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眸子幽深如墨,翻涌着复杂的情感,多年的相伴成长,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她每次掉泪都如同剜了他的心一般。他视若珠宝地掬在手心,在今夜让她受到如此折辱,精神几欲崩溃,浑不见往日的活力笑颜。
他的雅啊,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让周遭的亲人朋友感受到她的纯稚善良,却差点天使折翼,苍白脆弱如一抹游魂,奄奄一息。他的天空在那一瞬间几乎也跟着坍塌。
那个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男人,竟然敢毁了他的珍宝!
“啊……不要,不要过来!”
卧室里尖锐的呼喊打断了他越来越嗜血暴力的念头,他神色一凛,快步冲入房间。
日向雅眉头紧皱,冷汗涔涔,双手在半空胡乱挥舞,双眼紧闭,显是困在噩梦中无法醒来。
“雅,醒醒!雅……”
如有意识般,在他的手触碰到她时,崩溃的破音颤抖尖锐:“小光,救我!小光……”
他整颗心紧缩,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孩陷入噩梦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一叠声地在她耳畔呼喊:“雅,是我!是小光!雅,醒一醒……”
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日向雅渐渐停止挣扎,缓缓睁开眼睛。惧怕的泪眼见到他清俊的容颜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心疼,伸手紧紧地环抱上他的脖颈,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再也无法放开。
手冢国光皱眉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怎地还不出来?
从噩梦中醒来后,日向雅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缩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容颜苍白,颤抖不已,失魂落魄。他百般抚慰,却还是收效甚微。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说要洗澡,可是现在都那么久了,浴室门还是紧闭着。
思绪回转到初找到她时那般绝望的神色,他的心一凛:她会不会……
想到此处,他再也坐不住了,握上浴室把手一拧就想冲了进去。
浴室的门却正巧从里打开,猝不及防之下,手冢差点一头撞上门板。
浴室的烟雾氤氲因着空气的流通散去不少,站立在门后的人儿让手冢怔了一怔。
日向雅套着一件宽松的浴袍,小脸和肩膀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被热气熏得粉红,晕红的小脸上神色如常,甚至看到他的急切莽撞后只是微微一怔,之后缓缓绽开笑容,就像以往般笑颜莹然,目光平静祥和。
看到她那样的样子,他的心中陡然大恸,一时明了(liao)了(le)她的意思。
他的女孩啊,脆弱得让他恨不得纳入羽翼之下,不再受一丝一毫的苦难;却又坚强得令人怜惜,如同雨后冒尖的春笋,柔弱的身姿舒展着坚韧的风骨。
他就那样怔立在浴室外,思绪翻腾,似有许多话想说,嘴唇蠕动,却无法诉之于口。
“小光,我肚子饿了。”日向雅微微一笑,仰头看着他。
“哦……你等一下,我马上……呃,意大利面好不好?”他仍回不了神,下意识地问道。
“嗯。”
她笑着点点头,率先走下楼梯。
厨房飘来意面特有的香味,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黑暗里月光照耀下庭院的景致。幸好,家中三位大人都不在,不然让他们也为我忧心,实在是我的罪过了。
洗完澡后,我首先打了电话给Dieter 哥哥。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询问了我的状况后叮嘱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他问我是否通知爸妈来日本来一趟,我拒绝了。没必要为这样的小事儿让爸妈担心,还特意放下工作回来看我,反正我也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
挂了电话后,马上接到迹部景吾的来电。和Dieter 哥哥一样的关切询问,一样的闭口不谈那些事,只说明日过来看望我。
体贴温柔的话语,迹部景吾特有的安慰,让我的心在这个夜晚变得暖起来。
说不害怕不愤恨,那是假的。此刻回想起那时整个人如坠地狱的绝望,滑过皮肤黏腻恶心的触感,令人欲呕的感受,我仍禁不住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骇然战栗。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把憋在胸腔的浊气吐出来,侧头看向厨房,昏黄的灯光下,修长专注的身影投影在墙上,无端地驱散了心肺间的冷意,四肢百骸逐渐温暖起来。
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那么多年相知相伴,我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眼眸深处藏得极深的恐惧害怕。
当时获救时我虽神智昏沉,众人的神情举动仍然看得清楚。更别提小光一直抱着我,他怒极的勃发气势,害怕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臂膀肌肉紧绷,我都察觉到了。
他比我这个受害者还要担惊受怕。
从噩梦中醒来,他温言抚慰仍掩不住的后怕,加上浴室里热水浇头而下,冲刷掉一身黏腻的汗水,仿佛也带走了一切污秽,我的情绪也渐渐镇定下来。
只不过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只不过这十几年顺风顺水惯了,我并不是什么温室中的花朵,岂能因此沉沦,任由恐惧吞没自己?让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亲朋好友担心?
我甚至不用自己出手,Dieter 哥哥和迹部景吾都会替我报仇,我也不会矫情地说自己的仇自己报,有那么多关爱我的人,有他们的关心,足够了。
再说了,带队的刑警就是手冢爷爷的徒弟,当年也曾一起在柔道道馆接受爷爷的训练,比我和小光大了十岁左右,我们叫他师兄,他对我们亦是疼爱非常,所以,我实在没有必要再想着如何报仇,凭那个变态犯下的累累罪行,估计无期徒刑是最轻的惩罚了!
所以,在踏出浴室的第一步前,我就告诉自己,不要被心中的恐惧打倒,有时候,害怕危险的心理比危险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同理,只有无所畏惧,才能无忧无怖。
温暖的灯光下,吃着香味扑鼻的意大利面,我笑弯了眸子,对坐在对面不掩担忧的小光露齿一笑:“很好吃,谢谢小光!”
几天后,刑警师兄登门拜访爷爷,把整件事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并告诉我们那个变态的下场。
我不关心这个,只要知道有生之年不会再见到他,知道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下半生将永远呆在监狱里不能再作恶,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件事也仍然留下了后遗症,Dieter 哥哥推迟了回国的日子,在日本多呆了好几天,天天陪着我逛街,尽到了一个好哥哥的责任。只是小光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极不满意我日日与Dieter 哥哥在一起而忽略他的行为;
爸爸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彩菜阿姨告知此事,特意打电话来好好敲打了我一番,告诫我日后小心行事,对陌生人要心生警惕,而且日后无论去哪儿都得向手冢家的大人报告并且要有小光全程陪同……
至于爷爷、国晴叔叔和彩菜阿姨,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虽然叔叔不善言辞,但这几天在饭桌上不住地劝我多吃,话也多起来;阿姨先是抱着我大哭一场之后马上擦干眼泪,雄赳赳钻入厨房,一连几天饭桌上的菜肴全是我爱吃的,有时半夜也会悄悄来我的房间看我是否睡得安稳;而爷爷也是雷霆震怒,动用一切权利彻查此事,一连两天不眠不休,直到最后他老人家满意了才停手……
面对亲人如此毫不掩饰的关爱,我的整颗心满满的,像饱饮了玫瑰酒,熏熏然,全身都沉浸在暖阳中。
这件事就这样在我的生命中虽然划下了浓重的一笔,但是却稍纵即逝,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拥有了浓墨重彩的画卷,何必去追究小小的一点瑕疵呢?
之后的日子照旧这么缓缓地过着,小光的肩膀恢复甚好,他独自回了慕尼黑复诊,趁他不在日本的几天,我收拾了一小袋行李,挖空心思购买了几件礼物,包袱款款地上迹部家小住去了。
唉,只是没想到,好奇兴奋地去作客,几日后却在无所适从的情绪下茫然地回到手冢家。
或许,这就是世事无常吧……
135、惊雷
她说什么?
粲粲艳阳高照,泳池闪烁着诱人的清凉波光,少女站在泳池边,衣着时尚,仪态高傲,笑靥如花。
我手足冰凉,茫然地看着眼前涂着淡彩的嘴唇不停噏动,吐出一个又一个词语,连起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铃木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我艰难地问。
对面的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继而高声说道:“我说,迹部学长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不是这个!是前面你说的那些话……”
铃木唯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存在这个世界,手冢国光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日向雅的人!”
“……”
我踉跄后退一步,眼前少女清秀的容颜似乎在扭曲,散发着恶意的气息。
掩下心头的思绪,我冷冷地道:“天气太热,铃木小姐似乎中暑了,净说胡话。我想你最好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耽误了就医时机!告辞!”
转身走向室内,身后少女的声音张牙舞爪地传来:
“我没有胡说!”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是一个叫许斐的人创造出来的!”
“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我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间,把自己狠狠摔向柔软的大床,双手盖住眼睛。
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今天以前都还好好的……
应迹部景吾之邀,我在小光回慕尼黑复诊时到迹部家做客,见到了据说是爸妈老朋友的大老板迹部慎明,还有人前雍容典雅上流社会贵妇人典范、人后亲切随和,甚至以开儿子玩笑为乐的迹部夫人。
不可讳言这两天我过得很愉快,从迹部夫妇那儿了解到更多爸妈年轻时的故事,让我不敢相信他们也有曾经年少轻狂的过去;白天,迹部景吾也不去学校,而是叫上冰帝网球部的正选到别墅进行训练,我观摩了几场之后,也手痒地和他打了几场,有输有赢;有时我会在他们家宽阔的游泳池尽情地泡水,洗去一身的热气;夜晚,或是坐在迹部家华丽的客厅闲聊,或是在他的书房看书、上网,各做各的事,两天的时光过得轻松愉快。
今天一大早迹部就被神教练叫到学校去了,临走时还切切叮嘱让我自在些,别拘束了。我笑着挥手告别,一个人钻到他的书房继续看书。
中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