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所以元娘即使说出来也不必如此有所顾及,怕是还有别的事情。
可再怎么问元娘,元娘都一口咬定三叔是去喝酒了。
宋氏无法,想想也是,管他去做什么了呢。他碍不着她的事儿,她也懒得管他。心放宽了,自己才能活得自在些。
几人的对话,被门外的张老爷子听了个正着,晚饭的时候就没见着人,碍着石头在,也就没多问。之前,他特意安排了四娘在上房里睡,还给宋氏抓了药,就是希望两人能有个结果。
两口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很难再离心了。
可过了这么久,宋氏仍旧没个动静。张老爷子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再听到张义光连家都不回了,气得直跺脚。
眼下二娘不见了,宋氏也去帮忙寻人。迎头正碰到石头和四娘往回走,就顺便接了四娘回来。
当宋氏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发现东厢房里亮着灯。她走到窗前,隔着半开的窗往里瞧了一下,发现屋里的不是张义光,而是公爹。他正手忙脚乱地翻着箱笼,不少东西都捣腾到炕上了。
宋氏心里好不惊讶!
她相信张老爷子的为人,断然不会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大声咳了几声,打算给屋里的人一个知会,等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都收拾利索了才进屋。
张老爷子见宋氏进了屋,神情非常尴尬,从喉咙里嘀咕几句任谁也听不清的话,就朝门外走。
可是,没走几步,只见他顿住脚,挺直了脊背,又折了回来。
他站在宋氏的面前,想说什么,目光却很黯然。在昏黄的油灯下,他的头发越发显得花白,他的两腮不安地搐动,嘴唇微微发着颤。他的那两只粗糙的大手,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合适。于是,就把他的短褂子最后一颗扭扣解开又系上,系上又解开,总是重复这个动作。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儿。
宋氏不忍看下去,轻轻地问了一句:“爹,你找我有事儿?”
她心善,不想人为难尴尬,有意不提刚才看到他翻箱笼的事情。
“嗯。”张老爷子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停在了宋氏的脸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玉儿,你和老三的……婚书呢?”
在老张家,娶了亲拜了天地的夫妻,在生了第一个孩子后,家长就会把两人的婚书交给儿媳妇亲自保管。
宋氏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给我!”张老爷子把那只粗糙的大手平摊在了她的面前。那神色,那说话的语气,又有点儿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其中包含了不许违拗的意思。
宋氏犹豫了。
她明白了公爹刚才在翻什么,也明白了他为啥要这婚书。因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她不愿意伤老人家的心。
于是就走到箱笼前,从一个小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了一撂婚书,递给张老爷子。
“我给你们收着吧。”张老爷子把婚书紧紧攥在手里,脸上的愁云顿时消散了不少。
这段日子以来,老三两口子闹得不成样子。他虽极力撮合,但两人仍旧不温不火的。他心里急啊。
尽管那天在河滩地上,宋氏向他做了保证,不会合离。可他仍然不相信,尤其是在老三动手打了宋氏之后,他的心里就更不踏实。他总害怕有一天,他们真的闹翻了,三房散了。那样,定会招乡亲们耻笑,再者,他也会失去宋氏这样的好儿媳妇,失去宋氏娘这样一个好亲家。
他不敢想象,如果到了那一天,该是过着一种什么样的日子,也不敢想象那样的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家,或者还能叫一个家吗。
合离,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做出来的事呀!每当他闲下来,胡思乱想时,就会想到这个问题。搅得寝食不安,食不知味。
他不会让老三休妻,同时也不能答应宋氏提出合离!
“爹,我知道你老担心什么。”宋氏仔细看了看张老爷子,他那瘦削的脸,脸上那深深的皱纹,都使她产生了许多的怜悯之情。
当老人的,也不容易呀!公爹辛苦了一辈子,应该让他少操点心,让他享受几天福,不能总叫他这样的提心吊胆的。
她想到这一层,就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柔声细语地安慰他:“爹呀,你就放心吧!我,我跟孩子他爹……不会合离的,我真的……不提合离了!”
“好!”张老爷子眼睛一亮,连声道好。这时,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一点笑模样。他又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向宋氏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又替三儿子下了好多保证,然后就攥着婚书,心满意足地走了。
宋氏独自一人站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到油灯前,吹熄了灯。
这时,夜色更加朦胧了。月光淡淡的,从窗口泻进来,使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茫然地望着窗外,满心忧愁,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院子里很静,大房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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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馋嘴
第二天一大早,张四娘就被一阵呜呜地哭泣声给惊醒了。<;冰火#中文。她立刻想到二娘,一骨碌就从下了炕,穿戴好就点着马杆儿去主屋了。
二娘跪在张老爷子面前,痛哭流泣,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四娘只当她在说放风筝的事情,却听张老爷子问道,“你们两人就一直在那里待了一晚上?”
二娘点头,“灵子娘给的钱不够,两文钱才买一勺。贺老伯就说,留在那里帮着做活儿,就可以一人得一小杯。我和灵子姐就一直在那里。”
张老爷子气得青筋直跳,颤着手指着二娘骂道:“你这个馋嘴的丫头,家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见四娘进来,又指向四娘,“你看你妹妹,眼虽盲,却从来不耍懒。家里活儿也没少帮着干,还帮着你大哥赚盖房子钱。你再看看你自己……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二娘抽噎,“爷,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张老爷子对她的这种保证已经不耐烦了,挥挥手,让她走,不想见她。
二娘如释重负,麻利儿从地上爬起来,回东屋去了。
一直沉默的何氏与张义忠,凑上前想说什么,也被张老爷子制止了,“你们不用多说了。我不气,你们好好管教二娘。这孩子……唉,实不行,就赶紧给她张罗个人家吧。”
大房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大郎元娘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呢,怎么也轮不到二娘。老爷子可是真气糊涂了。
人家管教孩子,四娘自然插不了言,悄悄地退了出去,往东屋里去,听了屋子元娘与二娘的对话,不由得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去的时候,三叔就在那儿?”
“嗯呐,见着我,就说来豆腐房拉磨的。”
“除了三叔之外呢,还有别人没?”
“有,还有王叔、李叔。他们都在那里帮工呢。”
……
“咋了?姐,有啥不对的?”
元娘皱紧了眉头,摇了摇头,忽地,神色变得严厉起来,“你看见三叔的事情,千万别和四娘提。听到没有?你再不听话,我就收拾你!”
张四娘听到这心中一紧,瞒着她?她知道这高崖村里只有一家豆腐房,就是刘灵儿家的。张义光去拉磨盘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为了挣了那几酒钱,他倒是愿意干这活儿,这碍不着她的事,可为什么要瞒着她?
莫非那豆腐房里还有别的事儿?
她这样想着,又仔细听了听姐妹两人的对话,都是些元娘教训二娘的,原来二娘和刘灵儿两人去了蜂浆贺家。嘴馋,这回都瞄上了价格昂贵的蜂浆。那浆两文钱只能买到一小勺。二娘咋有就这么厚的脸皮,为了吃,竟是啥都豁出去了。宁愿在别人家做一晚的苦力,也不愿意在家里干活,还仅仅是为了一饱口腹之欲。难道,她在得到一小杯浆时,就没有想过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吗?
张四娘摇摇头,这人真是没得救了。懒得再去东屋,直接出了上房唤院子里的大郎准备去东山岭摘青梅。
梁子赶牛车来的时候,元娘与大郎跟着去了。
四娘则留在家里指挥二娘洗晾青梅果。二娘这次得了教训,倒是听话,四娘说啥,她都照做,而且还做得挺好。
中午轮到赵氏做饭的时候,听她抱怨陈蒜都开始烂了的时候,张四娘又想到了一个能赚钱的法子。“二婶,你吃过糖蒜没?”
赵氏炒菜的手一顿,扭头问:“用糖腌的蒜?”
四娘摇头,“腊八时,你没吃过腊八蒜?”
“我只知道有腊八粥,还真没听过腊八蒜。”赵氏直起了腰,打量着张四娘。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赚钱的点子。
她换了脸色,笑着哄道:“四娘,你说的腊八蒜,就是那个糖蒜是咋做的?你说说看,许是叫法不一样呢?”
张四娘哎呀一声,“我差点忘记了件事,我得去找二娘说说,可不能让苍蝇盯上青梅果,要不然喝了还不得拉肚子啊。”
说着,点着马杆儿溜掉了。
赵氏沉了脸,骂道:“装神弄鬼的臭瞎子!”
手下不停,动作迅速地炒了菜,单独盛了一小碟,加上一个苞米面的馒头先给窝在西厢房里苦练绣花的三娘送去了。
张四娘装着没听见赵氏的骂声,哼着小曲儿回了屋子里。这糖蒜与腊八蒜是两种不同的做法,她方才去问赵氏,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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