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蓝三重新整了饭菜再送进来,两个人遂不再吭声。蓝三见满室混乱,纸张文件撒了一地,弄得到处都是,摆上碗筷,忙躬下身子打扫。
他扫到书桌底下,忽地瞅见一方粉色的绢帛,认出正是那日梅雪交予自己的,还以为在蓝一手里,谁知竟会躺在这里?
莫非,梅雪喜欢的是王爷?
一念及此,蓝三彻底傻住:场面已然够混乱了,她再插进来怎么办?
李煜宸眼尖,见他盯着一条女子的手绢发呆,误以为还是当日文紫萱赠予君墨染并绣有他的画像的那一条,出言讥讽地道:“哟,还留着这条手绢呢?也对,人家知书达礼,出身名门又对你一往情深,说不动心是假的吧?”
要不是她多事绣这条手帕,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史酷比也不会死,江湄也不会跟自己闹翻,而煜宸……也没有机会去追求江湄!
“不是,”蓝三见他生出误会,忙解释:“这条是梅雪姑娘的。”
“你不是吧?”李煜宸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现在连老夫人身边的人都下手了?”
蓝三把手绢从桌角下抽出来,礼单自手帕里飘然落出,他一时好奇,打开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长串物价,吃惊地张大了嘴:“王,王爷,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君墨染接过礼单一瞧,俊颜瞬间沉了下来:“这是哪来的?”
“梅雪姑娘交给我的啊。”
“我看看~”李煜宸凑过来瞄了一眼,了然:“还不明白吗?这是文府开出的聘礼清单,看来两边已换了庚贴,只等着过礼呢!”
“不可能!”君墨染斥道。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他大小是个王爷,他不点头,文隐舍不得女儿怎会逆自己的意?
“你确定不是为了报复梅子,故意气她的,甚至借机报复江家?”李煜宸心里其实已然信了,嘴里还是要再确定一下。
“胡说!”他若真要对付她,江湄乃至整个江家还能安然无恙吗?
“有没有胡说自己去看!”李煜宸悻悻地道:“今儿个赶了个巧,文府置办嫁妆,王府采购聘礼都在宝月楼,让我们撞个正着!”
文夫人还请梅子替萱儿小姐挑嫁妆,这不亚于将一个耳光甩到梅子的脸上,让她情何以堪?
“说清楚点,究竟什么事?”见他不似说笑,君墨染肃了容。
李煜宸于是也顾不得隐瞒,把今日在宝月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再说了一遍,末了警告道:“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娶萱儿小姐可得抓紧了,等聘礼送过府,行了文定之礼,你再想反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岂有此理!”弄清事情的原委,君墨染俊颜铁青,拍桌而起:“文隐欺人太甚!真当我君墨染是好欺侮的吗?”
瞒天过海
“墨染~”李煜宸皱了皱眉:“文隐那老贼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你,现在有竿子还不顺着爬?说句公道话,若不是你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事情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
现在势成骑虎再来发脾气有什么用?
“你怎知我没有阻止?”君墨染神色恼怒,顺口反驳。
“你阻止了吗?”李煜宸闻言一愣:“我只看到你一直逃避,任干娘在那边热乎,根本连提都没提啊!”
“这种事,你跟娘讲理讲得通吗?”君墨染烦燥地反诘一句。
若是军国大事,他自然可以据理力争,老人家也不会置喙;但事关君家的子嗣传承,你去跟她说理,那不是找抽吗?
那可是自己的娘,难不成用拳头打,用权势压?
“那倒是。”李煜宸深有同感。
老人家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九条牛也拉不回。她盼着墨染娶正妻、抱孙子已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挑中一个文紫萱,又怎会放弃?想要说服她,比登天还难。
这么多年了,每次母子之间产生分歧,让步的都是君墨染。所以,若是硬对硬地争执,把老太太气病,最后低头的还是墨染,丝毫不能解决问题。
君墨染回他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恨声道:“可恶的文老贼!”
“我明白了!”李煜宸不笨,略一思索已猜出了他的计策:“你使了个釜底抽薪之计,绕过了干娘,跟文隐达成协议,由他来阻止这桩婚事?”
所以,他才会稳坐钓鱼台,任干娘在那里跑前跑后,做自己的孝顺儿子,办自己要办的公事?
君墨染轻哼一声,默认了他的说词。
本以为老人家就算再怎么强硬,只要文丞相那边不配合,她一个人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所以,他由着她忙乎,直接找上文隐,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并无意与文府联姻的想法,希望他能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哪知那老狐狸竟阳奉阴违,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答应,暗地里却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通这一层,李煜宸瞧着君墨染气得青黑的脸,忽地捶着桌子大乐起来:“该!居然拿这损招来对付干娘?活该你被文隐那老贼玩!你知道这叫啥吗?这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叫那啥,你有釜底抽薪计,我有瞒天过海招!
文隐这招确实够狠的!若不是赶巧让他碰上了,真到了行文定之礼,惹毛了墨染,这事不知要闹出多大来?
“笑够了没有?”君墨染冷睨着他,表情阴冷:“够了的话,帮着想招。”
“没~”李煜宸耸着肩,笑得前仰后合:“你让我先顺过气再说。”
“你慢慢顺~”君墨染冷哼一声,大踏步往外走。
“等一下~”李煜宸忙挡在他身前:“你干什么去?”
“你管我干嘛呢?”君墨染冷冷地回。
“想找文隐算帐?”李煜宸不急不慢地丢出一句,成功的挽留了他的脚步:“还指望他来收拾这烂摊子呢?”
见君墨染僵在门边,李煜宸笑得越发的得意:“别傻了,他若是肯出面,也不会背着你把事情弄成这样。我敢打赌,你若是找上门去,他肯定一推二六五,装不知情,把责任推到文夫人身上,再不然就嘴上认错,然后给你用个拖字决~那家伙是个人精,不管哪一种,你都无奈他何。”
毕竟,墨染总不能因这种事将文老头揍一顿吧?这中间还隔着个老太太呢,你打了他,不等于给老人一耳光嘛?
“那你说怎么办?”君墨染怏怏地极不爽。
“这样吧,”李煜宸静下心来想了一想,道:“咱们也别被动挨打,先把梅雪叫过来问清楚,看他们究竟进行到哪一步,还有哪些迫你就范的招。这一回,咱也不打没准备的仗。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蓝三~”君墨染见他说个没完,早已按捺不住,沉声喝道:“去老夫人房里把梅雪叫来。记住,别说是我让她来的,省得让其他人起疑。”
蓝三摸摸头,憨憨地问:“不提王爷,那我该怎么说呢?”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呼来唤去的。
“傻小子~”李煜宸指着那条包着礼单的绣帕,瞅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你不会说自己喜欢她,想跟她说点体己话?我看那丫头不错,配小三倒是刚刚好。”
“军师!”蓝三臊得满面通红:“知道我笨,别总是取笑我行不?”
“这是好事,哪里是取笑啊?”李煜宸见他着急,越发逗他上瘾:“墨染,你说我说得有没有理?”
“这主意不错~”君墨染颌首:“就这么决定了,娘若是问话,我自会支应,去吧。”
把梅雪配给他也不错,省得他老惦记着湄儿!
蓝三又气又急:“怎么连王爷也跟着瞎起哄啊?”
“嘿嘿~”蓝一在一旁乐了:“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三儿你也别推辞了,我看她对你也有意思,要不然干嘛那么多弟兄里就只挑中了你呢?”
他身为蓝衣营的老大,也没有获得那丫头的信任呢!
“一哥~”蓝三直着喉咙解释:“那是因为她进来时,刚好只有我在嘛!”
“这就对了!”李煜宸笑嘻嘻地道:“可不就只有你在嘛!为什么刚好只有你在呢?那是因为你俩有缘啊!”
“我说不过你们,”蓝三浑身长嘴也说不清,狼狈地转身就跑:“反正不是那么回事,我不管了,你们找别人去吧!”
君臣对决(一)
“皇上要下旨赐婚?”
“是~”梅雪毫不迟疑地点头:“那日是我陪着老夫人进的宫,太皇太后已然应允,想必圣旨就是这两天要下来了。”
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君墨染愀然变色,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姓杨的,老子这些年来替你疆场卖命,浴血奋战,却只换来你一次次的背后下黑刀?
李煜宸先是错愕,继而暴笑:“哈哈哈,墨染,你好福气啊!”
啧,赶走一个女人,再还一个女人给他?杨嘉烨这顺水人情做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杨嘉烨,你给我等着!”君墨染瞪圆了眼睛,一声怒啸,化身一尾狂龙,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耐力,就算他是皇上,自己也不是他手中的那团面粉,可以任他搓扁捏圆!
“哈哈,去劈了姓杨的那小子,我支持你!”李煜宸冲着他的背影大嚷。
“王爷,王爷!”蓝一唤之不及,急得直跺脚:“我的好军师,王爷已然够闹心的了,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行吗?”
这下好了,他挟怒闯宫,万一闯出什么祸事来要如何收场?
李煜宸呵呵一笑:“没事!姓杨的只怕是在宫里闷得久了,闲极无聊,拿人消遣着玩呢,让墨染去给他一点教训也好。”
墨染事母至孝,总是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偏干娘对梅子成见已深,他夹在这中间左右为难,这股火气一直憋在心里,不找个地方发出来,还不得憋出病来啊?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祸是皇上闯出来的,当然要他来收拾。要不然的话,给他玩出兴趣来,哪天玩到自己头上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南书房里,杨嘉烨正在批阅奏章,忽地鼻中发痒,“阿切!”仰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德子,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咒朕?”杨嘉烨放下朱笔,转头疑惑地望着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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