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爬下岩石的动作一瞬间停滞了。沉默了许久,她苦笑起来:“今天晚上的故事版本是外族奴隶偷了主人的宝贵盔甲交给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的将领然后潜逃的内容吗?你也真是辛苦呢。”
阿喀琉斯摇摇头,沉默的拨动着琴弦。晴看着他抱膝独坐的背影,他的两肩上满压的,全是寂寞。
“喂,”她大声说,“如果在你被帕里斯射死前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就一起去喝一杯吧。”
回答她的是一段清越的抒情曲。“约定之歌么……”晴低声念着那段曲子的名字,轻轻的勾起了嘴角。
第三十章、在限制条件下默许质
“头盔,胸甲,胫甲,铜剑……”晴将装备一件一件的从包裹中取出,“投矛我拿不动,你自己解决吧。”
帕特罗克罗斯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了:“谢谢。”
“你不问我吗?”晴说。
“问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坦然得好像真的是在不明白一样。
“问我这盔甲是怎么来的。你不可能不认得这副盔甲的吧。”
“这个吗……”他微微侧首笑着,“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你自己偷来的就行了,没有什么其他的答案。”
“真是体贴啊……在这种时候你还是最先顾及着阿喀琉斯的立场吗?”晴苦笑着别过头,“不去不行么?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不去不行呢。”并不是在解释什么的语气,帕特罗克罗斯只是温和的带着笑意说。
晴瞪着他:“有多少人要和你一起去?”
“七十个……左右吧。”他将胫甲细心的在小腿上绑定。
“那不是占了营地人数的一半以上了吗?”晴帮他把胸甲套上,冰冷的嵌银花纹划过手指,竟然让人觉得生痛。
帕特罗克罗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检查着带子。
“没有问题吗?这说明这营地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不满阿喀琉斯的做法的,这种时候你放他一个人真的没有……”晴的声音戛然而止。帕特罗克罗斯上战场可以缓和外界对慕尔弥冬人的舆论压力,同时缓解慕尔弥冬内部对于不能参战的不满,之后阿喀琉斯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失去威信和别人的信任,因为帕特罗克罗斯会战死在战场上。这个变化可以给阿喀琉斯充足的理由无损尊严的重上战场,弗西亚和慕凯奈间微妙的平衡也不会被打破,由于他的死,慕尔弥冬人内部也会更同仇敌忾的团结起来,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切值得担心的事情都能解决。除了……除了他会死去。
“……用死来解决一切——你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了,对不对?”晴一下子站起来,头盔被她碰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声响。
帕特罗克罗斯俯身将头盔捡起,用手擦去上边的灰尘:“天还没有亮,你还是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技巧未免太差了一点吧!”晴大声说,“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会有谁会感到高兴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冷静地说着,双手将头盔戴上,皮质的护颊从两边掩住了他的表情。
“你和阿喀琉斯,竟然说了一样的话呢……”晴叹着气,看着面前的男人默默地站起身将巨大的皮盾搭到肩上。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决定。
“帕特罗克罗斯,你看那边。”她突然说。帕特顺着晴的手指转过头去,她操起一边桌上装满酒的瓦器,用力地对着帕特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如果一个伎俩被称为烂俗,那就说明它实在是很有效,有效到大家都在用以至于它被用到烂俗。
晴努力地将喂马的草料一捧捧的掩在帕特罗克罗斯身上,一边对于竟然有体力把这么一大块人从帐篷里拖到营地后边的马棚的自己感到了情不自禁的佩服。老实说,特洛伊缺乏娱乐的几个月生活真的让她这种平时在电脑前坐到肌萎缩也不愿动弹一下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锻炼出了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强健的体魄……
将草料堆边叉草料的木叉子以掷标枪的标准姿势投向海面{以防止历史的发展变成帕特罗克罗斯在草料堆里睡觉时被来喂马的不知情者用草料叉扎死},晴拍了拍手:“完美。”刚才砸在他脑袋上那一下发出好大一声,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处于脑震荡的状态中。不过此时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将再次被装入包裹的盔甲扛在肩上,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次的故事可要变成外族奴隶偷了主人的盔甲并打晕重要将领后潜逃的版本了呦。”
托阿喀琉斯唯恐她逃不了而给各个守夜士兵都打过招呼的福,晴大摇大摆的出了慕尔弥冬人的营地。抬头看看天,夜幕还未完全散去。应该还有时间。晴对自己说,一边向着特洛伊城大步迈开了步子。
非常幸运的,由于之前和卡珊德拉出来探查希腊军新武器的事情,通向城内密道里的石门并没有被关上。晴几乎是哼着小曲一路直入特洛伊,毫无阻力熟门熟路的翻墙跳入雅典娜神庙。正在院子里提水的赫勒诺斯大惊失色将一整桶水直接向晴砸了过去,同时伴随的是他尖利的叫声:“有贼啊!”
虽然在这种凌晨时候人迹稀少地方偏僻的神庙里似乎很适合用“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种台词,不过晴只是一边骂骂咧咧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一边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我说……赫勒诺斯,不要再喊了……”
“哎?”赫勒诺斯停止了惊慌失措下各种没意义的动作定睛看着她:“是晴小姐吗?啊,姐姐,姐姐!”他回头冲着神庙里大声喊了起来,“快出来!”
“吵死了。天还没亮呢。”十分钟后,随着埋怨的声音,卡珊德拉慢悠悠的走出神庙随意的倚在门柱上淡淡的看了晴一眼:“啊,还活着啊。”
“……”竟然在路上想好了一大篇台词来准备与她做个感人重逢的自己绝对是傻瓜。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托您的福,怎么说我这个比你年轻三千多岁的妙龄少女也要比您老人家活得要长久一点。”
“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啊……”卡珊德拉不以为意的上下扫视着她,“这种清晨竟然穿着衣服洗冷水澡,这难道是什么新流行的健康方式吗?”
晴哀怨的看了一眼一边一脸愧色地将毛毯递给她的赫勒诺斯,向着卡珊德拉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拒绝。”卡珊德勒干脆利落的立刻回答。
“喂喂!”晴用专门用在给女神的祭祀上的毛毯将全身裹住,“你好歹也先听听我要说什么吧?”
“不论是什么都是麻烦事就是了。而且这段时间来你一直生活在阿开亚人那边,所拜托的事情一定和敌人有关,我就更没有立场进行援助了。”卡珊德拉毫不留情地说。
“……你知道我在哪里还一直放着我不管?”比起被她拒绝来说,这个事实更让晴忍不住抓狂,“你难道根本就是打算让我自生自灭的吗?”
“只是确定你不可能被消灭而已,我也有我的眼线。”那个女人毫无罪恶感的微笑着,“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的,你腐烂的话之后的处理会变得很麻烦。”
晴鼓起眼睛:“请问你所谓的眼线是指……”
“哦呀,”卡珊德拉掩口笑了起来,“那可是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事实呦。”
晴左边的面颊抽动了两下:“不管怎样,就算是为了补偿我被你不管不问的放在阿开亚人那边做奴隶的这两个月的时间,你也要帮我这个忙。只是一点小事情而已,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晴一边说着,一边将肩上的像圣诞老人的包裹般巨大的包袱甩在地上,“帮我把这副盔甲随便送个要去战场的人,然后顺边散布一下帕特洛克罗斯已经被我军杀死的消息,只要撑过今天就可以了。”
“帕特洛克罗斯?”卡珊德拉挑起了眉毛,“难道你……”
“没错。”晴大大的勾起嘴角,“总之我已经做了,你现在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不如在历史变得更扭曲之前帮我散布谣言出去以让事情能够大致上继续沿着该发展的方向发展。”
红发的女祭司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你竟然做出这种试图改变历史的事情。”
晴哼了一声:“跟你说现在不满已经来不及了。”
“哼哼……”卡珊德拉低低的笑起来,“不,我认为这很有趣。我帮你做。”
“喂喂,刚才不是还说怕麻烦什么的吗?”晴忍不住反问她。
“你不觉得,对于有趣的事情来说,麻烦不也是一种乐趣吗?”她悠悠的说。
“我只觉得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帮我实在是不合你的风格……”在她将手搭上自己肩膀的瞬间,晴似乎隐约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从她的内室传出,“那是什么?”
“小白可能有点饿了吧。”卡珊德拉再次掩口笑了起来,“不提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们来好好的策划一下吧。”
虽然早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但晴没有想到她的效率竟然会这么高。在晴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在神庙宽大{相较于慕尔弥东破破烂烂的俘虏帐篷}的稻草床上小憩了一下子然后重新走出神庙对着天上已经呈下落趋势的太阳打呵欠时,她从门外走进来,一脸轻松:“完成了。”
“盔甲送给了什么人?”晴关切地问。
卡珊德拉在石桌边坐下招手接过奴隶立刻送上来的酒杯:“按照正常发展送给了我那个死板的哥哥赫克托尔。想让他相信我真的只是要送他东西不要收取任何报酬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这足以说明你平时为人的失败了。”晴一脸黑线地说,“谣言也放出去了吗?真的没问题吗?”
“知道祭司的最主要技能是什么吗?”卡珊德拉满满的啜着酒,一边抬头看了看太阳。
晴迟疑的坐到她对面去:“咏诵复活咒语?”
“不,是制造能让最广大人群相信的谎言。”她微微的笑着,一边将酒杯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