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终是眼花、亦或是人已离去,无论唐糖怎么找,再也见不到先前那抹红衣,她无措的推开人群,大喘着来到街边,这才得以喘息。扶着墙头,她无力的倚靠在墙上,两眼茫然的望向街中央的人群,心里仍存着一丝希望,只是再没有先前那种熟悉感。她慢慢的蹲了下来,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姑娘,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要不要先来看看我这儿的首饰,说不定能你挑完了,你的家人便找到你了。”街角摆着一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憨厚的安慰着蹲在他身边的唐糖。
听到说话声,唐糖抬起了头,眼眶虽泛着红,脸上倒是一颗泪珠都没有。她迷茫的看着那位摊主,轻轻的问道:“你是在对我说吗?”
那位摊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货物,和善的说:“瞧瞧吧,都是极好的。”
唐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蹲在了摊前,仔仔细细的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看看他的首饰,明明身上没带一分钱,兴许是他的笑容,兴许是他的安慰,兴许是他那一句“说不定等你挑完了,你的家人便找到你了。”所以,她认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位摊主也极是耐心的一一讲解着那些首饰的来历。
唐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就算这个摊主把他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她也能瞧出来,与穆阳托下人送来的那些相比,眼前根本都是只值一两文铜钱的东西。她放下了手中的簪,心情也渐渐平静了,正欲起身告辞,右手却触到了一个莹润温和的镯子。
那镯子虽不见得是上品,乍一看却似圆月般散发着一圈淡淡的乳白光晕,触手温润,很是漂亮。
“姑娘好眼光,这镯子名为月镯,可是大有来头的。这月镯原本是戴在一鲛女身上的,几经转手,阴差阳错下就到了小人手上。这镯子和其他货物不一样,价钱嘛自然也要贵个好几倍的。”
唐糖并不关心这月镯究竟是不是鲛的东西,只觉着这般柔和的光晕仿佛一阵轻风般在她心头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神奇般的抚慰了她原本不安的心情。
过了许久,就连摊主的耐心也被磨尽了。他看得唐糖一身好衣服,自然猜测她是好人家出身的,然而这么长时间,她却只是沉默不语,既不说想要,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为难的皱着眉,想赶又怕将人得罪了,两难之际,却见一身着紫衣的女子慌慌张张的扑到他的摊位前,挽着唐糖的手,略带哭腔的说:“颜姑娘,我总算是找着你了,要是你被我弄丢了,公子铁定要罚我了。”
“银莲,你身上可有钱?”唐糖侧着头看向银莲,表情淡淡的,原本红红的眼眶也渐渐淡得瞧不出了。
“有是有,不过颜姑娘若是想买首饰,大可……”
“不,我就要这个。”唐糖举起手中的月镯,温柔的攥在手心,仿佛她手中的不是镯子,而是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银莲见唐糖坚持,便也不说什么了,连忙掏出银子替唐糖付了帐,心里却止不出的奇怪。明明穆家的玉石铺有上千种首饰,光是镯子,一个便抵眼前的一百个了,缘何唐糖只是在这种不起眼的小摊上看中了这么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镯子。
第五十八章
买下了镯子,唐糖便将之戴在了右手手腕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波澜无惊,好似先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却也无心逛街,陪着银莲从大街这头走到那头,什么也没买,做的最频繁的一件事便是低头抚着那个月镯。
银莲亦是七窍玲珑之人,见唐糖这般,便有些懊恼强行带她出来,略带歉意的笑道:“颜姑娘,今日是大年夜,买年货的百姓自然比往日多了数倍,你若是没什么瞧中的,我们不如城西吃点东西就回府吧。”
“也好。”唐糖始终低着头,平静的看着手中的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银莲说一句,她便回一句,但往往都是无心之言,与沉默亦是相差无几。
无奈是自己硬要出门的,如今的银莲只得讪笑着尽显地主之谊,拉着唐糖从人头攒动的城东来到了相对不甚拥挤的城西。
城西多是吃东西的地方,自然最多的也是那些因过节而兴奋不已的孩童们,一个不小心便会有手持松糕的顽皮孩童嬉笑着撞上行人,几番下来唐糖和银莲的衣裙上便多了些油腻腻的小手印。
唐糖倒是不甚在意,每每被撞都是微笑着道一声小心,目送那些调皮的孩子朝她做个鬼脸,继续欢笑的奔跑着追逐嬉闹着。而银莲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眼瞧着一张清秀的脸蛋被气得微微泛了红,却也拿这些小猴子们无可奈何,只得不停嘀咕着她那一身布料上层的好衣服便这么被糟蹋了。
吉川城因是羽国都城,自然比一般的城镇要大上很多,又因节日的缘故,为防止人多出乱子,城内亦会派出比往日多数倍的守卫护城。一路从东向西,既有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也见识了不少神情严肃的护城士兵。
“颜姑娘,这城西也有穆家名下的酒楼,不过要说羽国名产,当属遇仙楼的果酿最是美味。”原来,羽国的气候不仅适宜各类鲜花生长,境内亦有他国所没有的数种瓜果。相较于土地贫瘠、草原辽阔的蒙国来说,羽国无疑是块令人垂涎的肥沃之地。两国相邻,边境向来摩擦不断,但都没有爆发过什么大的战争,原因便是与这两国皆是接壤的丰裕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点道理,凡当政者自是懂得,所以蒙国不敢对羽国发动大举进攻,羽国也乐于在丰裕朝的庇佑下占据一方,安居乐业。
当今四国,因为各自的地势与性格迥异的当政者,在这百年来皆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共处着,若是哪一方企图打破这一平衡,迎来的便极有可能是天下大乱下的风雨摇曳。
“果酿?可是用水果酿的甜酒?”
“姑娘知道?”
“字面来看,不难理解。”唐糖平静的回应着银莲的诧异,她抬眸望了望周遭那些喜庆的笑脸,喃喃自语道:“一醉解千愁,若能解愁消忧,世间又何来那么多痛苦哀思。”
“姑娘……?”银莲不解的望着唐糖,正欲再问,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想也未想便将唐糖往街边猛地一推,边高呼着:“姑娘小心!”
同时,三匹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开人群,仿佛失控般向她们跑来,所幸银莲反应及时,这才未伤及分毫。
领头的马上坐着一身着黑衣清俊男子,肤色几近透明的苍白,手指微微泛着青色,看似文弱,给人的气势倒是不弱。男子身后则跟着两个看似是随从的人,同样是着黑衣,在气势上却比清俊男子弱了一截。
而唐糖则被银莲先前一个大力推到了街边,站立不稳摔坐在了地上,一直带在身上,即使遭遇了那么多事也未离过身的玳瑁紫豪笔则因这一摔掉了出来。她抓起那支笔,眼神灼灼的凝视着,既没从地上起来,也没作声喊疼。
倒是银莲,被吓得不轻,连忙扑到唐糖身边,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有伤到?”
唐糖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头握着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银莲,这笔……”
“公子发现姑娘的时候,这笔就在姑娘身上了,银莲也不知什么来历。只听公子说,这笔是用玳瑁做的,甚是稀罕。”银莲见唐糖没事,便松了口气。
而另一厢,男子见马儿冲撞到了行人,连忙一握缰绳,停住了飞奔的马。马儿喷着响鼻,摇头晃脑的抬了抬前蹄,男子坐在马上睥睨着街边的两个女子,神情平淡。身后的两个随从显然没这么好的耐心,一脸焦急的冲男子道:“五爷,来不及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被称作五爷的男子没有作声,半响,他抬手阻了自己的两个随从,随即对马下的银莲和唐糖轻声道:“在下因有急事,行路匆忙了些,希望没有冲撞到两位姑娘才好。”他的语气淡淡的,若说歉意,却是一点也没有。
男子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银莲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拍了拍裙上沾到的尘土,一脸不悦的站起身,仰着脸不依不饶的回道:“急事?皇城有禁令,不可在城内骑马。就算是有急事,除非你有特赦,否则便是违了禁令,本姑娘完全可以让人将你抓去大牢里关着。”说完,她还颇有得色斜睨了男子一眼。果真,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便跟着指指点点起来,无非是帮着银莲一起指责男子在城内骑马的行为。一时之间,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了。
男子自马上俯看着银莲,平静的自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黑金令牌,缓缓的开口道:“姑娘若说特赦,想必就是这个了吧。”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令牌,有了它,便可在城内通行无阻,骑马自然也是被允许的。
银莲恨恨的盯着那块小牌子,原本是气不过才想将这男子一军的,没想到反过来却是男子得了理。
男子看着银莲那张因吃瘪而涨得通红的脸蛋,心中忽生一丝有趣,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他倒是难得有兴致想要继续逗逗这个张牙舞爪不饶人的女子。无意中瞥了眼另一个蹲在街边默默无语的女子,他抿了抿唇,抱拳道:“既然姑娘没什么大碍,请恕在下要事在身先行离开。”说完,他便一扬鞭,带着两个随从飞一般的自众人面前策马而去,尘土飞扬中,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城西大门。
“撞了人就逃,丰裕朝的人就是不知何为礼数。”银莲仍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扶起仍低头发着呆的唐糖,嘟嘟囔囔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丰裕朝的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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