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声便在此刻打断了她:“别说了!”
这是颜境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和颜谧说话,让她不由得愣了愣。
然而,余氏原本就冷硬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根本不理睬颜谧,对牢了颜境不屑道:“科考?这考过了区区院试,是能支撑门庭还是光耀门楣?!想要继续考下去,哪一样不要靠颜家的银子、关系!……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敢帮她说一句话,我就狠狠打她一顿板子,再把你也赶出家门,连你也一样不认!颜境,你听到了没有!”
孙姨娘见状忙开口两边劝着,颜封也开了口:“境儿,还不快向老太太认错!”语气有些强硬。
颜谧不由得轻咳一声,低声快速对颜境道:“那水月庵我原本就是熟的,不会吃什么苦头……来日方长,你便服了个软,休误了科考大事……”
颜境却不接她的话,扫了一遍颜家诸人,眼神清明,语气中的鄙夷却根本不加掩饰:“我们走便是了!本来,颜家对我们兄妹毫无养育之恩,我们与颜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颜封听了脸色却是难看至极,余氏更是气得发抖,狠声骂道:“你前脚跨出了门,后脚我便去官府告你忤逆,有了忤逆的名声,你这辈子就休想去科考了!……颜家给你请了个师傅,供你笔墨纸砚、读书科考!要走可以,把欠颜家的都还清楚了再说!”
颜境反倒是轻笑一记:“颜家贪了我娘的嫁妆银子,怕是能买上全府上下几辈子的笔墨纸砚了吧……罢了,为落口舌,我颜境此生再不走科考之路。”
听到这里,在场诸人皆是满脸震惊,颜谧更是心里叹一口长气:这颜境是铁了心与自己杵在一块了,连科举都不考了尼玛……
说罢,颜境直接拉着颜谧站了起来,对目瞪口呆的诸人道:“本来娘的丧事结束后,我就准备离开这里,为了妹妹,才姑且暂留……我们兄妹二人,从今日起不再踏进颜家大门半步。”
功败垂成,最后还是落了个拖油瓶……颜谧不免有些闷闷的,然而,她抬头看了看颜家诸人,忽而弯了弯嘴角,突然感觉到心情有一丝愉悦,面对余氏那发黑发青的脸色,她轻快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和哥哥就先走了,诸位,不管后会有期无期,可要多保重身体!”
说完这一句,颜谧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颜境身后,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挥金
余氏被颜境这场阵势给震惊到,有些接不上来气的感觉,直到这对兄妹离开的时候她也是张了张嘴之后吐不出来半个字,过了半响,她终于捂着自己的头倒到了贵妃椅上,一边狠戾喊道:“这群孽障!反了……都反了……来人啊!给我把这俩个下贱胚子给抓回来……”
而颜谧自出了余氏的小院,便是迈开腿,一阵狂跑:以颜家母子的性格,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们……颜境虽吃惊,也只能紧紧跟着她。
直到跑出了颜府的大门,又跑过了两条巷子。颜谧进了一间食肆,在二楼靠窗的偏僻角落,点了四个菜,用起了晚膳:果不其然,透过窗口,很快看到有颜府下人,在四处找人……她用过了晚膳,又喝了两盅热茶,同时,她保持着缄默,不去触碰颜境眼底里的关切与焦虑……等到天色暗透了,才下了楼,拦了一辆马车,直接驶往了静云客栈。
这一段路程并不近,正好可供颜谧略一思付:
如若不是这位老兄这么一掺和,明日一早便可直接前往水月庵,探视净月师太……并且,能够直接与颜府断了个干净,彻底开始快意生活!
如今呢,却不得不动脑筋,先把颜境安置一番……总不能她为了被颜府赶出来,冒认了没做过的坏事,不想却连累了颜境,也跟着颜家一刀两断……结果,一转眼,自己却把这颜境给直接甩了吧!
本来,以颜谧的评估,颜境的人格特点与天份,还蛮适合去参加科考的,就这么苦读下去,多半会有一番成就,这未来也就不用愁了……这下好了,全毁了……还得重起炉灶,还不知道这新炉灶在哪呢!
然而,今日一观,颜境对于妹妹的感情深厚,为了她别说与整个颜家断绝关系,连科考也可以放弃!就颜谧而言,虽非其妹本人,难免也有一些感触。可是,难不成就因这一点感触,日后就真把他当兄长,由着他管着自己?!
这些时日以来,她因着对李氏母子的怜悯之心,当颜境是治疗对象,悉心治疗……除此之外,对于颜境,顶多是观感不错的朋友;而在颜境心里,她可是幼妹,是他要遮风挡雨的唯一对象……
再说,前一世,她可是个资深心理师、专家、导师,自己还带着硕士学生呢……这身份一旦抬上去了,根本放不下来……
甩不掉,没办法……要她继续装下去,却也难以忍受!
这事没得商量!……拿定了主意,颜谧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她瞥了对面满脸关切之意的颜境一眼,闷声哼了一记,挺了挺背,坐了坐直。
到了静云客栈,开了两间上好的客房,颜谧把客栈的女掌柜喊了过来,掏出了锭分量不轻的金子,一一吩咐起来:
去东边巷子里的金玉堂,唤个女师傅过来,那啥,按摩膝盖……(刚才在那颜府,跪了这么半天,膝盖早就痛死了!)
去一条街开外的锦绣阁,买两套杭绸寝衣来……如有大毛的披风,也带上两件……那啥,眼看着就要关门了,可要快点走!……
让隔壁酒楼,送些夜宵过来……颜谧想着上次吃的菜,点了两个,又点了个羊肉锅,看看站在对面,已经听得应接不暇,愣在那里的颜境,到底又点了几个素菜。
那啥,上一趟这静云客栈可真没白来……到底,熟悉环境,好办事!
吩咐完毕,颜谧满足地叹了口气:她在大允的生活,尼玛才算真正开始了!
上一世,她收入不菲,孤家寡人一个,所有的收入又完全来自于自己的劳动价值……实在没有亏待自己的道理……吃穿用度,都是往死里弄得舒适……
颜谧捉狭地想着:难道因着都会享受,她跟樱姿才如此投缘?!
在美国所置的小套房,虽只有八十几平,却在她的指导思想下,被菲佣收拾得一尘不染、舒适整齐……譬如说,颜谧极少有时间下厨,厨房里却码着最齐全先进的各种设备,诸如复合烤箱、综合料理机、面包机、咖啡机、松饼机……双立人的道具买了全套,锅子全都是菲仕乐……
酒足饭饱之后,颜谧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将忧色忡忡的颜境给赶走了……
临出门前,颜谧又想起了什么,喊住颜境,拿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上,直接吩咐了起来:
“这附近位置不错,明日去置个宅子,不用太大,精致便……多花些银子,最好这两天便能把契书办好。”
“家具用物什么的,听说那玲珑坊不错……直接喊了老师傅去宅子里看一看,搭配出一整套…”
“再去买几个丫鬟婆子,人……傻一点不要紧,关键要规矩老实……”
“……”
从出了颜府的大门,颜境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妹妹,实在有些应接不暇!此刻闻言,他不由得再度一怔,低头正好瞥到银票上的数额,更是满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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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颜谧睡到日上三竿、十分饱足,起来在大木浴桶里泡了个腊梅花瓣澡(那啥,大冬天没别的)……再去隔壁,敲一敲颜境的房门,无人回应,显然这厮一早便出门按吩咐办事去了,颜谧不禁笑了一笑。
等她施施然用好了早……午膳,坐上了昨晚客栈提前订好的车辇,准备启程往樱姿那去时,正巧遇上杨府前来客栈接她的朱轮华盖车。
颜谧从善如流地换了明显更舒适的朱轮华盖车:自从与樱姿成了所谓的闺中密友,杨老太爷肯定会派人关注颜府的动静,根本不奇怪好木……
等到了杨府,车子却是直接驶进了老太爷的后院。颜谧甫一下车,便看到,院中苍虬瘿结的老梅树旁,多了一匹枣红色的西南马,正低低嘶吼,随即,无力地伏在了地上,十分抑郁的样子!她顿时兴趣大起。
杨老太爷贵人事忙,安排颜谧在厢房里喝茶等候。她慢悠悠喝了半盅茶,便轻轻踱了出来,继续去看那马。
这时,这匹西南马的旁边,多了四五个兽医模样的婆子,还有颜谧见过的杨府总管也在其中。颜谧走到一畔,很快弄清楚了原委。原来,这匹西南马自来了靖州,怎么也不肯吃草,牵去给府内外的兽医们看,他们都束手无策……又遍寻了些郊外的民间兽医,似乎束手无措!
只是匹西南马而已,本不值什么!可这匹马,却是晋王世子路远迢迢送来的!晋王世子与大小姐已定亲,按规矩,便有一些礼仪要随从。眼看着要过年,杨府便派下人往昌州那送了两大车的药物干货,半个月后,晋王世子便往这杨府,那啥,送来了一匹马……
这可是订婚后,晋王世子给杨大小姐送的第一份礼物!以自家老太爷的性子,凡事总爱讲究个兆头,如若这马硬生生饿死了,那……
是故,不管是杨管家,还是这一众兽医们,都十分发愁……
正愁着呢……只见颜谧对着那马打量了一番,口中喃喃了几句,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下,忽然凑上前去,对着那匹马上下一阵拍打……
然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匹垂死的西南马就像幡然醒悟了一样,张口狂吃了一通草……没几天,便因加倍饮食而痊愈了,当然,这个是后话了。
而杨老太爷处理好了几桩事,终于想起了颜谧,便唤杨总管把她领过来。杨总管应声之际,终于忍不住先行快嘴道:
“回禀老,老太爷,就在刚刚片刻,颜家小姐……她,似乎,把那匹马给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准时一次,哇哈哈哈。
☆、走向
事实上,杨老太爷对颜府的了解,比颜谧想象得还要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