只蝴蝶坠儿,以一个还差两个月才满九岁的女孩儿来说,能在这顷刻间做出这样的诗来,已经非常难得了。
郡守夫人听了,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却并不说话,只看自己的女儿要怎么处置。她既不开口,其他夫人们便也不敢轻易说话了。
庄静有些不大高兴,这诗她没听懂,辩不出好坏,只好偷偷地向站在母亲身侧的兄长看去。庄铮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趣,正有些走神,忽见妹妹投来求救的目光,他想了想,便略一点头。
得了二哥的提示,庄静便知道这诗还算是好的,她虽然有些赌气,但还分得清是非,便将蝴蝶坠儿往杜宛手中一塞,悻悻道:“算你过关,论做诗,我确不如你。”
华灼在旁边为杜宛松了一口气,却见庄静又向自己走来,顿时连连摆手,道:“我不会做诗,你莫考我,考我也不会。”
“噗哧……”郡守夫人失笑一声,道,“莫怕,不让你做诗便是了,你会什么,只管露一手出来。”
方氏面露赧色,道:“让诸位夫人见笑了。”她这时倒有些后悔,平日里只管宠着女儿,没有好好教她什么,如今到了场面上,却是要被难住了。
华灼倒是并不怯场,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我不会做诗,只会吟诗,前些日子在宛儿那里瞧了一首诗,我瞧着好,便借花献佛。”
清了清嗓子,她便念道:“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世事皆般若,欲寻问本心。”
这诗一念出来,郡守夫人不由得直起身子,讶异道:“这是一首佛偈?”
华灼笑嘻嘻地道:“郡守夫人可还喜欢?”
这诗是杜宛给她的书里面写的,下面还注明了是杜宛摘抄了许多妙禅偈语后,一时有感而写,华灼虽然不会作诗,她好歹还看得懂,诗不算多好,但其中中还有那么一点禅意在内,八、九岁的女孩儿,能写出这样的佛偈,已经当得起才女之名。这会儿她刻意要讨好郡守夫人,自然也不忘拉杜宛一把,特地选了这一首念出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懂得讨我的喜欢,过来。”郡守夫人轻笑起来,对着华灼微微一招手。
华灼立时便靠了过去,郡守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又朝方氏看了看,道:“我瞧你长得不像母亲,应是像父亲多些,但性子却与华夫人更近些。”
方氏脸色悄然一变,转而又恢复正常,但心中仍是微微一刺,郡守夫人这话里有话,自家老爷是什么性子,外人又岂能知道。
华灼却不知道母亲多心,笑得甜甜地,答道:“灼儿眼睛像娘,下巴像爹爹,性子嘛,和娘一样善良温柔,也和爹一样正直爽快。”
郡守夫人又噗哧笑出来,还没说话,方氏已轻斥道:“灼儿,休要胡说,哪有自个儿夸自个儿的,也不知道害臊。”
“灼儿说错了吗?”华灼故意装出一脸纳闷的可爱模样。
“不错,不错……”郡守夫人呵呵大笑起来,边笑边对方氏道,“莫责她,小孩儿不经说,一说便要与你赌气,你也不瞧瞧方才我才说了一句,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