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仁的微笑忽然让我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浪席卷进心房。那样温暖。我们真的可以那么幸福了么？
胸口像被榨裂一般疼痛起来。我痛苦地蹙起眉。
隆仁的话让我的心仿佛飞回到了外祖父家里那个美丽的牡丹园。那个承载了我少女时期所有梦幻与期待的地方。
我的心悸动起来。我仿佛已经回到了那里，看见无数美丽的白牡丹在缓缓开放。我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花丛中，看着隆仁手捧牡丹走向我。多么的幸福。
我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隆仁紧张地握住我的手朝太医喊道：“赵爱卿，你过来瞧瞧丹儿。”
赵太医疾步走了过来。正要为我把脉，我伸手阻止。
我望着隆仁，低声说道：“皇上，你让他们都下去。臣妾，臣妾有些话想和皇上单独说。”
赵太医看了看我的脸色，对隆仁说道：“皇上，娘娘的身体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您好好陪着娘娘说说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隆仁的眼里霎时有无数的泪水碎裂而出。他潮湿的脸上满是痛苦而隐忍的表情。他朝身旁的侍女还有内监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并人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更漏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
我轻轻握住隆仁的手低声道：“皇上，快中秋了吧。月亮又快圆了。臣妾还记得臣妾尚未进宫的时候每逢月圆之夜必定会在牡丹园祈福。延城外祖父家的牡丹园里的月色真美啊，臣妾这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美丽的牡丹园。皇上，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臣妾，什么时候认识你的么？其实，其实臣妾和你撒谎了。臣妾是六岁那年就认识皇上了。臣妾夜夜梦里都与皇上相见。臣妾每夜都梦见皇上牵着臣妾的手，说要陪着臣妾一起种牡丹呢。呵呵。”
我虚弱地笑出了声。有滚烫的液体砸在我的手臂上。隆仁低下头，用力地稳住我干涩的唇。他低声哽咽道：“丹儿，丹儿。那时你是多么幸福快乐，可是朕，可是朕却将你带进了这个冰冷的宫殿。朕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对隆仁说道：“不，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后悔过来到这儿陪伴你。只是，臣妾有些累了，臣妾想回牡丹园里好好睡一觉。那里的牡丹一定都想臣妾了吧？臣妾多么想回去看看它们。是它们让臣妾认识了皇上，让臣妾遇见了这一生的挚爱。”
胸口仿佛被棉絮堵住一般，我几乎要窒息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隆仁将我扶了起来，我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我哼起了小时候外祖父教我唱的一首牡丹谣。隆仁轻声地附和着我。他低声说道：“丹儿，朕带你回去，朕一定带你回那儿。我们俩永远都不分开了。朕在那儿陪着你种牡丹……”
隆仁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仿佛已经睡了过去。牡丹园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我想，我是已经回到那里了吧……
番外篇
十年后。
二月的长安依旧阴雨绵绵。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雨气。那雨仿佛下在所有人的心上，不由地便让每个人的心都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得惆怅起来。
郊外。在朦胧的雨雾里，一辆朱红色富丽堂皇的马车快速地朝延城的方向奔驰着，完全忽略了这浓浓的雨雾所带来的惆怅。
车里一个英俊的少年带着落寞的神情凝视着车窗外不停变幻的景物，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仿佛揉进了雨水，潮湿地吓人。
“皇叔，父亲为什么总不和我说话？”少年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有些刺耳。
隆钦的唇上已经长出了胡茬，不在是十年前那个率领千军万马平定叛乱的意气风发地青年。他安静的脸上充满了经年的睿智与平和。
他望了身旁的妍澈一眼，低声对着少年说道：“皇上，你父亲是个奇男子。他这一生得到了许多亦放弃了许多。你的母亲对他而言是心底一块不可触摸的地方，洛园是他和你母亲的圣地。所以他情愿留在那块圣地上陪伴你聪慧善良的母亲。”
少年落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但立刻有了笑容。
“是啊。母亲和父亲一定很快乐吧。他们可以永远不分离了。他们就这样一直在牡丹园里种那些美丽的花儿。皇叔，对么？”少年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他们很幸福……”隆钦撩开了车窗的帘子，朝外面望出去。
十年就这样弹指而过了。皇兄，你是否真的幸福？亦或是煎熬？
妍澈看着隆钦望向窗外的目光，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个温柔平和的女子用了十年的光阴渐渐忘却了一些东西，开始益发的沉静下来。
她一个人用心抚养着这个一出世便几乎失去了父母的小皇帝，用一个养母的身份。她爱他的父亲，于是更加地爱他。她将他抚养成了一个英俊睿智的少年，一个让人钦佩的小皇帝。他是她的骄傲，他也许也是她这一生所有的期盼了吧。她的心随着窗外的雨雾忽然就开始有些疼痛起来。
隆仁。你看见这一切了么？当你抱着丹姐姐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走出那个冰冷的宫殿。当你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写下遗诏，将皇位交给手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当你将丹儿的骨灰一把把撒进牡丹园潮湿的土壤里。你是否已经预测到这样的结局？
我和隆钦多么的不易。我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撑起了这个盛大的朝野。才将你们的孩儿培育成如今这个俊挺的少年。然而，这一切，你又是否能够明白？
妍澈的眼里有液体滚落下来。少年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滴，详怒着说道：“母后，您又哭了。不是答应朕了，以后都不许再掉眼泪的？朕可要好好罚您。”
妍澈微微笑了，点头道：“皇上说的对，哀家该罚。”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小厮低声唤道：“主子们，洛园到了……”
隆钦缓缓起身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少年还有妍澈扶了下来。
雨渐渐停了。三个人并排朝牡丹园走去。
那里此刻正有一个脸上沾着湿泥的男子正拿着铲子捣鼓着满园的牡丹。他的脸上满是幸福而甜蜜的笑容。他捧着一株刚刚绽放的白牡丹，低声呢喃道：“丹儿，你瞧，我们的白牡丹开了。我们的白牡丹开了呢。玄儿要来看我们了，我们把这株牡丹送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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