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了妍澈清脆的声音:“那么赵太医可有方子能够减轻姐姐所受的苦楚呢?”
话音刚落,一身艳黄锦袍的妍澈便踏入屋内。赵太医起身行礼道:“老臣给白昭仪请安。”
妍澈挥了挥手道:“太医不必多礼。你只要告诉本宫,你可有方法让丹姐姐少受点苦啊?”
赵太医躬身说道:“两位娘娘放心,老臣一定竭尽全力让洛昭仪顺利诞下小皇子的。素儿姑娘请随老臣到御药房取药吧。老臣先行告退了。”
我转头对素儿说道:“你好好随太医去取药吧。”
素儿和赵太医走后,妍澈便坐到我身旁低声问道:“听说早上姐姐在牡丹园碰见平姐姐了?”
我笑道:“妹妹可是千里耳,消息知道得这样快?”
妍澈低头叹道:“如今入了宫不当这千里耳只怕要被人关在瓮中油烹火炸了。”
我不解妍澈话中的意思,便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妍澈望了望四周,轻咳了一声。我会意便对着身旁的宫女内监说道:“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全都出去吧。”
宫女内监得令便都退了下去。妍澈这才轻声说道:“姐姐你不觉得近来平姐姐越来越奇怪了吗?”
我低声问道:“妹妹为何这么说?”
妍澈起身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喃喃叹道:“春天到了,牡丹园里的牡丹快要开了罢。听说平姐姐家费尽心思从花农手上弄来了一株罕见的稀世牡丹苗。姐姐早上可曾看见?”
我望着妍澈的背影应道:“花苗倒是可爱得很,只是名字起得有些意思。好像叫‘有凤来仪’。”
妍澈回身说道:“是啊。自古有龙就必定要有凤相伴。这凤位是何等炙手可热的东西。姐姐可知近来百官都在纷纷上柬劝皇上分散兵权以免有人拥兵自立,动了谋反的念头?”
我望着妍澈凝重的神情,忽然发觉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景德宫里大咧咧喝茶,没心没肺地嬉笑的丫头了。
这深宫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它吞噬了所有女子原本应有的快乐与遐想,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全副武装起自己,来应对着深宫里的战斗。
妍澈望着我顿了顿便接着说道:“其中最有弹劾力的便是以平姐姐的爹爹也就是吏部尚书王远之为首的清权团。王尚书联合了地方百官联名弹劾我父亲,说我父亲兵权在握,拥兵过多,而且怀疑我父亲与匈奴有染,劝皇上尽早分散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彻查父亲与匈奴的关系。”
我惊诧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我从未听皇上谈起此事。白将军素来忠君为民,是个难得的忠臣,怎么可能与匈奴有染?”
妍澈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继而一脸愤然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不是为了立后的事。如今朝野分为两派,一派是莞太后的势力,一派是吏部尚书和如太后的势力。莞太后垂帘听政期间一直重用我父亲,所以我父亲才有了今日的权位。自从那日如太后向皇上提出及早立后的事后,朝野两派便纷纷开始请柬,一边是拥护我为后的,一边是拥护平姐姐的。姐姐试想,若是我父亲的兵权被消了,而王尚书的诬陷又没有及时澄清的话,那么皇上若是立我为后就绝对得不到朝野上下的支持了。那么这后位就非平姐姐莫属了。那么她父亲托人送进宫的那株‘有凤来仪’就一定会开出一朵千娇百媚的绝世牡丹了。这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怕只怕王尚书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此啊。”
我低声问道:“妹妹的意思是王尚书图谋不轨?妹妹知道些什么吗?”
妍澈望了我说道:“我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皇上要怎么办?”
我抬头望见妍澈紧蹙的眉头,心里竟一时恍惚起来。说真的,在我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在景德宫里有着明媚纯净的笑容,喜欢养一大群鸽子,为了隆仁甘愿付出性命的好丫头。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卷入这样的纷争当中。
我低声问道:“那妹妹怎么看这件事?”
妍澈回神应道:“我从未觊觎过后位。我向来只求陪伴在皇上左右。可是如今他们却处处紧逼,那么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姐姐,宫里很快就会发生大事了。只怕到时局面非我们所能控制。姐姐近来多陪陪皇上。”
“呃?”我被妍澈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妍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皇上近来一定为这些事烦心呢,姐姐多陪皇上说说话,皇上兴许心里不会那么烦呢。”
我答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会的。”
这时妍澈的贴身宫女小红在门外小声唤道:“两位娘娘,早膳的时辰过了。”
妍澈笑着对我说道:“姐姐,你瞧我说着话倒把正事给忘了。今天我特意过来和姐姐一同去请安的。”
我微微一笑便拉起妍澈的手朝门外迈去。
宫车已经候在永福宫门口了。我同妍澈一同上了车朝承祥宫而去。
唯君心
如太后因为隆仁每日都在永福宫留宿心中已经对我十分不快。请安之时又因为平妃在一旁煽风点火,更是对我没一丝好脸色。
我和妍澈在承祥宫好不容易跪了安,才到坤祥宫向莞太后请了安说了一会儿话。离开坤祥宫后,妍澈便回了揽月阁。
天气渐渐回暖,不再那样天寒地冻。我回到永福宫时,见桃香正在整理祭祀的一些东西便随口问道:“你整理这些做什么?”
桃香笑道:“娘娘,下月十九是观音寿辰,各宫都会在宫内拜拜观音娘娘,以求平安的。奴婢先把东西理理,看看少了什么,好向内务府领去。”
我被桃香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自己去年就是在观音生辰那天遇见隆仁的。心里涌起一丝甜蜜,笑着进了屋子。
入夜,隆仁从乾宁宫过来时已经过了戌时。我早已服过子母草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诗卷。
隆仁见我还未睡下便贴身过来附耳低语道:“天气还未回暖,都这么迟了你怎么还不歇下?我们的小宝贝可要抗议了哦。”
我抚着小腹轻笑道:“皇上又说笑了,小皇子还未成形呢,怎么会抗议我这个好娘亲?”
隆仁脱了龙靴,缩脚同我一起盘腿坐在榻上,朝屋外吩咐道:“黄培德,你给朕热壶酒去,顺道吩咐御厨房弄两个小菜,朕有些饿了。”
我低声问道:“皇上是否又没好好用晚膳。你可答应过臣妾会好好保重龙体的。”
隆仁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笑道:“朕用过晚膳了,只是进来多事,所以饿得也快。”
我想起日间妍澈所说的事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臣妾听说近来边境又有战事了。皇上可是为了此事烦闷?”
隆仁抬头饶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朝政感兴趣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起身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见皇上近来为了国事憔悴了许多,臣妾心里着急就忘了忌讳。”
隆仁笑着将我扶了起来说道:“朕又没有责怪你,地上那么凉你就这么跪了下去,不怕伤了我们的皇儿?快起来罢。朕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文武百官替朕分担着呢。你如今只要好好听太医的话,养好身子把我们的皇儿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就好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喝药?”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隆仁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实在不好多问什么了。他就是这样,老是怕我担心,什么都放在自己的心里。
这时黄培德已经端了酒菜上来,我只好接过黄培德手上的酒壶为隆仁斟好酒。隆仁接过我递上的酒杯径自喝了起来。淡淡的酒香传了过来,我在酒菜蒸腾的热气里微微模糊了视线。对侧隆仁的脸若隐若现地晃动着。
我望着隆仁的脸忍不住低声地问道:“皇上,你有心事?”
隆仁放下手中的酒盏说道:“丹儿,下月十九是观音寿辰。如太后今日同朕说想让你前去白马寺为朝廷为边境的将士们祈福。”
我抬头笑道:“这是好事啊,既然太后信任臣妾,臣妾一定会太后为皇上办好这件事。”
隆仁忽然握住了我的肩膀,静静地望着我,许久他才低声说道:“朕其实不想你去的。可是母后决意要让你前去,朕不想你与母后之间再生间隙,只好委屈你了。再说,今年边境的战事越来越频繁了。我朝将士死伤无数。丹儿,你若真能替朕到白马寺为我朝的将士祈福,将士们一定会军心大振的。你毕竟怀有龙子,又是朕最在意的爱妃。而且,此次前去白马寺朕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我笑道:“皇上不必再说,臣妾都明白。臣妾乐意为皇上做任何事。臣妾一定好好替皇上办这件事。”
隆仁望着我的眸子低声问道:“白马寺远在洛阳。你不怕途中有危险么?你不担心腹中的孩儿?”
我柔声答道:“皇上一定会派可靠的人保护我们母子的不是吗?”
隆仁蹙了蹙眉低沉着嗓音说道:“是的,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说罢,隆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眸子里墨意沉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情。但我明白这个男人是何等地爱我,一直都是。
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加上子母草的药性,我几乎要难受地呻吟出来。可是望着隆仁有些抠进去的眼眶,望着他青色的胡茬,我咬着锦被任汗水淋漓。
衣服很快便被汗水浸湿了。濡湿的衣服贴着我的身体。终于疼痛渐渐消失。我悄悄起身换下湿透的衣服,坐在床边望着隆仁熟睡的样子。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棂照在他微微皱眉的脸庞上。
隆仁,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只要你一切安好,只要我们的孩儿一切安好。
赏花宴(上)
春天已经到来,冰雪开始消融。牡丹园中的各色牡丹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我闲暇时常常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